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初凉,街上往来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生鲜行已开了张,新出水的活鱼活虾在清水里吐着泡泡;早点铺子掀了锅盖,稻米瓜果的清香氤氲出人间举世无双的好光景。
马车缓缓驶近,乔琬揉了揉手,璇儿正要扶她下来,却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另一个女子抢了先。这姑娘面貌与乔琬有七分相似,眉如弯月,眼若寒星,宛若珠玉生于瓦砾之间,脸庞白皙润滑,娇嫩得能掐出水来,似是新剥了壳的荔枝,正是乔琬的同胞姐姐,平日里家人俱依着排行唤她“大乔”。
乔琬见了姐姐,眼圈一红,还未站稳便向大乔怀中扑去,点点泪痕打湿了衣衫上的纹花。大乔帮她将眼泪一点点擦过了,揉了揉她的脸颊,心疼道:“这几日可是吃了不少苦?”
乔琬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放心,我这几日吃得好,睡得也好。”这话还真不是哄她放心的。这几日来,有周瑜的照顾,她哪吃了什么苦?
大乔放了心,这才与她说起家中的事情。刚一听闻她被人劫走的消息,乔父旧疾复发,接连昏了好几日才醒过来;乔母则是接连哭了好几宿,眼睛都已昏花了。若不是亓泽及时过来送了信物和消息,大乔已写信去求伯父和堂哥帮忙找人了。
乔琬自是愧疚难安,先是亲手给父亲煎了药,又去母亲那边磕了头,在古书里苦寻治眼睛的方子,待父母的身体日渐康复起来,这才消了眉间的愁容。
这一日,乔琬正缠着大乔翻花绳,忽而有人来报,吕家遣人送来了贺礼。乔琬一听见“吕家”二字,登时变了脸色,却被大乔一把按住了。乔琬道:“姐姐,派人追杀我正是那吕家夫人的主意,这次派人送礼,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大乔沉思片刻,柔声说道:“我们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吕家必会矢口否认,现在还不宜和他们在明面上撕破脸。你既不想见他们,我出去打发了他们便是。”
见乔琬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大乔忙安慰道:“此处不是荒郊野外,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做不得什么手脚。”
队伍领头的人是吕母身边的李姑姑,年纪已过四旬,干活时的劲却不输于年轻的小丫头,她平日里常帮着吕母训导下人,身上免不得带些威严的气势,只是此刻在大乔面前,不得不摆出恭敬的姿态来。
李姑姑行了个礼,问道:“二小姐回程可还顺利?”
大乔不动声色道:“妹妹回程时走的是官道,吃住上未曾有亏待。”
原本听闻乔琬平安回来,吕母已惊诧不已;此刻李姑姑又听说乔琬回程顺利,自己派出去的人却杳无音讯,不免又增了几分疑惑,似闲聊般追问道:“二小姐年方及笄,夫人原本备下了厚礼,却没想到二小姐根本没在家过上巳节。”
大乔道:“我代妹妹谢过伯母好意。今年山里开春晚些,赤芝和松茸长得都慢,故而耽误了几日。妹妹说,以父母的身体康健为先,自己过不过节没什么要紧。”
李姑姑称赞了乔琬的孝心,又与大乔客套几句,她的话都被大乔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谈及乔琬,大乔坚定了“平安无事”四字,其他的一律不说。李姑姑见套不出什么话,便打算回家再跟夫人好好商谈。她打算把大乔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吕母,毕竟她也觉得,这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机?
李姑姑告了个辞,正欲离开,队伍中却忽然冲出了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她神色焦急,似是等了很久。那小丫头磕了个头道:“姑姑且慢些,二公子有话要婢子带给二小姐。”
大乔脸色微变,却还是按捺着气恼说道:“二公子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妹妹,你告诉我便是。”
那小丫头却磕了个头道:“二公子吩咐了,要婢子亲口转述给二小姐。”
大乔心知自家妹妹绝对不想再与吕俊杰有任何瓜葛,把这丫头带去也是徒惹她生气,笃定道:“妹妹还在午睡,你把话告诉我,我必然带到。”
那个小丫头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语气更急了些:“婢子愿等二小姐午睡醒来。”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辩解道:“二公子说,闺房私密之语,不便与外人相告。”
饶是大乔教养再好,听了这话也变了脸色,她转向李姑姑说道:“还请姑姑约束好自家的下人,今日能在我家说出这种话,来日难免不让贵人看了笑话。”
李姑姑忙向大乔赔罪,又示意两人上前拖那小丫头出去。那个小丫头视大乔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喊道:“婢子若是没能把话带到,二公子也不会放过婢子,何必要等二公子发落!”说罢拼尽全力甩开制住她的两个人,扭头向柱子撞去。屋里有这么多人,她自然被拦了下来,李姑姑索性命人堵住她嘴,直接向外拖去。
大乔揉了揉太阳穴,对吕俊杰更生了几分不满,他若有话,何必叫这么个小丫头带过来?这小丫头行事欠妥,却也是被他逼得没法了。大乔忽然生了些怜悯之心,将李姑姑拦下,对那小丫头说道:“你随我过来吧。”
转至后院,渐渐听不见前堂人说话的声音。大乔正要告诫那小丫头不要乱说话,她却忽然跪了下来,话未出口,眼泪已流个不停:“求大小姐救救我!”
聊了片刻,那小丫头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她姓余,本是吕家端茶递水的下人,几月前被大公子吕人杰相中,做了他的房里人,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吕家夫人早替自家大儿子看中了个世家之女,生怕余氏的出现损了吕人杰的名声,便打算私下处置了她。这吕人杰也是懦弱,在母亲威逼之下哪敢为余氏说好话,几日前便躲到郊外庄子里去了。
乔琬只听了一半,一口闷气已憋在了心里。她柔声劝了余氏几句,又忍不住数落起吕家夫人的罪行来,连吕人杰也一并记恨上了。余氏止了哭声,又跪求道:“婢子别无他法,只得假托二公子的名义,损了二小姐的名声,婢子给二小姐赔罪,求二小姐救救我!”
乔琬听她提及吕俊杰,心口一阵膈应,可是人命关天,不能不救。大乔接收到妹妹求救的眼神,便派人去前厅知会李姑姑一句,说是留下余氏教几日女红。
这一日,余氏正带着乔琬熬了一锅浓浓的靛青根,又用烧融的蜂蜡在白丝帕上绘出精细的花样子,丝帕用靛青染蓝,再用热水烫化蜂蜡,便能制出一方蓝白相间的丝帕来。
前院里忽然传来吵闹之声,吕家夫人领着一小队人冲进后院,来势汹汹,乔家护院勉强拦下了几个,却还是叫吕家夫人带着人闯了进来。余氏吓得躲在了乔琬身后,连声说着:“二小姐救我!”乔琬也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主意?大乔攥了攥手心,将乔琬推回房中,说道:“你不要与她正面冲突,一切由我处置。”
一阵笑声由远至近,吕家夫人在丫头姑姑的簇拥中缓步行至后院中,她年纪已过四旬,眉眼凌厉,不怒自威,特别是眼中那抹狠辣之色,已生出居高临下之感,大乔虽已做好准备,此刻却也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礼不可废,大乔按着规矩奉茶设座,又恭恭敬敬地问了句:“伯母安好。”
吕家夫人道:“贵府好大的面子,我从前院一路赶到后院,竟没一个端茶倒水的人。”大乔只好亲手奉茶,说道:“还请伯母恕罪。”吕家夫人看也不看,给李姑姑甩了个眼神,李姑姑便接了茶水,径自泼了出去,沾湿了大乔的衣角。
吕家夫人说道:“恕罪?你扣着我家的丫头不还,连我身边人的面子也不给,非要我这一把老骨头上门讨要,还要我恕罪?果真是没规矩的丫头片子。”
大乔说道:“是小女思虑不周,只顾着与余姐姐叙话,忘记向伯母禀报了。小女与余姐姐一见如故,情谊深厚,还求伯母割爱,留余姐姐再住几日。”
吕家夫人将大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我家丫头的主意?”说罢又将目光投向余氏,似要将她凌迟成一片片的。
大乔将余氏挡在身后,说道:“余姐姐精于女红,我姐妹二人正要向余姐姐好好讨教一番。”说罢又挽住余氏的手,亲切说道:“余姐姐可教了我不少本事呢。”
吕家夫人挑眉一笑,说道:“吕家虽不是世家,可我家长子的侍妾也不能给你当绣娘使唤。”听见“侍妾”二字,余氏眼睛一亮,已然越过大乔,给夫人连磕了几个头,生怕她反悔,又连忙发誓道:“婢子一定好生侍奉大公子。”
大乔忙将余氏拽了过来,低声劝道:“她今日认了你的名分,恐怕不是真心,只是权宜之计,我怕她带你回府后会下手。”
余氏在吕家多年,心知吕家资财雄厚、家产万贯,这些好处都在向她招手。做绣娘一生辛苦,熬坏眼睛,临老了却依旧困苦;可若是做了侍妾,生了儿子,吕家的家产也会有她的份。念及此,余氏忙将大乔一把甩开,生怕她挡了自己的财路。
吕家夫人胜券在握,笑容里带了几分挑衅,说道:“你不过是个还未出阁的丫头,怎么管起我家的家事来了?”说罢又与李姑姑笑了好一阵,眼眉一挑,说道:“想来乔老爷知道自家要绝户,对女儿的管教也不上心了。”
大乔听了这话,已然变了脸色,身旁那个叫琦儿的丫头按捺不住,反驳道:“不劳夫人费心,前些日子高人相士曾言,我家二位小姐命格极贵,必能嫁得贵婿,名垂千古。”
吕家夫人又是一笑,说道:“游方相士的胡话岂能当真?我还说你妖艳无格、克夫克子呢。”
琦儿又要反驳,却被大乔抬手拦了下来。她绕着吕家夫人缓缓踱了几步,忽而浅浅一笑,仿若一支绽开的粉妆楼,眉目含笑,柔中带刚,说道:“将来的事确是谁也说不准,伯母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可若是得罪了贵人,大厦倾颓也只在一朝一夕之间。”
士农工商,士为上乘,商为末业,这也是吕家夫人的心病,她盼着自家儿子能娶个世家之女,好摆脱商户的身份。听了大乔这话,忍不住辩驳道:“你伯父和堂哥也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我家老爷与太守可是至交好友。”
大乔笑道:“伯母是长辈,我断不敢笑话伯母的身份。小女承蒙父母教导,断无浅薄的门第之见。愿意读书、求上进的人,即使生于草莽,亦能拜将封侯;自甘堕落、不学无术的人,哪怕如伯母所愿,娶了个不克夫不克子的贵女,也只能坐吃山空。”
吕家夫人被大乔噎得说不出话来,领了人便走,她见余氏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还不忘指桑骂槐几句,占占嘴上的便宜:“模样生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当妾的命?”说罢又拧了余氏几下,说道:“你可记好了,夫家的吩咐你必须听着,不准还嘴!”
待吕家的人从院里退了出去,璇儿这才放开想要冲出去讲理的乔琬。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乔面前,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说道:“姐姐受委屈了,可还生气么?”大乔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脸颊,说道:“我气什么?余姐姐的路,该是由她自己选择。我是想为了她好,却也不能越俎代庖。”
乔琬安慰道:“姐姐脑子更清醒些,所以看得透彻。余姐姐长在吕家,自小便被教育着‘以主为尊’,难免失了自我,她也挺可怜的。”
一月之后,余氏传来了喜讯;可仅仅两月之后,喜事便变成了丧事。余氏身份低微,吕家更不想大张旗鼓,竟是灵堂也没设、白皤也没挂,一卷草席了事。据传,她身上新伤盖旧伤,全身斑驳青紫,找不见一处好肉。竟不知她是被活活打死的,还是因小产后出血而死。大乔得知此事,又自责了好一阵,恨自己没早把她强留下。
半月之后,一封家书寄到,来送信的人正是乔琬堂哥的随侍,姓徐名嘉字德琛。乔父得了讯息,硬是撑着从病榻间爬了起来,口中还呢喃着“珮竹来了”,他自知寿数无多,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总得托付给个可靠的人。
乔珮竹,字子筠,折竹为骨、以玉作魂之意,是乔琬伯父乔蕤的独子。
这个好消息将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尽,乔家上下一片喜乐,乔琬更是欢欣无限,当即便要上街买螃蟹和橙子来做“蟹酿橙”。她这一去,的确惹出不少的事端,却也应了那句话“告别了错的人,才能与对的人相逢”。
乔琬正细细地看着各家螃蟹的模样,这家的蟹黄香醇如脂,那家的螯肉洁白细嫩,一只只螃蟹口吐明珠,正是鲜活。古来多少文人馋食此物,以肥蟹下酒,便连昏花的老眼也明亮起来了[1]。她正欲拣一只螃蟹装入篓中,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乔琬抬眼望去,正撞进吕俊杰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璇儿急忙来拦,却被吕家护院隔开,乔琬试探着收了收手,他却攥得更紧了些,她的手腕已被他捏得红肿了。乔琬愤愤道:“吕公子这是何意?”
“你从前不会这样叫我的。”吕俊杰认真道。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乔琬自觉退了几步,站得离他远了些。吕俊杰又逼近了几步,说道:“你回来之后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我去你家递过好几次帖子,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我想见你,却只能趁你出门的时候过来。”
乔琬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你我私下见面,不合规矩。”
吕俊杰使了个眼色,几个护院带着璇儿远远退开,乔琬在手心里狠狠掐了一把,将眼泪逼了出来,她委屈道:“你弄疼我了。”说话时已红了眼圈。
吕俊杰慌忙将她放开,却依旧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乔琬只好与他周旋起来,一边柔柔弱弱地含泪揉着手腕,一边委委屈屈地说自己粗手笨脚,讨不得婆母欢心,一双明媚双眸满含春风秋水,吕俊杰被她亦真亦假的演戏功夫弄得束手无策、不知所措,说起亲娘的不是来。
乔琬以为目的达到,继续娇声说道:“我怎忍心让吕大哥为难?”
却不料吕俊杰已被她勾起了百转千折的柔情,他抬手欲揽乔琬入怀,说道:“我不为难。我娘要训话,你便跪下好好听着;我娘要动手,你便跪着好好受教。过个三年五载的,我就不信你讨不得她的欢心。”
乔琬道:“你我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吕俊杰自顾自说道:“乔妹妹,你能不能对我们的将来有点信心?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娘一直不喜欢你,你为我多生几个儿子,总能在家里站稳脚跟。”
乔琬强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说道:“我不想把精力都放在这些家宅私斗上。吕大哥与其费时间筹划这些,不如多看些书。”
吕俊杰道:“你怎么就不能柔顺些?你与我娘说话时也是这个态度?难怪她不喜欢你。”
他简直是自作多情!乔琬一个字也不想解释,吕家夫人不喜欢她,她又何尝想嫁进吕家?她转身欲走,说道:“你我话不投机,不必再说了。”吕俊杰见她油盐不进,说话更急促了些:“我为你考虑了这么多,你却一点也不肯为我牺牲?”乔琬剧烈地挣扎起来,吕俊杰却将她牢牢扣在怀中,二人推搡之间,将那鱼虾蟹的摊子打翻,腥冷的污水泼了一地。
乔琬咬了咬牙,已做好了被污水泼一身的准备,忽而身后一空,她被一巨大的力道带着向后跌去,进而落进了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折扇轻展,将污水尽数挡下,扇面上的墨色山水缓缓晕开,折扇后的容颜俊秀文雅,眉目如画。乔琬大喜过望,低声唤了句“大哥”。
乔珮竹浅浅一笑,低声说了句“我来迟了”,又高声道:“吕家富可敌国,我乔家高攀不起。”他说话时收了折扇,在掌心中轻旋几下,端的是风流潇洒的模样。
吕俊杰见了乔珮竹身后紧密的人群,心知自己落了下风,只得悻悻地收了手,向身后吩咐道:“我们走!”
乔珮竹将乔琬抱上了马车,又将她小脑袋按在自己膝间,缓缓揉着她的青丝长发。乔琬微微抬了抬头,问道:“大哥去哪里神游了?”
乔珮竹道:“去清城山转了一圈,还专程去犍为郡看了盐井。”[2]
乔琬问道:“不沿海也有盐吃?”
乔珮竹道:“确实新奇,在那边打井五尺,便可得盐卤水。”
乔琬伏在他膝上,吃着他带回来的乌泡子果干,酸甜可口;听他讲着空谷里生出的幽兰,山亭拥住的青翠,依山而建的朝阳洞……待他说出“学会了芋儿烧鸡,还割了两斤腊肉”时,乔琬的眼眸已亮了起来。
乔珮竹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说道:“今日来不及了,我调一碟麻油甜醋,再切些肉片,你蘸着料吃;明日我将腊肉、冻豆腐一并烧个汤;后日再加些冬笋和梅干菜焖着吃。”说罢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补充道:“多给你加些鸭蛋黄。”
一说起鸭蛋,乔珮竹又捧出盛着甜皮鸭脯的食盒,摆在中间的是鸭背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鸭皮先是淋过滚油,将汁水牢牢锁在里头,又刷过一层饴糖蜂蜜,外壳晶亮,内层白嫩,皮脆肉软,外甜里香;四周还围着一对酥骨鸭翅,两只去骨鸭掌,也是糯香软滑。
乔珮竹道:“有些凉了,我回去再给你另做。”怕她吃得腻了,又递上几块酥脆爽口的青稞酥。见她吃得开心,这才数落道:“你怎么跟他当面争执起来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遇见这种事先得保护好自己,再逞口舌之快。”
乔琬嘟了嘟嘴,将吕俊杰的话一一转述。乔珮竹当即气得掀了桌子,向车夫喊道:“停车!转回去!”乔琬忙拦了下来,喊道:“别转!先回家!”又好生劝了乔珮竹一番,这才将他按了下来。
乔珮竹咬牙道:“这次先记下了,下次一起算。”
乔琬心里甜甜的,又对着乔珮竹撒起娇来:“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大哥倒只带了些父母姐姐都有的,也不说给我带点特别的。”
乔珮竹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我看那老道院里的斗雪红开得好极了,便给你挖了一棵。”
欢日无多,半月之后,乔珮竹、大乔、乔琬三人正趁着夏末吃浇了酸梅汤的刨冰,凉飕飕甜丝丝的。吕家的书信和聘礼不请而至,乔琬又恼又急,见聘礼的第一眼便气得昏了过去。她急火攻心,竟吐了口血出来,吕家势力早已遍布全城,吕俊杰更是敢直闯进她房间里,她宁死不从,拼命呼救,却被他抵在墙角里。恰在此时,一青黛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似从天而降的战神,救她于水火之中。周瑜将吕俊杰一把扯开,拳头重重落在他脸上,打得他口鼻皆沁出血来。乔琬撞得额头发青,周瑜便将她抱在怀中,缓缓揉开她额上的淤青……
此刻她最想要的是周瑜的保护,可梦醒后,守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乔珮竹。
乔琬额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一对娇艳无双的桃花眼早已肿成核桃了。乔珮竹柔声劝了几句,这才勉强喂着她吃了几口粥。
乔珮竹道:“这个吕俊杰,脑子里全是浆糊吗?竟还敢说你与他两情相悦,何苦在乎名分,不如先入他家做个侍妾,也好日日相见。”
乔琬又气得哭了起来,乔珮竹忙哄劝道:“我骂过他了,我说,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妹妹,不如入赘我家,免得你娘阻碍你的婚事。”乔珮竹将乔琬的眼泪一一抹尽,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日后我见他一次,便骂他一次。”
乔琬哽咽道:“你们男子都这般无情吗?”
乔珮竹忙表忠心:“我自然是疼你的。”
乔琬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不过一会又抱着乔珮竹哭昏过去。醒来之后,已坐上了远行的马车,大乔正轻手轻脚的帮她换药,缓缓解释道:“你别担心,我们去投奔伯父,吕家再财大势大,也不敢在伯父家中闹事。”
乔琬攥了攥乔珮竹衣袖,低声说道:“是我不好,给大哥添麻烦了。”
乔珮竹打趣道:“无事,你尽管麻烦我。况且,吕家也不可能找过来。”
乔家深夜失火,阖府上下,连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同葬身火海,这便是周瑜追至此时打听到的消息。
两个人对彼此的情意,就在这一日一月的时光流逝中,缓缓消磨。
【尾注】
[1]本句化用自陆游《病愈》“酒绿初清老眼明”
[2]清城山,即青城山旧称,位于今都江堰市西南。
犍为郡,治所在今遵义市西,我在此处主要想写的是自贡盐井。
顺便多嘴一句,青城山老腊肉、芋儿烧鸡、乐山甜皮鸭真的好吃。
【小珞有话说】
[1]乔珮竹:我终于不是活在台词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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