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暝局促地沉默着。
谢拂穹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谢拂穹的唇轻轻吮住他的唇瓣。
不容他喘息,她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一路掠尽他的颤抖、他的呜咽,他的惶恐……唇齿纠缠间,她霸道的气息裹着蓬勃的妖力,顺着喉间淌进他的四肢百骸。
“主人亲我?”
重暝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眼神里的纠结,在被她亲吻的一刹那,就被别的什么取代了。
他怔怔地,几乎是沦陷地,看着她。
明亮璀璨的金瞳里凝起深深的光,如万千星辰流落。
谢拂穹点点头:“你喜欢吗?”
她心里其实没什么太大波动。
只是觉得重暝还是挺乖的,因此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她不介意给予他一点温柔和宠爱。
“喜欢。”
重暝的声音碎在唇齿间,忍不住伸手环住她的腰,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她勒进怀里,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舌尖缠着她的,带着未经人事笨拙的急切,要将这些年的思念、惶恐与爱意,全融进这一吻里。
“好喜欢……主人多亲亲我,好不好?”
谢拂穹微笑,突然想起他从前是小龙崽时,自己偶尔会捏捏他的龙角,在他额间印下轻吻。
于是她的指尖,抚过他眉心的日影,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变成炽热的回应。
一吻如烙,深蚀至骨。
“现在还怕吗?”
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肌肤,带着灼热的温度。
“不怕。”他的气息在她愈发深入的动作下变得紊乱,细喘从唇齿间溢出,“呜……主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
不知这一切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睁眼时良宵已矣。
雨后初晴,晨曦从窗缝斜斜切入,在地上投出数道光柱。
重暝侧躺在谢拂穹身边。
谢拂穹看着身畔这头依旧沉睡不醒的龙,有点想挠头。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心里没数。
想来她应该没有把他折腾得太狠吧?
她仔细端详起重暝。
此时此刻,重暝和她都恢复了人形状态。他衣不蔽体,身上各处都是昨夜缠绵的痕迹……颈侧的吻痕、锁骨的咬印、腰侧的指印,都成了靡丽的点缀。
重暝的骨相造化独钟,整张脸线条流畅凌厉又不失柔和,显出龙族特有的矜贵。只是双眸紧闭,眼尾还有未褪的绯红,有些可怜。
谢拂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醒醒。”
重暝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感受到她的气息,下意识蹭蹭她的手指。
但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而且他的妖力,怎么如此紊乱?
这种妖力紊乱的感觉,谢拂穹不好形容,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形成似的……
这很不妙。
重暝失去本源之力,虚弱程度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只是她刚刚重生,前景不明朗,接下来也有事要办,不能把重暝揣在自己身边。
思索片刻,谢拂穹决定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在她的记忆里,西洲妖界,有这么一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谢拂穹捏了个简单的法诀,她和重暝的一身狼藉,眨眼焕然如新。
她又俯下身,将沉睡不醒的重暝拦腰抱起来。
心念一动,一步踏出。
千山万水如泡沫虚影散去。
下一刻,谢拂穹与重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妖界青要山的一处空谷之中。
白云如沧海横流,四面群山来聚,山石状若海螺,万籁婆娑。
一座精致华美的小楼,静静悬浮云端。
这里,是她亲手布设下的一处秘境。
千年前魔修乱道,五洲战起。彼时重暝和灵颐修为都不高,她赐了不少保命底牌给自己的灵宠们。
这处云楼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不是天地灾劫降下,就能保重暝绝对无虞。
她继续抱着重暝往云楼踏空行去,而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如惊雷滚滚,响彻天地:
“何方贼子,胆敢擅闯禁地!”
一头大妖倏然出现在峰巅。
其身高一丈,形貌如人族,俊美邪异,气息深厚如渊如狱。
大妖本还在谨慎戒备地打量谢拂穹,当看清她怀中之人时,不由大怒!
“小妖!放开主上!”
随着他的语声,苍穹之上,无数电蛇如百川聚汇,倏而归为一体,变成一道愤怒狰狞的万丈虬龙,往谢拂穹飞杀而去!
轰!!
雷光散去之后,大妖急切凶恶的脸色,转变为无比的惊愕……
人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平淡的女声:
“实力还不错,你的不敬我暂且饶恕。”
那声音竟是从云楼之中传来的。
大妖的神色愈发震惊。
云楼乃是殿下心爱珍藏之所,施下无数禁制,从不允许任何生灵靠近。
那个小妖究竟是什么人物,竟在他眼皮底下,眨眼之间就遁入楼中?!
另一边,谢拂穹将重暝放在了云床上。
重暝在她怀里本来睡得十分安稳,乍然间失去了她的气息包裹,有些不安地蹙起眉头。
“主人……”他无意识地轻声呼唤。
“刚刚那么大动静你居然都醒不过来?你是龙还是小猪。”谢拂穹笑了笑。
谢拂穹不明白,是初经人事者第二日都会变得嗜睡吗?
她在他身边坐下,渡了些灵力给重暝,温养他的身体。
以防万一,她还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精妙幽微的法印,一旦重暝有任何危险,她就能感知。
做完这些,她就决定离开了。
至于走之前,要不要给重暝留什么话?
她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算了。
说实话,此番她能重生,重暝为她付出许多。长生久视的岁月里,她还从未欠过谁那么大的恩情。
更别提她头脑发热之下,还顺势和重暝做了那种事……
总之,在处理好这些破事,找回自己的元躯及本命飞剑前,她不打算再和重暝见面。
谢拂穹潇洒地转身离去。
门外,妖气浩荡。
八位妖尊布下天罗地网,严阵以待。
“羽蛇,你对殿下做了什么?不交代清楚,你今日休想走出青要山!”
阵法篆纹明灭中,谢拂穹淡然轻笑。
长裙猎猎纷飞,飘飘然有惊鸿之姿。
“五洲九界,诸天万族之中,我想去往何处,谁人能挡,谁人敢挡?”
一道破空之音响彻四方。
谢拂穹悬浮半空,一脚踏出,剑气如飞,激射而起!
但这一次,她的剑气不为杀伐,只是瞬间带着她,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转眼之间消失不见。
只余她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保护好你们的主子,少了一根汗毛,唯你们是问。”
……
良久,有大妖诧异开口:“妖族何时多了一位与殿下关系匪浅,还这么厉害的剑修?”
另一位大妖,沉默了一瞬。
“会不会是沧浪剑宗派到妖界的细作?”
沧浪剑宗……
中州之中,有山名为栖剑山。
其凌绝北斗,一年四季冰风酷烈,整座山型正如一柄乌沉沉的飞剑,镇压在青色山石之上。
当年,连谢拂穹都还只是金丹修士时,她的师尊谢玄衣,便带着她来到这里建基立业。
千年时光飞逝,旧梦依稀如昨。
看着眼前她曾付出无数心血的宗门,谢拂穹心情复杂。
终于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正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使得当年的小小门户,成了如今万剑来朝的圣宗。
如今,她心中所挂念的人,除了重暝,还有另一个。
嵇长浮。
她唯一的徒弟——也该是沧浪剑宗如今的代宗主。
于情于理,她都该回来看看。
“当年我骤然离世,也不知嵇长浮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她敛去周身妖气,隐去身形,往山门中悄悄行去。
诸峰簇拥间,烟岚浩荡,不时有剑光闪烁,法舟掠过,来来往往者各有其事,并没有人注意到谢拂穹。
片刻后,谢拂穹来到了一处高有万丈的孤崖峭壁,这里是宗门平日执行刑罚的地方。
遥遥望去。
大山平台上,一道人影孤立。
在他面前,竟有十几道人影。
“嵇真传……弟子知错,弟子只是一时戏言,绝无诅咒剑尊之意!”
“真传大人,还请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
这些弟子们,境界最次都是金丹,平日里为各峰一呼百应的顶级天骄。
他们不过是方才在悟剑渊闲聊时,随口提了句“谢剑尊估计早已陨落,沧浪剑宗该立新主”谁知竟被一向行踪飘忽不定的嵇长浮撞个正着。
此刻,他们浑身颤抖,头也不敢抬。
罡风怒号,席卷起无数冰砾。
刑罚台上满地冰雪,盈千累万的剑气攒砥,不一会儿,地面便布满利刃切割的痕迹。
唯有一人不受丝毫影响。
竟似这浩荡剑气,都纷纷避开了他。
弟子们强忍痛苦,战战兢兢看着他优雅地来回逡巡。
其身量挺拔颀长,一身轻薄玄银甲胄,似暗夜深渊里锻出的刃,被雪霰击中时发出嚓嚓轻响。
修长大腿上,与甲胄相得益彰的玄色腿环,不时折射出迷离雪光。
他鸦羽般的墨发及肩,几缕桀骜地垂在额前,整张脸被狰狞的修罗鬼面覆住,因此声音有些不真实:
“我应该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塞进你们嘴里的。”
“但显然师尊她不会喜欢我这么做。”
“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一起上,想怎么攻击都行,材宝法器也随意使用。能挡下我一招,你们就过关。”
弟子们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却见他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数到三开始。”
……
这十几号弟子都是精英,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几息之后,剑气伴着法宝符箓的威力轰然爆发,飞剑湛湛,光影森寒,凛冽杀机挟雷霆之势,斩向嵇长浮。
嵇长浮纹丝不动。
却有一声清越剑鸣,如凤嗥九天。
无人看清之时,一道剑光,顷刻之间涤荡此方天地。
战斗引得四面八方无数神识探来。
下一刻,十几位弟子像被割草一般颓然倒下。
九位重伤,三位当场身亡!
嵇长浮没有躲避任何攻击,此刻他身上多处挂彩,脸上的鬼面也碎裂一角,露出优美的下颌。
他用传音之法向所有人言道:
“记住,师尊她是游历未归。”
“以后谁再敢言大逆不道之语,我的惩罚就不会像今日一样轻松了。”
这些弟子们躺在地上,或哀嚎翻滚,或神色愤愤。
很快剑光纵横,各峰各脉的人,自来把他们接走。
嵇长浮早已悠然离去。
谢拂穹皱紧眉头,依旧隐藏气息,跟了上去。
……
灵越峰,枯兰小院。
“师兄,你受伤了!”
刚刚筑基的小弟子莫媛儿打坐出来,迎面碰上嵇长浮。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色惊恐地指着嵇长浮的腰,“师兄,你在飚血!”
莫媛儿本是沧浪剑宗治下一个凡俗小镇的农女。
当年,谢浮穹外出碰见魔修袭掠村庄将她救下,点化之后收为了侍女,这么多年她努力修炼,也算步入了道途。
嵇长浮停下脚步,略微思索片刻,颔首:“是你。”
莫媛儿小心翼翼道:“师兄虽然修为高深,可这般不管不顾,还是很危险的。”
嵇长浮转身离去,步伐稳健从容,声音平静无波:“什么危险,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师尊要是知道你这样,她会心疼的。”
嵇长浮脚步一顿。
他摘下碎裂的鬼面,回过头去。
他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浮现出几分苍白,五官则生得极美——眉峰轻挑时带着几分锐利,眼尾微垂时又添几分姣色。
而最令人难以移目的是他的双眼。
像未有星光的长夜,又似深不见底的天渊。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莫媛儿看他看的有些呆住了,猛然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师尊是你叫的?”
“那是我一个人的师尊。”
莫媛儿:“……”
一边的谢拂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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