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停云平日里话少,待人温和,在出行的一队人里他不起眼,也老是当着洛雁的保姆的角色,正是这些过于标签化的印象会让众人忽略他专业技术扎实这件事。
洛雁手持留影珠跟着燕停云去翻废墟下魔兽残存的尸骸。
被二次轰炸的城镇还能保存下多少痕迹,每个人心中都没底。
许折英离那群人隔了一段距离沿着墙走,她此刻真气有些外泄,好在并不致命,只是衣服上凝结了一层薄霜。
段守一守在徐云中和阎萝问身边以防意外,崔成败远远跟着,像是保驾护航,又像是畏惧人群。
在整场大型斗争最开始的地方,躺着一只熊,它被一剑干脆利落地划开了脖子,那剑太快,那剑气太寒冷,以至于被划开喉咙的熊连半点血液都没流出伤口就被寒气冻结。若不是那剑伤太深,真让人以为它又会活蹦乱跳地爬起来攻击人。
燕停云从包里取出一些工具,其中有把柳叶似的刀,许折英看见他拿着那把刀划开了魔熊的肚子。
一阵冒着黑气的恶臭扑面而来,众人忍不住纷纷捏住鼻子转过头去。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陈年积水的沤臭,像是发酵的泔水,像是陈旧的霉味,像是腐烂到滴水的尸臭。仿佛天下所有不好闻的味道都汇聚到了这里。
那团黑气蒸腾,在尸体上方攀升,最后被空气稀释,消失不见。随着黑气的消失,直冲天灵盖的恶臭稍稍减轻,不再让人熏得眼睛疼。
燕停云不为所动,他冷静理智地一层层切开魔熊的脂肪层,淡黄带着一丝丝血色的脂肪被切开,半凝不凝的流体在失去力的拉扯后朝着两侧流淌。
洛雁与他配合得极其熟练,她一手持留影珠将整个过程记录下来,另一只手从乾坤袋里抽出一只火折子,她小手一抖,微微弯下腰,火光照亮了燕停云正在工作的手。
解剖是件精细、复杂而又漫长的事情。
好在此刻人数够多,大家一面休息,一面轮流为燕停云掌灯。
当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慈悲而无声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燕停云手下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他手上满是血污,洛雁打水给他洗了手,又掏出手帕让他擦干净。平时总是看见燕停云在照顾洛雁,此刻两个人倒是反过来了。
“如何?”阎萝问问。
她是丹修,魔兽有什么不对劲她自然是比剑修和音修要早看出来。丹鼎峰会抓一些动物试药,是而她眼力不错。只不过仍旧比不过养育妖兽为业,师从灵兽峰的燕停云。
“不太妙。”燕停云擦过手后将手帕整整齐齐叠好还给洛雁,“且不说熊为什么会出现在沙漠里,这头魔熊的情况也很奇怪。”
他们离开了魔熊的尸体,经过解剖后,魔熊就失去了作用,城内不知道黑影何时会出现,他们打算在城外驻扎。
捡了废墟里的残木当篝火,一行人围在一起复盘今日事宜。
燕停云说魔熊有问题:“那头熊原本是普通的熊,甚至连妖兽都算不上,看毛色应该是幽兰大山里的品种。我师尊就养了一头幽兰大山捉来的熊崽子当童子用。魔熊的熊掌、耳朵,毛色、形态以及牙齿都与我师尊的熊童子如出一辙,因而我断定二者是同一品种。”
许折英没心思吐槽这什么观音大士收黑熊精看守紫竹林剧情,她拨弄着怀里的水镜,那是虞歧为了保命,自报家门后上供给她的。魔尊要迎娶师白薇的消息都已经传到正道了,而他那里还没有丝毫反应,不但半分消息没传过来,连他何时到的魔宫的口信都没有。她静静拨通水镜,镜面波澜起伏,圈圈涟漪泛起,似她心中摇曳不停的风在吹拂。
洛雁为了见燕停云时常去灵兽峰,自然知道一二:“那熊挺聪明,也乖,就是掌控不好力道,容易在和人打闹时把人拍出个好歹来。”
许折英分了一丝神听他们交谈,闻言忍不住默默吐槽:这很危险,不是能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事情吧。
被这么一打岔,她倒是开始注意他们的谈话。
燕停云看着未婚妻笑得很温柔,他帮洛雁挽了挽散下来的几缕头发,对其他人说:“这是我的推测,那头熊本是普通的棕熊,被人为带到这里后进行了魔化。它的内脏有很明显的被腐蚀的痕迹。”
“普通动物与妖兽的魔化是不一样的,妖兽魔化会使得它们性情狂躁,但并不会危及生命。然而普通动物却不耐受,被魔化后他们的体内会被魔气逐渐侵蚀,内脏逐渐腐烂,直到身体机能因为腐烂而无法维持生命活动。因而很多魔修豢养宠物时都会选择妖兽,一是因为妖兽的寿命远长于普通动物,二是因为普通动物魔化后都活不到寿终正寝,死状都会十分凄惨。”他顿了顿,眉头紧缩,“所以我大胆推测,这是有人故意将普通动物进行魔化。”
徐云中想了想,道:“我在魔城被毁之前来的,虽然待的时间没有很长,但城中蛰伏的动物看到了一些。有蝎子这些很正常的,又有水蛇这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还有像兔子这些出现了就很奇怪的。”
白天忙着防御,许折英都没好好看过,现在徐云中说起这件事,她才想起来,好像的确如此。
有徐云中的证言,再仔细想想,这件事背后的动机就耐人寻味了。
段守一说:“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向长老们禀报。”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许折英。
她是为了救师白薇才一个人闯到这里的,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发现,她或许真会不顾安危直接打上魔宫,只可惜情况有变。现在她愿不愿意回去,这是个问题。
许折英沉默了很久,她紧紧咬着牙,连腮帮子都微微鼓起来。
段守一以为她又要掉眼泪,他逐渐意识到,原来师妹并不是铁石心肠到无血无泪的地步,他连擦眼泪的方巾都准备好了,只要许折英的眼泪要流出来,他就飞速擦干净,绝不丢问道峰的脸!
然而许折英并没有哭。
她脑中天人交战,感情告诉她应该去救师白薇,晚了就来不及了,可理智却无比鲜明的告诉她就算她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在冲到魔尊面前,她会先被魔将团团围住,她会被魔将漆黑的尖枪戳成筛子,被架在火堆上烧死——如果她能再死一遍的话。她非但救不了师白薇,反而会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惨死在她面前。
手中的水镜迟迟没有回音,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泛了太久,许折英心中的忐忑不安与担忧此刻都成了麻木的灰心丧气。
她紧紧捏住水镜,镜面出现一丝裂痕。
“果然……魔修都不可信。”她喃喃自语,手上用劲捏碎了虞歧给她的水镜。对方是个骗子,他根本无法照顾师白薇,他甚至连个回应都没有。哪怕是句假话,也好过一片空白的任君猜想。
柴火烧得噼啪响,跳动的火焰照亮了她冷清凛然的脸,却暖不了那颗仿佛结满冰霜似的心。
她微微抬起眼皮,眼中神色晦暗:“那就回去吧。”
天边露出鱼肚白,虞歧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他咳出一口血,问桌案上伏着的舜华:“什么时候了?”
舜华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看一眼,街道上不少红灯笼都已熄灭,于是他答:“妓女下班的时候了。”
“居然这个时候了。”
虞歧抹了一手背的血,他“哈”了一声:“命大,居然没死。”
舜华一指桌上一堆沾满血的碎片:“是它们救了你。”
虞歧愣住了:“这什么玩意?”
“水镜。”
见他仍然一脸懵逼,舜华解释道:“你把水镜揣怀里,荀戬一拳打过来,差点没给你拍进柱子里的同时给你肚子开个洞。水镜帮你挡了一部分攻击,现在都碎成渣渣了。”
虞歧彻底黑了脸:“操,我还没有联系过许折英呢!”他挣扎着扑到桌前拿着碎片开始拼,“这玩意还能修得好吗?”
舜华看看一桌碎得跟花生碎似的镜面:“难说。但是我还是劝你买块新的。”
虞歧忍不住挠头:“新的没有姓许的的联系方式啊!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姓许的会不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啊?”
舜华想了想:“会吧。看她那样我觉得她是那种人。你完了。”
虞歧直接躺地上不动了:“算了,死了也好。死在正道手上还可以说是死得光明正大。总比被荀戬杀了扔到万魔窟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要好。”他无意间看过万魔窟,平时荀戬都不会让人靠近那个洞口,他在月圆之夜的祭祀里遥遥看过一眼,洞口下方似乎深不见底,只能远远看见里面有什么像火光一样的东西在常年累月的燃烧。总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洞口传过来,像是什么生物的呓语。
他面朝上看着天花板,未漆过的木板,上方的木纹格外明显,还有着虫眼和漏水的痕迹,墙上的白漆剥落,泛起霉斑。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臭味有些熟悉:“死人了?”
“死了。”
“男的女的?”
“男的。”
虞歧长叹一口气:“算了还是别死了。”
舜华看他:“想通了?”
“没呢,要是真能干脆利落地一了百了我还是想死的。”虞歧摇头,“如果死的是女的,还可以被传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跟个男的死一起,名声都得臭了。我可没兴趣跟男的传绯闻,就算是死后也不行。”
舜华笑了:“那就起来吧,去找青棠,她那应该有药。”
假寐的荀戬睁开眼:“地动?”
一旁侍候的魔将匆匆打探消息回来禀报:“回禀尊上,并非地动。”
荀戬坐起来:“哪里的异状?”
魔将看了眼方位:“是……东南方。”
东南方……荀戬想了想,他的头仍然有些刺痛,是而反应都迟钝了许多。
扫了眼魔将手里呈上的地图,他终于想起来那一块有什么了。
他曾在那里豢养了一群魔兽。
荀戬点点地图:“派人去查。可疑人士杀无赦,不留活口!”
“是!”
没想到吧,突如其来的更新!
想在作话说一声,荀戬作为反派,在他的人生之路上,没有洗白的未来,也没有苦情剧情发生,更没有让他迫不得已变成现在这样的过去,他是作为世间究极之恶的具现化存在。
死肯定会死的,目前怎么个死法我已经想好一点了,但总觉得还不够,想问问大家还想看他怎么死,征求一下大家意见。
争取把大家想看的死法都给他安排上(?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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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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