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许清欢也看到了叶凛。
半月不见,他的剑尊还是老样子,白衣翩翩,神色淡漠,只是瞧着似乎比从前更冷了些。他还想再望望那眸色中的深潭,叶凛却已经别过眼去。
看到李小实回来,李大壮连忙起身走到人跟前,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受伤才将少年放开。另一边,江逸白亦是睁大了眼,没忍住快步走到许清欢前面拦住了人,细细打量道:“怎么是你啊,许欢?”
许清欢也佯作惊讶地眨了眨眼,而后咧嘴一笑道:“别来无恙啊,江仙师。”
李大壮看了看两人,放心道:“原来这年轻人跟仙师们认识啊,想必也是剑阁……”
“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却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否定了他的猜想。几人下意识向声源处看去,却见叶凛依然端坐着,没有往这边看一眼,仿佛刚刚出声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清欢讪讪地笑了,顶着江逸白疑惑而同情的目光解释道:“李大哥,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是个散修,只是恰好和这位剑阁的仙师认识而已,并非剑阁中人。”
李大壮两头看看,感觉那位仙君好像对他的错认很不高兴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是俺弄错了。”
“奇怪,我记得岚烟镇和牛溪村相隔甚远,几乎横跨了整个仙界吧?”许清欢刚松下一口气,那边江逸白却又盯着他开始发难了,“许欢兄,我们挺有缘分啊,在这儿都能碰上。”
许清欢虽早有预料会遭受这样的质疑,却也没想出过什么站得住脚的答案,只得理不直气也壮道:“我是散修,惯常游历四海,出现在哪里都不足为奇。此次和你们剑阁中人再相逢……真是缘分也说不定呢?”
没毛病啊,谁说刻意为之的缘分就不是缘分了?
许清欢偷瞄了垂着眸、看不清表情的叶凛一眼。他知道,虽然他们之间有些距离,但以叶凛的耳力,都是听得到的。
江逸白哼了一声,倒也没什么反驳他的办法。本着“来都来了”的宗旨,他索性问道:“听说你刚刚和李家弟弟一起去溪水边了?可有发现什么?”
许清欢刚想回答,李大壮却紧急找了个空子插进了话:“二位仙师,不如咱们进去再说?”
两人点点头,跟着李家兄弟进了屋。在李大壮坐下后,桌旁还有个空位,但瞟了眼浑身似乎都在冒着冷气的叶凛,许清欢也不太敢坐,便按着李小实坐了下来,站在人身后道:“我在溪水边看到了些阵法的残余,大概是之前来的修士布下的,但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
“我在溪水边,以及村子里的房屋周围,都看到了一些泥土翻动的痕迹。”
余辰和江逸白对视一眼。当日在剑阁大殿的两人都想起了萧丛说的那种灵草……莫非真是它再现世了不成?
“至于那溪水,似乎有净化的方法。”
许清欢话锋一转,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水袋来,里面是浑浊的溪水。他随手拿过叶凛面前的空杯子,将水倒了进去,一抬眼看到叶凛似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但还是接着说道:“若将灵力注入其中……”
他指尖贴上杯缘,将一缕灵力渡了进去,浑浊的溪水竟慢慢变得清澈起来,直到完全恢复正常。
李大壮目瞪口呆地看完全过程,激动地站了起来:“俺……俺们的溪水有救了!俺们村有救了!”
“不过修士的灵力毕竟有限,放些饱含灵力的灵草进去,溪水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许清欢说着,一旁的余辰立刻抱拳道:“弟子愿前去一试。”
“剑尊,我也愿前去。”彭山也跟着道。
叶凛颔首:“太阳落山前回来。”
“是。”
二人离开后,李小实嫌坐着无聊,和许清欢、李大壮打了个招呼后就自顾自地跑开了。和三个修士呆在一起,李大壮不知怎么的就浑身不适应,也借口准备晚饭溜走了。
一时间,屋子里几乎落针可闻。江逸白被这古怪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刚也想状似无意地走开,叶凛却突然站起来出了门,接着便消失在了视野中,只听得屋顶上很轻的一声瓦响。
许清欢知道他是到屋顶打坐去了——原著中他就有这个习惯——仿佛身上的束缚陡然解开了一般,没骨头似地一下坐了下来。
叶凛不在,江逸白也无需拘着了。他跟着许清欢一并坐下来,没忍住八卦道:“上次在张府,是你放那红衣女子走的?”
许清欢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道:“她有冤屈,不该就这样被带去仙庭。”
江逸白啧啧称奇:“那你还敢出现在我们剑尊面前?你就不怕他抓你?”
许清欢撇了撇嘴:“要抓早抓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时候还在跟你废话。”
眼看着江逸白要发作,许清欢立刻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是剑阁阁主的徒弟吧?我听说叶凛是阁主的师弟,那你应该叫他师叔啊?为什么叫他剑尊?”
江逸白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忽然来劲道:“因为帅啊!叶剑尊可是仙界第一剑客!”
“虽然师父比叶剑尊修为高深,但论天赋,师父肯定没有剑尊高——四岁学剑,七岁筑基,十二结金丹,十七塑元婴,如今刚及冠不久,就已是化神前期,短短二十年走完了别人两百年都走不完的路!
“我还听说,剑尊十几年来在寒山勤练不辍,当初选修无情道,正是因为听说这是最臻化境的剑道,便毫不犹豫地选了……这样对剑道的痴迷,是我们都无法比拟的。”
许清欢看着他仿佛宣传偶像的小粉丝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逸白哼了一声:“我在学堂时,上课的仙尊天天跟我们念叨剑尊的光辉事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旋即又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太熟吧……我时常见到师父,却没怎么见过剑尊,有也只是擦肩而过,或是瞥见寒山上他练剑的影子。上次在岚烟镇,算是我离剑尊最近的一次了!没想到剑尊统共就下过两次山,还都被你碰见了,你运气可真好。”
“可不是嘛,短短二十天就走完了你二十年都没走完的路。”许清欢笑眯眯地鹦鹉学舌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许久,大多是他套着江逸白讲了些剑阁的八卦,跟叶凛有关的尤其多。但江逸白说多了,便也缠着让他分享些自己游历的经历。许清欢有些为难,索性给他讲了些自己在现代旅游时去过的地方的风景——总不都是他没见过的,哪里不能说。
江逸白自小长在剑阁,大部分年岁都在修行,偶尔外出也是有事要办,看风景的时候确是少之又少了,因此一边听着,一边想象着,眼中就不禁流露出了羡慕的光。话至末尾,江逸白拍了拍他的肩,颇有几分哥俩好的意味:“听你说的这么好,下次有机会,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
许清欢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想起原著中江逸白的结局,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把玩着的杯子。江逸白见他一时没回话,有些无措,强作镇定道:“喂喂,就算不愿意带我同去也不用……”
“……不。”许清欢对他笑了一下,像是在向他承诺,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定会有机会的。”
江逸白察觉到他一闪而过的难过,张口欲言,大门处却传来了敲门声。“兴许是你师弟他们回来了?”许清欢说着,起身去开门,江逸白便把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推开院门,果然是带着惊喜神色、气喘吁吁的余辰和彭山。将二人迎进来,江逸白问道:“怎么样,可有效?”
余辰点头道:“非常。我们用了十数棵灵草,溪水已清澈了许多,如这位……”
“许欢。”许清欢及时补充道。
“许欢兄,”余辰顿了一下,接着道,“所言,再过两三日应当就能完全净化了。”
“太好了。”江逸白笑道,“那剩下的任务应该就是抓到那作乱的十七……”
他忽然不再说下去,而是状似不经意地瞥了许清欢一眼。
许清欢挑了挑眉,倒也没戳穿。按原著剧情来说,这会儿江逸白应该是知道十七草的事了,忽然噤声,可能是想到毕竟是禁草,不一定方便声张。
余辰心领神会,想找剑尊决断下一步的行动,四下望望却没发现人,于是问道:“剑尊呢?”
许清欢玩笑道:“嫌我和江逸白在屋里太吵了,屋顶上躲清静呢。”而后喜提江逸白一对白眼。
要说叶凛是在躲清静,当然是不恰当的。
他感觉得出来,三人同处一室,至少有两个人都觉得别扭,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或者他自作多情了,其实别扭的只有他自己。
叶凛其实不知道这别扭从何而来,像是在等待做错了事的人的一个解释,那人却毫无自知之明一般。
但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个从一开始就身份不明、突如其来的人会给他一个明确的解释呢?
可他尽管在屋顶上打坐静心,许欢和江逸白的聊天内容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耳朵里钻。许欢好像很在意他,来得莫名,到关键时候,却又不站在他这边。
但这次你又出现了。
无人注意处,叶凛睁开了眼,静静地凝视着下方跟三个剑阁弟子插科打诨的许清欢。
这次你又将有什么样的作为呢?
我已经在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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