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霍祈清对上胡汉三时,赌局尚且不明,站在霍祈清这边的也有一部分。而当对手换成了吴立,赌局便像倾斜的天平,尽管有人嘴上支持,银钱美酒也都是投向了吴立。
更有甚者还有人赌左诚会不会真的斩立决她,毕竟不是什么大错,打板子尚可。若真是斩立决,往小了说是威震三军,说大了是自掘坟墓,将来卫兵们确实不敢犯错,可对这位容不下属下犯错的将领,想必也是敬而远之,毫无信任。
但将军此言既出,必是驷马难追,是以这场比试,称得上是万众瞩目。
原本没多少人看好的比试,随着这五百两真金白银砸下,场子瞬间沸腾起来。
“谁有这么大手笔?能拿出这么多钱的肯定不是咱们兄弟里面的吧?”
“肯定是上头的啊,我早说这小子有裙带关系你们都不信!”
“怎么可能,军中严禁赌博,平时投些块儿八毛的将军懒得管,怎么可能还带头押了五百两?再说,之前总传他和左将军有关系,那斩立决的军令还是左将军下的呢!”
袁淇瞧着下面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压低了玉剑道:“你作甚要替我多投那四百八十两?如今晓得的人多了,那贺虞压力岂不是更大,赢不了怎么办?”
谢承安意味深长道:“你会感谢我的。”
黄珙面上些许不满,但碍于袁淇的身份,也不好发作,说:“袁大人身为御史,是专程来我岭南扶察军纪的,如今带头破坏,是要老夫下不来台吗?!”
“非也非也。”袁淇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出了个好办法,“这军中赌钱本就不对,我知道将士们压力大,时而松快将军也不好阻拦。索性今日我出面捅破这层窗户纸,将军狠狠责罚我以儆效尤,如此,他们日后也不敢私下做局了!”
说得容易,堂堂四皇子亲小舅子,他哪敢责罚?
谢承安道:“将军不必多虑,责罚是必须有的,但这投进赌局的银钱可全部用于军备,另外本官多出三百两,用作茂安山的彩头,夺一匪首,奖银一两。夺十匪首者,奖银二十两。”
黄珙胡子动了动,冷哼一声。想到岭南即入凛冬,确实需要批资金周转,于是静下心来,朝擂台上看去。
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是哪个不长眼的冤种,给你砸了这么多钱?”
霍祈清回头一瞥,是吴立,他似乎肺咳还没好,声音也有些哑。
“人家这叫有眼光。”霍祈清手中长剑银光一闪,倒映出坚毅的眼神,“来吧。”
吴立双眸微眯,脚步后撤作防御姿态,不屑道:“不自量力。”
他身形快如闪电,转瞬跃至霍祈清身前,脚尖猛地一点,半人高的大刀便直直朝霍祈清脑门劈去!
人群中一阵惊呼,无不赞叹着吴立身姿优越,真是没想到,尽管病了许久,他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这刀兵队第一果真是不一般,吴立就睡在我旁边,早上咳晚上也咳,有时候连杯水也需要我帮他递过去,没想到一出招就是雄鹰之姿!”
另一人摇头叹道:“那你是没看见人家努力的时候,我有时候站岗路过教武场,都能看见他光着膀子在那边练移动靶弓弩,让你端水,指不定是胳膊太酸抬不起来呢!”
“贺虞也不差啊!”心里暗暗赌霍祈清的人忍不住辩解两句,“除了日常加训,他几乎都没从教武场走出来过,喏,瞧那架势,比一个月前好多了。”
霍祈清瞧准时机,在吴立逼近的一瞬矮下身子,迅速躲过那一击!随后抬腿横扫,吴立为躲开他,不得不踉跄几步稳住身形。
“不错,还知道搞偷袭。不过在吴立这种实力型选手面前,这种伎俩肯定是没用的。”
台下众说纷纭,有人说霍祈清确实有进步,但打入前锋营还是有些困难,更别说拿下吴立。
也有人说吴立功力没有从前稳扎稳打,这一局可能费些心思,当然,这部分声音还没冒出头就被吴立的死忠打压了下去。
左诚神色晦暗不明,袁淇笑嘻嘻道:“左将军以为他二人谁会胜出?”
左诚看不惯黄珙,连带着也不喜霍祈清。可平心而论,这傻小子当真比一个月前功力增进不少,于是淡声道:“眼下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贺虞确实是个有根骨的,哪怕此次比试输给了吴立,假以时日也定有一番成就。”
诶,假以时日……袁淇喜不自胜,这是打算留霍五姑娘一命了?
黄珙斜了二人一眼,道:“贺虞虽有资质,到底没经过实战。这吴立乃出身军户,又自小练武,贺虞如何比得上?”
左诚自觉莫名其妙,夸也不行,贬也不行。
这老东西是摆明了要和他作对,左诚声音也染上了些愤意,急道:“好啊,那你押吴立,我押贺虞,倘若贺虞赢了,此次出兵茂安,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倘若贺虞输了……”
黄珙猝然出声:“他要是输了,你不能即刻执行斩立决,就是死,也必须死在战场上。”
他不耐的眸子中现出一丝算计得逞后的狡黠,扬声道:“怎么,左将军不敢答应?”
“有何不敢。”
两人拉开了一定距离后,霍祈清才有空间施展剑术,她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全身的力量汇集剑身,脑海中不断重现黄珙一剑劈开木桩的场景。
全神贯注,屏气凝神,气通山海!
霍祈清迈开双腿,身形鬼魅若闪电,夹杂着剑风直朝吴立面门而来,此剑法简猛迅捷,不留一丝变化的余地。
黄珙刚起身,面前强劲的剑风便拂开了他额前碎发,银光映着他半只错愕的眼,“你怎么会这招?!”
随着话音落下,他下意识以手夹剑,霍祈清眉头一蹙,这并不是好招。
她只消转动剑锋,吴立的手便如削铁泥般化为乌有,霍祈清瞳孔骤然一缩,立马将剑抽出他的掌心。
吴立迅速松手反扑,反手将剑柄转至霍祈清面前,一记头槌当啷砸中她的额头。霍祈清立时眼前发黑,只是手中仍紧握着剑,不至于被吴立夺走了武器。
她反应过来后,立马抽转剑身,再次向吴立下盘攻去。吴立这次聪明的多,借力倒跃向后,当空翻了一个筋斗,霍祈清的剑刺空。
但吴立却没有放弃,手肘就地,胳膊在地上被擦出条深重的血迹,大刀横劈,霍祈清腰上瞬间一片血红。
袁淇猛地跳起脚来,惊呼道:“这违反比试规则了吧?没说要赶尽杀绝啊!”
黄珙淡声道:“他们两人都很有分寸,只是蹭出了点血,无妨,不会伤及性命,袁大人放心。”
二人之间的斗势愈演愈烈,明眼人都能看到,吴立和霍祈清都铆足了劲,霍祈清拼尽全力能理解,吴立是为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吴立的声音从刀剑碰撞声中迸发出来,“这是你自找的!”
霍祈清勾唇,爽朗笑道:“不是自找的我还不乐意呢!”
吴立这厮不知怎么回事,往日那般大的怨气,今日开始比试竟扭扭捏捏起来,一步一剑皆留了余地。
霍祈清怀疑他是听信了军中某些传言,怕真将自己杀了日后在军中没有出路,这才手下留情。
霍祈清可以死在刀下,但绝不允许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凌迟而死,于是对吴立多番挑衅。
吴立正值血气上涌的年纪,最恨别人提起他阿爹当年军户出身却做了逃兵的事,被她酸言酸语讽刺的浑身刺挠,加之霍祈清确实实力不俗,便也放开了手脚,招招狠厉。
谢承安本来是抱臂看着,台下厮杀愈发激烈,他不禁皱紧了眉,双手撑着栏杆,紧盯着台下境况。
吴立刀法和刚开始犹如两人,眼下步步紧逼,颇有上阵杀敌之风……霍祈清一定是故意激怒了吴立。
霍祈清收起了面上挑衅的笑意,几滴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她却眼也不眨,似乎除了面前这柄大刀,再也看不见其他。
而这手提长刀的也不再是吴立。
是她自己。
霍祈清猛然抬首,双眸如鹰隼般锁定吴立飞驰而来的身影,银光出鞘,一击即中!
长剑随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转圈刺向吴立。
吴立小腿一弯,立马便要扶着大刀起身再攻。霍祈清从他背后穿过去,接住飞在半空中的剑,反手朝身后刺去。
比试讲究点到为止,霍祈清只是在他手肘处拉出条血痕,并没有加深。
本以为胜负已分,霍祈清抽剑归鞘,身后刀风横扫,人群中炸起惊呼,这一刀可不像是点到为止啊!
青刃往露出的那一截脖颈处飞去,今日比试并没有穿甲胄,粗布麻衣之下,脖颈上清晰可见的青筋更显脆弱,
谢承安半个身子欲飞下看台,下一刻却顿住了脚。
霍祈清就着吴立握刀的手,生生逆转了刀锋方向,力道之大几乎捏碎他的腕骨。膝盖抬起抵住他的手肘,同时聚力一卸。
“咔嚓”一声轻响,大刀颓然落地,随之软绵绵垂下来的,是一只脱臼的手。
祈清:以为我沙袋子白扛的吗?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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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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