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一个葫芦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列云天有些有气无力:“还有最后一瓶?”
月尽欢点了点头,倒了一颗递给列云天,列云天嘴角抽了抽:“我不想以身试药,你直接说效果吧。”
“这是幻痛丸,吃完之后内腑绞痛,但是没有毒性,也不会真的造成伤害,拿来吓唬人用最合适不过。”
“这种好东西你也要让我亲自试用啊,表妹你对我真好。”列云天面无表情,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燕前辈到底教了你什么呀……”
语气哀怨,尾音悠长,充分的展现了列云天心中的无奈。
“诶哟,”月尽欢有些不好意思:“手段本无对错,关键看目的。何况这些药只能吓人,又不会真害人,对吧?”
列云天不置可否,看了看包裹里还剩点药包:“这些又是什么?”
“……原本是打算让你拿给文君正用的,毕竟他和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有些因果。”月尽欢看了眼,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不合用,你就自己留着吧,带回去用酒浸泡三个月,就是上好的跌打酒,活血散瘀效果极佳——你肯定用得上。”
列云天愣了愣,看月尽欢眼下有些青黑:“你之前说,昨晚熬夜准备的这些?”
“也不算熬夜吧,就晚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好。”月尽欢把东西都收回了包袱,紧紧打了个结:“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吧。”
列云天接过了包袱,摸了摸月尽欢的头:“谢了。”
月尽欢不爽的甩了甩头:“别碰我脑袋。”
列云天哈哈大笑。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月尽欢顺了顺头上被列云天弄乱的头发:“那个胡说散,你记得给那个草包捕快也用用。”
列云天眯起了眼睛:“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月尽欢摇了摇头:“你就当做是在你那些捕快兄弟面前试试效果,碰巧选中了他吧。”
列云天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我得离开了。”列云天掂量了两下手中的包袱,神色复杂:“先……多谢尽欢表妹你费心了。”
半夜不睡觉,捯饬出这么多有的没的、五花八门的东西,也算她厉害。
“去吧,我也得去找杨大娘了,先前她似乎也有事情找我。”月尽欢站起了身子,表兄妹两人走出了房间,留下文君正一个人在房间里昏睡着,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和他没有关联。
列云天带着东西去找知府,月尽欢挥手告别之后就一个转弯进了隔壁柏家暂住的小院。进了院门一看,杨大娘可没按照她说的一样老老实实坐着休息,早就站起了身子忙东忙西。柏杨则像个陀螺一样,被杨大娘话抽得到处乱转:
“把那边的柴火搬到角落去,不是,那一小堆是我等下要拿来做饭用的,我说的是墙边那些搬走……傻小子,你倒是先把脚边的干货挑出来丢进筐啊,一会儿再被那个干花菇绊倒了,不是那个!”杨大娘越说越急,最后撸起了袖子亲身操作:“是先搬柴火,再挑干货,最后整理墙角——多简单的事!”
柏杨哭丧着脸,太久没跟自己娘亲一起生活了,倒是忘了她是个急脾气,自己做事就罢了,指挥别人的时候就变得挑三拣四的。
杨大娘也来气,原本想着趁着有空,好好教教自己儿子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省的未来一个人出去没办法过日子,谁知道教着教着自己就是一肚子气,还不如自己上手来的爽利。
月尽欢有些尴尬,但是进来都进来了,她只好对这尴尬的氛围视而不见:“大娘,我回来了。”
杨大娘见月尽欢走进了院子,也停下了对柏杨的碎碎念,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别愣着了,去把柴火再劈一劈,一会儿为娘要蒸包子送人。”
柏杨乖巧的苦着脸抱着柴火走了出去——耳朵总算可以消停一下了。
杨大娘走到了月尽欢身边,步子有些不稳,显然是脚踝还没有完全恢复。
“杨大娘,您没歇够两盏茶时间吧?”月尽欢打趣道,以她对杨大娘的印象,恐怕杨大娘能坐上盏茶功夫就烧高香了。
还好,不歇息问题也不会很大,只是有些痛楚罢了。
果不其然,杨大娘尴尬的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姑娘你来的正好,我今天本来就打算找你有事,可惜先前被列捕头中途打断了。”
“哦?专门找我?”月尽欢有些疑惑。
“不错,”杨大娘把玩着身前的围裙,有些不好意思:“这一两年来我们家都是各种大小坏事不断,直到这几日姑娘出现,我们才转运了。”
“先是姑娘你好心,让我们母子相见,然后劝说我早日回去带丈夫看病。”杨大娘面露后怕之色:“若非姑娘说动了我,只让柏杨一人在家中待着,只怕那日早上杨儿会和往常一样离家赚钱,届时家中无人,我夫君发病却无人发觉,只能落得一个撒手人寰的结果。”
“但是姑娘的话把我劝了回去,我才能发现柏山的异状,再让杨儿前去药仙居求人出手。”
“姑娘慈悲为怀,竟带着自己的师父前来救治不算,还帮我们解除了后顾之忧,让柏山能够安心接受治疗。”杨大娘退后一步,深深一拜:“诸此种种,全都是拜姑娘所赐。”
“口头感激实在是太过单薄,我还为月姑娘准备了一份谢礼。”杨大娘站起了身子拜了一拜,“还望姑娘收下,不要客气。”
“杨大娘你这是干什么,”月尽欢佯怒:“我帮你们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不是图你们什么。你若是拿外物谢我,那我岂不就成了挟恩图报了?”
“怎么会,”杨大娘不肯放弃,非要月尽欢收下:“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姑娘不妨先看看再决定。”
月尽欢没再说话,只想着大不了一会儿不管杨大娘拿出什么自己都说不要好了。
谁知道杨大娘一开口,给出的东西月尽欢还真就拒绝不了。
“月姑娘,我想将我师父教授给我的东西,传给你。”
“传给我?”月尽欢有些愣怔:“您是说,那位御厨前辈传给你的调味之法?”
“不错。”杨大娘笑了笑,“我思来想去,姑娘你显然不缺银钱,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而我……只有这调味之法还算能拿得出手了。”
“可是……”月尽欢有些抵挡不住诱惑,但还是勉力找着借口想要拒绝:“虽然那位前辈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是既然是秘技,随意传给我真的好吗?而且传给我,不就不再是独家秘诀了吗?”
“无碍的,”杨大娘摇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其实也说了,人死如灯灭,他身死后我作为他的传人一应事务都由我决定便好——他也并不打算限制我将这秘技外传。”
杨大娘苦笑:“至于独家秘诀那就更无所谓了,若是我在做吃食生意,占个独家秘方的噱头还有些用处,但是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包子铺了,那还死守着这个名头有什么用呢?”
见月尽欢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说了,杨大娘笑了笑:“姑娘虽然一直在找外界的理由拒绝,但是姑娘似乎并没有说过自己不想学?”
月尽欢语塞,早些时候她就对杨大娘的秘方十分好奇:庖厨之道也是她少数的兴趣之一——她实在是很难骗人骗己,说一声自己不想学。
“我确实挺感兴趣的。”月尽欢不会对自己说谎,看杨大娘也坚定,学走这些秘籍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的影响,月尽欢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杨大娘哈哈笑了几声,说:“姑娘,你也知道我师父是从京城被赶出来的,但是你可否想过,梧城医者虽然多,但是此地离京城路远,且好医者不止有梧城有,我的师父为何偏偏要到梧城来呢?”
“为何?”
“自然是因为,此处有他的翻身之机了。”杨大娘笑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这就是我师父传下的秘籍,有他这一辈子对调味料的钻研和所有秘方,在此我便代师传授。”
“你也不必为我或者师父做什么,只要……记住师父他老人家的故事和名讳就足够了。”杨大娘指着扉页上一个工整的昌字,“吾师名唤昌百味,在御膳房中原本负责与调味料相关的一应事物,在宫廷斗争中落败,并且流落于此。”
“月姑娘,你若是有心和我一起承袭师父的技艺,便对着这本师父传下的册子拜上三拜吧。”
月尽欢依言对着书籍拜了三拜,杨大娘摸索着书册的封面,说:“月姑娘,这本册子算是师父的临终之物,我想将其留下当个念想。但是姑娘可以翻阅,若是有空也可以拿了纸笔抄录——这样安排可好?”
“自然。”月尽欢看中的是书中的方子,书本身对她意义不大。
杨大娘把书递了过去让她先小心翻看,然后自己叹口气找了个地方坐着出神。
毕竟是恩师遗物,拿出这本册子让杨大娘有些触景生情,伤心感怀。
月尽欢轻轻翻开了书,随后就看到了扉页上写着的轻狂字迹:“庖厨之道,窃以为烹调为重,其中又以调字至关重要——去除异味,突出特点,此乃厨者立身之本。我醉心调味之道,一生钻研各式调料,又与众多高手于大内切磋,终成此书……”
后面的字被撕掉了,但显然,这位昌百味师父最在意的就是调味之道。
月尽欢皱了皱眉,世间万物最忌讳偏颇。调味自然重要,但是若想成就一道好菜,食材品质,烹饪处理的手法,还有调味,全都不容忽视——至少昌师傅这般只重视调味而看清其他所有的行为,让她觉得有些不妥。
继续翻看着,这位昌师父确实在调味料上下了很大功夫:酸甜苦辣咸五味所属的各种调料在这本两指厚的书中他都有所记载,哪怕只是普通的盐糖他都有着细细的标注了各产地出产的盐糖有何区别,适合做什么。
在调味这一方面实在是精益求精,让月尽欢看的津津有味。
但月尽欢也只细细研读了开头的几页:毕竟杨大娘还在一旁等待着呢。后面她都只是粗略看了个标题就翻了过去,一直翻到后面,这一部分记载的不再是介绍性质的东西,而是如何制作了。
月尽欢面无表情地翻过了各种酱的做法,她不日就要开始闯荡江湖,可没时间安定下来等待酱料发酵熟成——这种奢侈的喜好,还是等自己退隐江湖的那天再说吧。
翻着翻着,月尽欢手上感觉一变,这一页的纸尤其柔软,就像是被人翻看了很多次一样。月尽欢眯起眼睛,只见标题赫然写着‘百味粉’三字。
只是不知道此粉是真的有百味呢,还是说这是昌百味最为得意的作品,他才以自己的名字将其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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