话落,沈珍贝就转头往东门的方向走。
路行此时迎了上来,“阿襄,夜里寒,快回去吃口热茶吧。”
沈珍贝侧头看他,了然,这位路兄长并非冷心冷肺之人。
路行就算再对人情世故愚钝,也不会看不出来这二人之间的氛围并不融洽。
和沈珍贝一道走着,快到门口时,他回头。
只见谢颉还在原地站着没动,一瞬间,二人的目光对视上。
“此人是谁?”相同的声音从不同的心里升起。
——并未听闻阿襄和哪位男子走得近啊?
——沈家何时有了位跟她同龄的男子?
二人目光交错,但都不懂动声色。
“去查。”谢颉脚下踩着轻功往皇宫的方向飞去,跟身旁的墨云吩咐道。
没有时间了解?这哪来的年轻男子?
沈家私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动作是他不知道的?
只觉得自己唐突上前谈合作,显得十分愚蠢。谢颉暗自懊恼。
但也并不算没有收获,不是吗?
自己手下的暗探都探不到的事情,难道令王好哥哥就能探到吗?
谢颉心下觉得可笑。很快,越过了巡逻的侍卫,回到了长宁宫。
她说就算是‘命运’,谢颉从未在一个女子脸上看到那种释然和平静。
可‘命运’是什么呢?
是‘渺沧海之一粟’?
是胞弟被人偷走后母妃疯癫的精神?
是被赵皇后苛待的吃穿?
还是自己闯出的血路?
“沈珍贝,你也太小瞧我了。”谢颉自言自语道。
“竟有人跟我一样,想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下,但你想要什么,难道是封狼居胥?”
皇宫里的夜似乎更静些,谢颉握着笔的手在宣纸上不停划着竖线。近日令王的注意力全放在父皇那里,看来是个做事情的好时机。
这边清凉殿里的安平郡主,却没有那种轻松。
令王坐在堂中,谢然则站在堂下,她正在稍稍的挪动脚步,试图站的轻松些。
她从望南楼回来,令王就在这里等着她,如今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却是一动不动。
“阿然。”令王终于开口。
“沈家姑娘可和你说了什么?”
“只是寻常姑娘家聊的那些罢了。”谢然只觉得令王眼神越来越阴鸷,哪里敢说实话。
“沈家出事,难道不安慰一二?”令王逼问道。
“自然,但沈姑娘也只是寻常女子,和臣妹哭一哭,也就罢了……”
“若我登基,阿然就是公主了,到时荣华富贵,今时今日如何比的了,可不要错失这大好机会。”
“写信去给沈小姐吧,说紫云峰路远,你不想去了。”
说完令王便带着纪飞出门去了。
令王的话在谢然脑海里面回荡,什么?那纪飞根本就不是突然而来。
谢然心中满是愧疚,都怪她,怎么没想到令王下令解封宫禁这一层。
他在针对沈家?为什么?
谢然不相信,只是不让她跟去这么简单!定然是什么都没查到,让她去当鱼饵!
还有什么重要信息吗?还有吗?
对!想起来了!阿襄说的那三日后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日子了。
谢然从瘫坐的地上爬起来,“冬葵,快去取纸笔,给阿襄写信,快去。”
很快写好,便吩咐冬葵道。
“去找纪飞过来,送信给阿襄,想必你我,都出不去了。”
冬葵怀里揣着信,走到清凉殿的大门口,只见四个侍卫在门口守着,一边两个,看来郡主说的可真没错。
走到跟前,冬葵却犹豫了,觉得不能在此时拿信出来。
她往前走,侍卫的大刀就杵在她眼前,她心中害怕,但是面上不显。拿出了郡主大丫鬟的劲。
“我们郡主要喝莲子羹,你拦着我,我如何去取?”
“冬葵姑娘,容我们去禀报。”侍卫并没有不敬。
“找了吗?”谢然看冬葵回来,急忙问道。
“郡主,不可啊!那令王前脚刚不许您去,您后脚就送信说自己不去了。您该是不愿的啊,这不是蹊跷吗?”
对啊!太快了,是太快了。谢然在心里暗暗心惊,以令王兄的多疑,肯定会把那封信截下的。
“但最迟不能过了明日了,那就明早。”
谢然已经是忙乱不堪,好在有冬葵辅助着。冬葵比谢然大了约摸七岁,是长公主身边留下来的人。
她握着冬葵的手,眼泪直流。而冬葵也心疼看着她,郡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你平安的。
“可是有什么动静了?”令王一只手搂着爱妾,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郡主想喝莲子羹。”侍卫回答。
“要吃要喝,还知道饿呢,再一起送些别的点心过去。”令王漫不经心的说道。
怀中爱妾似是不满他的出神,甩了甩头。
翌日清晨,纪飞那边就收到了冬葵递过去的信。
“我去送吧,我与沈小姐也有些情分在的。”冬葵开口。
“主子不允你们出宫。”纪飞冷漠的语气传来。
“令王兄近日实在是自大了起来,纪飞去送,阿襄难道会觉得没有问题?”
谢然倚在门口看着纪飞将信揣好,往右拐了。
清凉殿右边就是是尚书房。
此时尚书房中,令王拆开信封,一张叠了好几折的信纸上面却只写了四个字。
“一路顺风。”
“倒是简洁,送过去吧,切勿打草惊蛇。”令王吩咐道。
毕竟一支精锐的死士已准备好,两日后,只等沈家众人出城。
镇北侯府正门。
这位同样傲慢的纪飞扶起大门上的铜环,再放下。
清脆的咣当声砸进在院内练武的路行耳朵里,只觉得震得慌。
这扇挂着“镇北侯府”牌匾的大门自洪公公来那日就没打开过了。
由一把铁销紧紧插着。
松景阁地方小,沈夫人便派人把这门附近的空地收拾出来给他练武。
“何人?”青竹先上前问道。沈家人走茶凉,平时平没有人上门拜访。
“奉郡主之命前来送信。”纪飞说道。这时路行也上前来,两人合力打开铁销。
“引路便可。”
“你知道这是……”青竹刚要说话便被打断。
“小的为您引路。”路行上来作了个揖道。纪飞抬眼看他们。
“我是小行,他是小竹,我二人负责院里的洒扫。”路行接着说。
“光天白日,正门竟无人看守,怎么回事?”
“主人家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确是不知道。”
路行一边说着一边对青竹使眼色。
二人引着纪飞往沈老夫人的院子去。沈珍贝此时就在沈老夫人院子里等着吃午膳呢。
“沈老夫人,郡主让小的来给沈小姐送信。”纪飞进来微微行了个礼。
“什么信?”沈珍贝欣喜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怎么是你来,冬葵呢?”沈珍贝突然想起来什么。
“冬葵姐姐自然是在照顾郡主,这种跑腿的事情,小的来就好了。”纪飞回答。
“令王对阿然确实很好。”沈珍贝扯着嘴角一笑。
沈老夫人听见令王二字眼神微动。“你们两个好生送出去吧。”沈老夫人吩咐道。
吩咐给谁听呢,自然是并未进门,立在门口两侧的路行和青竹。
沈老夫人对路行更满意了一些,如今形势不明朗,他身份敏感,还不是承认的好时机。
扮作小厮,倒是委屈了这孩子。
屋内沈珍贝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四个字——一路顺风。
看来阿然,是来不了了。其实那天,或许应该上去拦住马车?
她自嘲地笑笑。
令王的动作太快了,或许,阿然根本就是他的诱饵。
“恐怕令王已经知道了,三日后,他派来的这人,何尝不是一种警告。”
“祖母,是阿襄的错,没算到……”沈珍贝起身,眼中尽是懊悔之色。
只是重来一次,她依然没法瞒着谢然。
离别的隐痛击打着沈珍贝的心脏,钝钝的,或许已经无法感觉到刺心的疼。
可现在却不是感伤的时候。
外人不知道的是,不跟沈家一同回北地的小厮仆妇们都已分批遣散归家。
而浩叔带着的人已经去城外西边的镇上包下一个客寨。
没错,沈家计划从西门走。
“祖母,虽然已经准备万全,但为了防止更加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不如….”
“不如我们今夜就走吧,在城门落锁前出门。”
沈老夫人面色冷峻,如今已经引起注意,要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还需要谨慎,再谨慎。
“阿襄,得再想个办法出来。”沈老夫人喃喃道。
“先叫大家都过来吧。”
虽说是大家,但其实不过就五人,沈老夫人,沈夫人,沈任雪,沈珍贝和路行。
再加上各自的小厮仆妇和白管家,也不过十五人。
“出了城门,就会有我紫云峰的弟子接应。”
沈任雪从门外走进来,与平日的罗褥裙不同,今日她穿了一件窄袖的衣裙。
一只手提着剑,腰上别着一把短刃。
“母亲放心,都是与我极为亲近的,不会走漏风声。”
“好好好。”沈老夫人连叹三声。
正好补了浩叔他们收到信号再前来的空缺。
沈老夫人看着座下的小女儿,眼角濡湿。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