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霜将背后背着的牡丹,放置在一旁,又将身上的剑抽出,指向来人。
“滚开。”
“杀了牡丹,我可将你收作侍妾。”
“我呸!”瑛霜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
“随口说笑罢了,”林诀摆手说道,“一只妖也没资格为我生儿育女。”
“你去死吧!”瑛霜抬头,紧握着剑,冲上前去,要将他杀死。
一只才修炼了几十年的翠鸟怎么可能会是临仙门掌门的对手,林诀甚至连身子都不移动,都能轻轻松松地躲过瑛霜的攻势。
“小鸟长得确实是美貌。”更过分的是,他还在争斗之中占两句嘴上的便宜,让瑛霜不禁气上心头。
牡丹蜷缩在斗争的圈子之外,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呕着,倒是为她筑起了一栋火墙,免去了二人争斗余劲的侵犯。
为什么主人要杀她?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模糊,就好像当年她被第一个主人丢到门外时饿了四五天,快死了的感受。
第一次她快死的时候,有主人来救了她。
第二次她快死的时候,白芷带她去了风月楼。
第三次她快死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来的翠鸟将她救下。
牡丹啊牡丹,你可真是幸运啊。
瑛霜与林诀的战斗,渐进尾声,瑛霜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前的人却是气息平稳,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样子。
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瑛霜想到,她还有一个人没见到。
内心深处忽然泛起了回忆,扰乱了她的步伐。
她心脏跳动地快了,呼吸漏了一个节拍。
翠蓝色的羽毛,满天飞撒,从空中飘落,一个人接住了她。
“宁尘歌?”
宁尘歌摸着她的头,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威严,“我嘉奖你。”
一股奇异的气流在她的身上窜移,她感到身上的力量渐渐充盈。
宁尘歌将她放在地上,指着牡丹对她说道,“将她带回去吧,楼主一定会有办法为她治疗的。”
宁尘歌说话的声音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瑛霜点点头,将牡丹带离出了战场。
“阁下最好不要欺负一个弱女子,免得让人看不起了。”他说着抽出了身上佩剑,“我现在不杀人,三招不能让我后退一步,就请阁下自觉离开。”
林诀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明白宁尘歌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他微微一笑,鞠躬作揖道,“我明白自己的做不到,也不白费力气,认输告退。”说罢,一阵妖风刮过,眼前人消失无踪。
“有妖气啊。”宁尘歌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向林诀离去的方向说道。
瑛霜背着牡丹一路往回走,半路遇上了白芷。
鹦鹉的方向感一向都不大好,白芷毫无头绪地飞了半天也找不着回去的路,好在半路遇到了背着牡丹的瑛霜。
“牡丹!”白芷声音颤抖地接过牡丹,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瑛霜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楼主的话从来不会错,便跟着牡丹去了她前主人那里,稍晚一步,就见她的前主人掐着她脖子,后来她为我挡了一招,变成这样了。”
“主人?为什么?”白芷也搞不清弄不明。
瑛霜推了他一把说道,“风月楼有天下名医,楼主一定可以想办法救她的。”
白芷点头,什么也顾不得,背上牡丹,就往风月楼赶去。
牡丹在白芷的背上,那是一股熟悉的气味。
她伸出手,在飞翔的空中,为白芷梳理着头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事,好像争分夺秒一样。
一滴泪落在空中,飞散成水汽,消逝于无形。
白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到风月楼,早早地就见到析越离在门口。
是在等他们吗?
白芷内心有了一点点的希望。
“管事公子?”
析越离看了牡丹一眼,摇摇头,“救不了了,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你们夫妻二人珍惜最后相聚的时光吧。”
白芷双膝一跪,扣头说道,“管事公子第一次救的了,第二次也能救!求求公子救救牡丹吧,白芷不我们夫妻二人愿意永远为管事公子奴婢。”
“不是吾不想救,是救她的药只能用一次。”析越离摇头,走向前去扶起了白芷。
“天命不可违,她命将尽。”
泪水止不住地从白芷的眼中流下,“那管事公子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析越离闭了眼睛,“不是吾不想说啊。”
白芷弄不清因果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主人要杀牡丹,牡丹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与牡丹剩下的时光不多了。
他紧紧地抱住他的妻子,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牡丹。”白芷喊着。
牡丹的意识显然是有些模糊了,她不明白自己的命要终结,只是一味地像往常一样为白芷梳理头发。“相公,你的头发乱了,我为你梳理。”
白芷点点头,由着牡丹咬着他的头发。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白芷无暇去想。
他看着牡丹,那是他的全世界。
“相公。”
“在。”
“我好喜欢你。”
牡丹流着眼泪抓住白芷的衣襟说道,“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说不够,说不够,太短暂的时间,怎能诉说心中满腔的爱意。
牡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下。
“我不想死,我想和相公一起活下去!”
微弱的声音,将牡丹的愿望说出。
白芷蒙住了牡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眼眶也是泪水。
白芷将头抵在牡丹身上,轻声说道,“牡丹不怕,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我不许!”牡丹突然硬气了起来,她拉下白芷蒙住她眼睛的手说道,“你签了三十年的卖身契,不能言而无信!”她带着哭腔恳求道白芷,“答应我,活下去。”
“答应你,答应你。”
听到这个回答牡丹总算安心了,她看着他,眼里都满是不舍,“白芷,我好喜欢你。”
这是最后一句告白。
白芷抱着牡丹,怔住了。
牡丹的嘴巴张了张,瞳孔逐渐放大,身子慢慢地变凉,等白芷回过神了,遗留在怀里的只有一只巴掌一般大的花色鹦鹉。
他的妻子牡丹,原来是这么美丽啊。
白芷双手捧着牡丹,用嘴拱了拱她。
手里的鸟儿毫无生气。
百年岁月,白芷还未习惯没有牡丹的日子。
“牡丹。”平淡的一句叫喊,寄托了太多的哀伤。
“是我来迟了吗?”宁尘歌看着远处的二人问道析越离。
“一切都是命定之数,你有何苦悔恨?”析越离淡淡地说道,“天命不可违背,吾能做的也只是弥补罢了。”
“你能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你可知自己的未来?”
析越离点了点头,“吾知道。”他的目光悠悠地投向远方,不再说话。
宁尘歌跟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对爱侣。
“他们太苦了。”
“世间何人不苦?”
宁尘歌笑了笑,“世间有情有爱,虽苦犹甜。牡丹虽已死,但白芷与牡丹度过的快乐时光却是不假的。”
“你只是现在不懂罢了。”析越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前的时光越快乐,后来的时光就会越痛苦,未来你会明白的。”
“我等着。”宁尘歌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白芷一个人在外呆了整整一夜,盯着牡丹的尸体,回忆了整整一夜。
不能相信,不敢相信,日夜陪伴着自己的妻子,如今只剩下一副空壳,怎叫人不能伤心。
他徒手挖出了一个坑,将牡丹的尸体放了进去,同时种下了一株牡丹。
土地是平整的,混合着白芷的血与泪,他对着妻子的坟墓发誓,“我白芷,要用仇人的血为你浇灌!”
说罢,转身,走向风月楼。
瑛霜在高处看着同族的生离死别,口中喃喃道,“这种感情叫什么?”
她伸手,手里握着一个生锈的小铁圈,又死死地握住,将铁圈放在胸口,自言自语道,“我会找到你的。”
白芷被人领着去见了析越离。
析越离的表情相比第一次见到他时,漠然了许多。
他遣退了众人,问道白芷,“知晓你妻子真正的死因吗?”
白芷摇头,“请楼主详说。”
“牡丹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脱毛症,无需治疗,只是丑陋了一些,有吃的有喝的暂时也死不了,后来有人给牡丹喂了毒,毒随着妖力的修炼扩散,妖力越强劲,毒力便越强,到最后就已无药可救。”
“是主人下的毒?”
“吾没这么说,”析越离摇头说道,“唯一能救她的只剩下百鸟之王——凤凰的血,而凤凰血,吾风月楼恰好有。”
“所以——所以——”白芷倒退了两步终于明白了,自己与牡丹,不过是他人掌中的棋子。
主人救他们,只是想要试探出凤凰血是否真的在风月楼内。
“不可能!”白芷不敢相信,“主人救了我们几十年,怎么可能——”
一口鲜血涌出口中,悲极愤极,体内的妖气爆冲出来。
“你以为他没在你身上下绊子吗?”析越离的声音照旧是如此的冷漠,“棋子用完了,只有大善人才不会扔。”
一杯燃烧着的,鲜红的血,递在白芷的面前。
“喝了他,你在吾这里还有三十年要活。”
白芷一把夺过,将燃烧着的凤凰血一饮而尽。
“楼主,我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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