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知连日来有些忧心的事情的发展,许清欢仿佛卸下了一个无形的包袱,当晚就睡了个安稳觉,而第二天便恰好就是要去牛溪村的日子了。
起床后简单洗漱、运功打坐了会儿,许清欢在桌旁坐下,打算清点一下储物戒中带的行李。说白了也就是些衣物、丹药、符纸之类的,但一件件看过去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他带回来后就遗忘了的东西——柳诗诗地宫中的炉鼎。
当时情况危急,他用炉子吸完灵火,便用法术将它缩小,随手塞进了储物戒中,之后就一直没想起来研究,现在才发现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心下生奇,许清欢将炉子召出来细细观察:纵使是缩小到只有掌心大小,上面的花纹却依然清晰可见,足见做工的精巧;微开炉尖,能瞧见赤蓝色的灵火在其中不安分地跳动着。
原著中倒也提及过这个炉鼎,但是是当做地宫的背景板描写出来的,在叶凛和苏清融脱困的过程中也没有用到,因此许清欢此刻除了推测它是柳诗诗用来炼灵根入丹的之外,也暂时开发不出来什么别的作用。但这炉子从外表看起来就绝非凡品,还似乎能吸取灵力及其衍生物,留着当个法器,日后会有大作用也说不定。
正出神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许清欢有些意外:在青云宗会来找他的人可不多,不去主殿而直接来他卧房的就更少了。
莫非是晏宁那孩子又有什么问题?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告诉他过阵子要下山了,晏宁这段时间越发黏人,都让他有种人设崩塌的错觉了。
而且他也有些怀疑,他将教导晏宁的责任担回来的话,会不会挡了苏清融和晏宁的爱情线?他可不想做拆cp的罪人。再说了,自私点想,若晏宁和苏清融早些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影响到叶凛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许清欢一边想着,起身开了门,见到的却不是他的小徒弟,而是苏清融。刚回青云宗那天苏清融的话里有话还记忆犹新,许清欢挑了挑眉,问:“师弟怎么来了?”
苏清融温温柔柔地笑了,给许清欢行了个礼,然后有些为难道:“在门口不好说,师兄能否让清融进去坐坐?”
好似真的是有事找他,许清欢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侧身让了通道,换苏清融浅笑着进了房中。一切倒还是和苏清融看望刚醒来的许清欢的那天一样,只是这人到底还是否是同一个……
苏清融背着许清欢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时却又变回了阳煦山立的模样。他自顾自地在餐桌边坐下,许清欢便也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坐下,看到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套茶具和一个茶包,竟现场为他沏起茶来。
美人沏茶,优雅端庄,行云流水,这般好景致,许清欢却无心欣赏——无端献殷勤,难保无祸心。他正紧绷着,便听苏清融解释道:“主峰药圃中种的灵茶终于长成了,清融特意采了最新鲜的一茬,想让师兄来品鉴一下。”
看到许清欢不为所动的神情,苏清融疑惑道:“历年来都是如此,师兄难道忘了吗?”
许清欢在大脑中快速搜索了一遍原著的片段,似乎完全没有品茶之类的剧情,不过想来原著中许清欢不过是一个炮灰反派,也不可能将他的生活描写得这么细致,但也排除不了苏清融是在套话的嫌疑。于是,他没接茬,只是含糊其辞道:“哦?是吗?落水后有好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还望师弟见谅。”
苏清融立刻露出了惊讶又惋惜的表情:“竟是如此?没关系,清融相信师兄,也会陪着师兄一起慢慢想起往事的。”
他“想起”二字吐得格外慢,让许清欢没忍住蹙了蹙眉,再抬首时一杯茶却已递到了眼前。茶水色泽淡雅,茶香沁人心脾,许清欢没忍住多嗅了两下,被苏清融捕捉到,笑着说:“师兄快尝尝。”
许清欢僵了下,被迫接过茶杯,却迟疑着不敢下口,余光却瞥见苏清融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而后毫无凝滞地啜饮起来。他微微放下心来,也浅尝了一口:茶水入口微涩,回甘却很足,且饮下之后,能感觉到丹田中泛起丝丝暖意,整个人的经脉都顺畅了不少。许清欢无意识间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便看见苏清融望着他笑道:“师兄觉得怎么样?”
许清欢有些窘迫,应道:“挺……好喝的。”
苏清融没有介意他词语的匮乏,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他从储物戒中又召出了一个大茶包和一个锦囊样的东西,有些羞涩地递给许清欢道:“听大师兄说,二师兄又要下山去历练一阵。清融不才,修为低微,没法和师兄一同下山、保护师兄,便只好为师兄准备了这灵茶和这连夜绣制的平安符,希望师兄不要嫌弃。”
这么说,他昨日前脚刚去找宋清玦辞行,后脚苏清融就也去了,还探听了他的消息?甚至连夜为他赶制了一份平安符……原著没提过苏清融会绣平安符啊?他这是……先男主一步享受上啦?
而且,他说没法和自己一同下山……意思是这回牛溪村的事,他也不会去?
但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许清欢这茶也喝了,人家花时间花心思做的东西更是不好拒绝,纵使内心有千百个问题,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了,再开口时语气都柔和了几分:“多谢师弟。师弟有心了。”
苏清融笑得如沐春风:“师兄喜欢就好,那清融就不打扰了。师兄一路顺风。”接着便在许清欢的颔首、目送中离开了。
待听到人的动静远了后,许清欢才拿出了锦囊中的东西——倒还真是个平安符,但整体歪歪斜斜的,针脚也不太细致,看得出是第一次的手笔。没想到苏清融还真挺关心他的,莫非之前的事都是他想多了?
但原著的剧情,真的会变化这么大吗?
许清欢望着这大包小包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一股脑塞进了储物戒中。总归是不带在身上,芥子空间中应该没什么影响。
但愿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许清欢推开门,深深地吸了一口仙界的空气,然后便化作了一道白昼流星,乘着青云往牛溪村去了。
剑阁离牛溪村算不上远,叶凛带着弟子们没几柱香时间就御剑赶到了。
甫一落地,他们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正是下午应当热火朝天地劳作的时候,家家却都门户紧闭,田间地里也看不见人影。江逸白张望了片刻,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叶凛道:“剑尊,我们现在去溪水处看看吗?”
叶凛却轻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可轻举妄动,先找些村民问问情况。彭山,你可还识得报案的村民?”
他唤的是上一批来的内门弟子中的一个。彭山在剑阁交好的师弟在他们一同出去探查时失踪,而且几乎就在他的面前,他却遍寻不得,回去之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中。这次听闻叶凛要带队三顾,他说什么也要跟来,正巧余辰虽然眼熟报案的村民,却对牛溪村的实地一无所知,彭山来了也算补上了这个空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彭山连忙出来作了个揖:“是,剑尊,我领你们过去。”而后便走到了一家人门前,轻轻叩了叩门。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男人模糊的喃喃声:“谁啊……今天怎么又……”
门应声而开,露出其后面露疑惑、身材壮实的男子。一瞧见他们的衣服制式,男子便惊讶道:“你们……是剑阁的仙师?”
“正是。”叶凛颔首道,“在下叶凛,是奉萧阁主之命来调查溪水之事的。”
倒是只字不提自己是剑尊、阁主师弟啊。江逸白在心里吐槽道。
男子见他衣装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大概也能猜出是个领头的厉害角色,连忙道:“俺叫李大壮。仙师们快进来吧。”
一行人进了李大壮家中,但由于屋子不算很大,便只有彭山、余辰和江逸白跟着叶凛进了屋,剩下的弟子留在院中等候。
李大壮搓着手为在桌边坐下的叶凛倒了一杯水,感觉这位仙君不染纤尘、遗世独立的模样和他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不禁有些窘迫起来:“水有些凉了,不如俺为仙君再……”
却见叶凛已经拿起泛黄、缺口的杯子将水饮尽,放下后抬起古井无波的眸子瞧着他:“无妨,说正题吧。”
李大壮挠了挠头,也坐了下来,正色道:“仙君大概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吧?那俺就说些自己看到的和最近发生的事吧。”
“大约是七八日前,村后的那条小溪突然变得脏脏的,冒着不详之气,同时村里有流言说,晚上在窗户纸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最早这样说的是一个刚生了娃儿的媳妇,半夜被娃儿哭醒了,迷糊着起来哄娃儿时,看到了一个有许多触手的影子。
“消息越传越开,弄得村里人心惶惶的。俺本来没那么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但几天后俺半夜起夜,竟也亲眼看见了那东西,和那媳妇形容的一模一样!俺壮着胆子推开窗户看了一下,外面却什么都没有。
“正巧第二天,大家眼看小溪恢复不了了,要向剑阁的仙师们求援,俺就主动跟着去了。第一回来的那些仙师们好像和俺们一样,也没找到溪水变脏的原因,但他们熬到夜间时,恰好看到了那个黑影,就都追去了。俺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夜,第二天却一个都没回来!
“俺只好又去了一次剑阁。这回来的仙师们听了俺的描述,都小心了很多,俺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提前画了一个叫什么……阵法的东西,结果还是出了意外。仙君,那黑影到底是什么啊?和俺们村后的小溪有关吗?俺们的溪水还有救吗?”
李大壮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江逸白见状,连忙安慰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解决溪水和黑影的问题,让牛溪村重归正常的。”
在江逸白的安抚下,李大壮的情绪勉强稳定了些。他又看了看几人的衣饰,还是没忍住问出口道:“说来,剑阁的仙师们是都穿这样的白衣吗?在你们来之前,还有一个人来敲了俺家的门,问溪水的事情,俺弟弟李小实就带他去看了……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江逸白脸色一变,立刻问道:“那人长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你还记得吗?”
李大壮点点头道:“记得,他……”
刚要形容,大门却突然被推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叶凛坐的位置刚好能透过窗瞥见门口的情形,加上他目力极佳,因此他能很清楚地看到,一个和李大壮面容有几分相似,但显然年轻清瘦许多的少年先迈了进来,还在侧头对着身后的人说话,而那人……
那人一身兰茗,分外亮眼;长发披散,只是用木簪在头顶绾了个小髻;再往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可眼睛却是极好看的,眸光清亮而潋滟,含着笑意同少年说了句什么,接着转了过来,正好与叶凛四目相接。
向来平缓的心跳忽然变得鼓噪起来,叶凛微微攥住了拳。
而那人,是故人。
他在心里默默念出那个名字。
许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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