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报仇?”析越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送了他一个白眼,“你努力修炼个几百年,或许可以熬死那个人类。”

白芷悲愤地说道,“难道我妻子牡丹的仇我就不报了吗?”

“你报不了仇的。”他的声音好似一把重锤,打在了白芷身上。

白芷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析越离的眼睛从来不带感情,就算是笑着,眼神也是冰凉的寒意。

白芷张张口,又畏惧于析越离恐怖的眼神,闭上了嘴。

“牡丹希望你活下去。”析越离叹息了一声,“活下去,才有各种各样的可能。”

“你又怎么知道?”眼泪哭干了,流不下来,只有沙哑的声音昭示着他的痛苦。

析越离不说话,突然笑了笑,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站在不远处的宁尘歌匆匆地走向前,析越离与他擦肩,宁尘歌刚想叫住他,还没出声,人影便已消失不见了。

“搞不懂他。”宁尘歌嘟囔道。

他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只看见眼前那只小鸟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心疼。

他开口说道,“其实楼主说得也没错,你去送死,你老婆在黄泉也会心疼,倒不如把武艺练得强一些,再去找那人一决生死。”

白芷不说话,默默地盯着地面。

无声许久,才点下一个头。

“三十年后,我会去寻仇的。”

宁尘歌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了他一人在此地冷静。

他才来几天?怎么遇到的事情就这么惊心动魄?

大概就是命吧,宁尘歌想到。

他走进了风月楼里,普通的脚步,让他与周围吵闹的人群融在了一起。

只有他去的方向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挤在人群中,拿着钱排队做生意,而是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

析越离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往下看着宁尘歌。

只是一头的红发就足够让这个人在人群被注意到,更不用说他出尘的外表。

宁尘歌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他。

他倚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宁尘歌。

宁尘歌也在底下观察着析越离。

析越离的容貌很美,不同于遥飞雪的少年气,他的美已经超出了性别的范畴,说是美男子或是美女,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说得再通俗一点,或许有些冒犯了。

宁尘歌觉得,他只要不开口说话,身上的气质倒和庙里的菩萨有些像了。

“宁尘歌。”析越离开口叫到他,带上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你会写字吗?”

这种不好的感觉是什么?宁尘歌心中有了两分危机感。

“在我这,你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所以呢?

“风月楼人手不够了,需要宁大侠帮忙。”

虽然有些不明白,他还是问道,“我需要帮什么?”

析越离抬了抬下巴,指向那一群排着长队的人说道,“你去收钱记账。”

“。。。”

宁尘歌的脸上显露出了尬尴的神色,“我不会算账。”

仿佛就是了然了他的回答,析越离骄傲地挺了挺胸,神气地说道,“我会!”

“那您老人家自己去算,别麻烦我这个文盲。”宁尘歌有些无奈。

说是这么说,宁尘歌还是像鸭子一样被赶上架,不情不愿地记下了排队的一堆人的姓名生辰愿望。

来风月楼的人很多,目的不外乎八个字,为仇为情,为权为钱,人间的一切**好似都凝固在了笔尖,一声长叹从口中发出,宁尘歌自己也没感觉到。

一页纸,几行字,多少悲欢。

他抬头再看时,周围静谧无声,一切人影好似浮空中的泡沫,一触即灭。

远远站着的红色人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再一恍惚,红渐渐弥散,白色的光点扩大,笑着的人,穿着一袭白衣,喊着他的名字,“尘歌。”

他活得时间也不短,见到最思念的人,还是忍不住将泪水落下一滴,溅起飞散的尘埃。

“师尊!”

一声师尊,却将眼前幻影撞碎,再定睛时,眼前白衣变红发,析越离的手与他的手交叠在一起,周围无人影。

“原来他长这样。”析越离从口中吐出一口烟,不带感情的说到。

宁尘歌觉得自己应该愤怒,被他人探知了内心。

可是此时的他却感觉不到愤怒的情绪。

他只问道,“为什么?”

“有点好奇这个男人。”

析越离同样也是一副自己完全没做错的样子,淡淡地说到。

“人死不可复生,你又为何要逆天而行?”

宁尘歌看了他一下,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师尊于我恩重如山,逆天便逆天吧,只要——能够救活那个人。”

“还有呢?”析越离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有事隐瞒着吾。”

“你是我的什么人?不过是交易对象,我没必要把我的秘密都跟你讲。”

析越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宁尘歌盯着他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吾无法将天机泄露,只能告诉你,你不救他,你会后悔,但救活他,你会更后悔。”

“神神唠唠的。”宁尘歌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摆,正眼也不看析越离,望着前方问道他,“遥飞雪在哪里?”

析越离也不气他的无礼,回答他道,“地底下自己找。”

宁尘歌点了点头,朝着底下的楼层前进。

析越离的手里捏着一只烟管,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抬头看了看天的方向,少见地挫败感在他的脸上显现。

“吾从来没斗过你呢。”

析越离活了很多年,具体有多少年?时间太长,他也记不清了。

悠悠的一口气从喉间叹出,窗外是一片艳阳天。

那日凤凰从空中坠下,将一片白天染成黄昏,从此他就知晓了未来。

世间一切的按着注定的轨迹前行。

吾的命运呢?

他闭眼。

火燃烧成血色,将冰雪点燃。

宁尘歌从来就不信什么命定天数。

天要收走他师尊的命,他也不答应。

就算是人已死,那又怎么样?他手中有镇界之宝王权剑。

王权剑的威能,将他师尊的魂魄牢牢地固定在一个结界之内,让他的魂魄不至于飞散。

北境地界太小,宁尘歌寻遍整个北境,也找不到能够救他师尊的人,他心一横,干脆直接穿过隔绝了北境与中原的无尽雪原,来到这个幅员辽阔的地界寻找救回他师尊的办法。

他看向躺着的遥飞雪,他的双目禁闭,额头渗出一颗颗汗珠,看样子十分痛苦。

遥飞雪的长相与慕雪无一处相像,但他浑身的贵气却是与宁尘歌初见慕沉雪的模样有些重叠。

北境四季,有三季在下雪,越靠近王宫的地方,下雪的日子越少,越靠近边境的无尽雪原,气候越恶劣,几乎是要靠互相残杀才能够过活得下来。

宁尘歌第一次见到慕雪的时候,是一个晴天。

少见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倒在血泊里。

地上冷冷的雪让身上伤口的血凝结,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在这个鬼地方,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能等死。

为了一点点食物,他跟其他妖怪打得天昏地暗,出生没几年的他,纵然天赋再高,也敌不过占山为王多年的土霸主,被人家弄了个半死丢出了山。

他不想死,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很难存活。

北境本就资源匮乏,更何况是在北境之北更贫瘠的地方?为了一口吃的杀人的情况都不少见,他想要获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宁尘歌睁着眼睛看着太阳,内心满是不甘。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恳求,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拉住了他。

“可怜的小狼崽,我带你回去吧。”

瘦弱的人影与太阳重合,成了他这辈子的执念。

“慕雪。”他低声地念了一句。

“他是谁?”

他转身一看,这句话声音的来源正是躺在床上的遥飞雪。

宁尘歌摇了摇头,“你不必知道。”

遥飞雪也没有追问,缓缓地点了一个头,便不再说话。

宁尘歌倚着门框站在,思绪纷杂。

或许是看出了宁尘歌的烦恼,遥飞雪开口道,“尘哥哥能帮我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会走。”

“唉。”宁尘歌摇摇头,“都说了,我会管你,你就别操心我的事。”

“我知道尘哥哥会这么说,但是这一次请尘哥哥别插手我家的家事。”遥飞雪的笑容逐渐消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长安古意从来就轮不到外人插手!”

宁尘歌本就烦乱的心被遥飞雪一句话一搅和更加烦躁了,“我费尽心思把你救下,你一句外人就想把我打发了?”

“遥飞雪此人,遥家所有财产都可任君处置,但请宁大侠莫插手长安古意之事。”

“你现在脑子转得快起来了。”宁尘歌冷笑一声,才惊觉到自己竟然会有一瞬间把他与慕雪的身影重叠,不过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装模作样的宵小之辈,随他去了!

宁尘歌一转头,拂袖而去。

他现在脑子里的线都缠到了一块儿,以至于都没看出现在的遥飞雪有多少不正常。

遥飞雪心中自有打算,他握紧了拳头,调整了内息,翻身下床,准备出门。

门口好巧不巧地站着尊邪神似的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遥飞雪乖巧地行了一个礼,但析越离看得出来,他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世家大族的傲慢。

“你的命是宁尘歌救的,你的伤却是风月楼治疗,现在又看不起我们这种‘邪魔外道’了吗?”

好像是被猜中了心里话,遥飞雪的脸霎时间就红了起来,却还坚持地说到,“我可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遥飞雪的眼神闪烁了两下,低声说到,“让开。”

析越离慢悠悠地离开了门框,走进了屋内,坐在了刚刚遥飞雪躺着的那张床上,笑着对他说到,“遥少侠,慢走不送。”

遥飞雪礼貌地鞠了一躬,正欲离开,却听到析越离这么跟他说到,"少侠的命是宁大侠救的,可要惜命啊。”

遥飞雪浑身一颤,转头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眼前悠哉游哉的人。

“长安古意不过就是一死物,何必要为了一件死物寻死觅活?”

“虽是死物,但我全家上下一百余口人却因这件死物而丧命。”

“令堂令尊豁出生命保全你的性命,不是为了让你随意去送死。”

遥飞雪摇了摇头,转身不再回话。

或许是令堂令尊这四字刺激到了遥飞雪紧绷的神经,一滴滴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下。

是啊,父母为了保护他与长安古意而亡,现在的他却要带着长安古意去——

他不敢想那个字,但是现在的他太过于弱小,连生命都仰赖他人的保护,更不用说江湖中人人觊觎的长安古意。

既然无能为力,那干脆,就让长安古意随着铸剑名家一同消亡吧。

遥飞雪坚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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