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无糖糖葫芦

梧城风气变得如此混乱,虽然恐怕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但捕快捕头们没什么作为显然是原因之一。只是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大闹梧城的可都是有武艺傍身的江湖人,捕快们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得紧。

那么这乱象到底源自何处呢?

月尽欢皱着眉头一边想一边往北走,一路走来,就没有一处清净的地方。

直到走到府衙门前,才总算有了一片清净之地。想想也是应该的——想来江湖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朝廷的脸面上蹦蹦跳跳。

不少商贩似乎都离开了他们往日做买卖的地方,在府衙门口落了脚,似乎是想寻求庇护。府衙里的人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还是默许了,竟然还真的让他们在门口做着生意,也不管是不是有碍观瞻。

月尽欢走过这些小贩,一瞥之下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若是月尽欢记忆没有出错,之前她见过这大爷几次,分明都是在上一个路口的树下叫卖的——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挪到了这府衙门口。

还没等到月尽欢想清楚,她倒是觉得自己有些馋糖葫芦了,嘴里不自觉也变得湿润了起来。月尽欢可不打算在吃食上为难自己,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她走了过去问道:“老丈,您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老人扛着草垛站着,脸上晒得通红,听了月尽欢的话转头挤出一个笑:“诶哟,这姑娘真俊——老朽这糖葫芦原本三文一串,但是现在……若是姑娘不嫌弃,一文一串就好。”

月尽欢大觉疑惑,三文的东西卖一文?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有人做生意主动降价的,还降了这么多,能回本吗?

月尽欢一脸疑惑,但抬头一看她就明白了原因:糖葫芦原本应该是红色果子过着黄澄澄的糖衣,可老丈售卖的这些糖葫芦上,糖衣稀薄,只是薄薄的一层,几乎都看不出来有糖存在。这样的糖葫芦塞进嘴,怕是一颗下去就要酸的流口水,若是梧城水利做的不好,指不定就要水淹梧城了。

恐怕也是这个原因,行人不少,却鲜有在老者面前驻足的。

“诶哟王老丈,您今天不卖糖葫芦,改卖山楂串啦?”旁边路过一位行人,似乎是认识这位老人的,看了眼他的糖葫芦,竟然还有心思打趣老者。

“你小子,净拿老头子我开涮。”老丈苦笑着骂了一句,“今日日头毒,糖衣都晒化了。”

月尽欢嘴巴微不可见的撇了撇,那可不是,站在这大太阳下面,能不晒化吗?

越想月尽欢越觉得奇怪,老人是以卖糖葫芦为生的,不可能预见不到这一点吧

“您老怎么不去您去惯了的那边啊。”过路行人心直口快问出了月尽欢的问题。他远远朝着老人往日待着的树下看了看,那边分明有几个人影,“那几个人谁啊,是不是占了你的位置?要不我去帮你说说?”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急了,连忙拦住了这过路人,“那几个都是带刀的,可不敢过去跟他们争论。”

“啊?是他们把你赶过来的?”路人也是个暴脾气,当下就开始卷袖子准备去帮老人找场子,“讲不讲道理了,那分明就是你日日站的地方,他们凭什么占了?”

老人着急忙慌解释了起来:“那群人倒是没赶我走,但是……他们凶神恶煞的,我站那边做不成生意——这也就罢了,他们说保护我不被人抢,跟我要糖葫芦还不给钱。来来去去三四伙人,每次都这么说,我今儿带了五十根出来,倒是有二十根是被他们白吃了去。”

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家伙,还从老人手里抢小零食?月尽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真是癞蛤蟆趴脚背。”过路人也是义愤填膺,被那些人的行径恶心的不行。可他也只能嘴上说说,“算了,您老莫跟他们置气——今天太热,我没什么胃口,你给我挑根糖衣少的,我也好在晚饭前开开胃,不然我家那口子又要担心。”

“好,老汉请你吃,这根怎么样?”老人挑了挑,找了根还残存些糖衣的递了过去:人老成精,他哪里看不出对方说的不过是托词?要没糖衣的糖葫芦也只是怕自己卖不出去,白白亏钱。

“老头子耳朵不好了?说了要没糖衣的。”行人啧了一声,也不客气,自己伸手拿了一串只剩下了果子的,“就这根吧,钱你收好。”

几枚铜板往老人手里一丢,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你等等……真是的。不好意思啊,冷落了姑娘,这根糖衣没化太多,姑娘你可要?”老汉尴尬一笑,“一样算老汉请你的。”

月尽欢伸手接过那串老人精挑细选的糖葫芦,又看了眼草垛:上面剩下的约莫二十根糖葫芦,个个惨不忍睹。山楂果倒是完好,但糖衣已一点不剩。

这样的糖葫芦,肯定卖不出去。二十多根,老人怕是要亏本亏到家了——夏日炎炎,果子过了夜必然发黄变味,哪怕是奸商恐怕也不敢再用。

月尽欢想了想,摸出了一钱碎银:“老丈你拿着。”

“姑娘,说了老汉请你吃的——而且你这也太多了啊,你这些碎银都足够把我的糖葫芦全都买下了!”老汉还以为月尽欢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吓得连连摆手,坚决不收。

“那就对了。”月尽欢抓住老人的手,强行把钱塞了进去,“这些银钱用来买你这些剩下的……糖葫芦。我表哥在衙门当捕快,城里这么乱,他们想来忙的不轻,于是我就打算给他们买点去消暑。”

然后让他们亲眼看看,这城里乱成了什么鸟样——小商贩都被江湖人逼成什么样了?

“老丈,麻烦你走一遭,帮我把这些糖葫芦送去。”月尽欢给老汉指了指监牢的位置,“……就说是姓月的姑娘请他们吃的,若是他们不认识,你就让他们去问列捕头。”

老汉欢天喜地应下了,原本还以为今日要亏本,恐怕这几天要缩衣节食才行,谁知道遇上了贵人,帮自己接了燃眉之急。

老汉谢过了月尽欢,把草垛往肩膀上一支就朝着监牢走了过去。

月尽欢看着老汉走远,默默咬了一口糖葫芦,两分甜八分酸,倒是消暑。

叹口气,月尽欢转头朝着侠义阁的方向走了过去。

…………

等月尽欢走到侠义阁门口,发现这里聚集了不少江湖人。

新政实行也有快半月了,大多数江湖人对于那些新政却还是抱着看戏或者警觉的态度。

新政说得倒是很好听,只要帮朝廷做事情就能拿到侠名和银钱奖励——大部分江湖人对此却十分不屑,觉得若是按照朝廷的意愿行事,那和成为朝廷的一条狗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银钱奖励那就更加可笑,穷文富武,江湖人哪里会在乎那么仨瓜俩枣的。说难听些,不少人随便干一票就够他们潇洒数个月了。

话虽如此,不少江湖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办理了行侠令。不为别的,就图个方便——江湖人骨里有风,四处游历才是常态。若是没了这行侠令,每到一处都要被盘问半天,实在烦人的紧。

月尽欢随便在侠义阁周边找了处茶摊坐下,还没来得及要杯茶,就听到老中青三个人坐在一处七嘴八舌,埋怨着埋怨那。

“他奶奶的,现在进城可真是麻烦。”瘦削男子龇牙咧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城东那个二傻子你们遇到了吗,听不懂人话一样的,恨不得把老子几岁尿床都问出来……还不能不配合,听说前几天有个挺有声气的高手不乐意配合,被守城之人一箭穿喉——老子的命可金贵得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走的南城门进的城,倒是稍微好些,只是略一盘问就让我们进来了。”其貌不扬的老头子搭了话,“不过听说南城门这么松泛的才是少见,别的城池大多数都是和城东那边一样,要好好盘问过才让入城。除非……在这劳什子侠义阁办理行侠令,不然到哪都逃不过被盘问的命。”

“算了,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咱聊点开心的。”年轻些的男子呵呵一笑,面露□□之色,“你们听说了吗?梧城的知府好像要不行啦。”

“这还要你说?早就传的到处都是了。”老头子白了他一眼,“前几天夜里动静那么大,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能睡得像死猪一样。这几日眼见城里闹起来了,知府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听说府衙里的人已经开始给他准备后事了——早上还有人看到府衙管家跑去了城北棺材铺定棺材。要我说,知府说不定人已经没了,只是怕彻底乱套才秘而不宣的。”

“知府死不死活不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瘦削男子大咧咧说道,“反正不管我做了什么恶事,只要死无对证,处理的干净些,事发前跑掉就行,还会被追上不成?”

“是了,现在城里群龙无首,只剩下那些捕头捕快也做不了什么。”老头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下午听说城里的捕头自己跟手下闹了起来不说,最后还打了起来,真是笑话。”

“还有这事?我说怎么今天城里连原本巡街的人都不见踪影了。这可真是不错,没了那些烦人精,老子过得更自在。”年轻男子哈哈大笑,说道。

“嘘,你动静小点,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谈论朝廷的事情不好。”老头子做了个手势让年轻人噤声,可年轻人哪里听得进去,叫嚷着让老头子别多管闲事。

后面的争吵月尽欢便没再留意,她已沉入自己的思绪中:怪不得城里越发乱了,一边是失了敬畏之心的浪人们,一边是什么都管不了的捕头捕快,梧城乱不起来才是奇怪。

正想着,月尽欢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妈的,小贱人你是不是装聋作哑?老子就在你面前叫你,你竟敢装作不理?”来人正是那个年轻人,他在和老头子的争斗中没占到好处,转头一看月尽欢含笑深思,还以为是在嘲笑他,这才上门找事。

当然,其中也没少了看月尽欢像个美人坯子,想做些非礼之事的打算。

此人双手搭上了月尽欢面前的桌子,打算掀桌。月尽欢秀眉一蹙,素手在桌面上一按。桌子就像是钢浇铁铸似的固定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小娘皮有点本事啊。”年轻人打量了月尽欢两眼,松开了手,“要不这样把,你陪爷过一晚,爷就既往不咎,如何?”

月尽欢眼底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人影从侠义阁二楼直接跳了下来,随后立在了月尽欢和年轻人之间,厉喝道:“何方宵小,竟然当街调戏弱女子!”

来人一身青袍,身形挺拔,筋骨遒劲,随身带了一把精铁刀。

这人是打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月尽欢想,倒是好心肠。

来人回头看了一眼,月尽欢得了机会看到此人眉目,不禁一愣。

此人脸上看似关切,实则隐藏着一丝无奈。但是光看外貌,自己分明从未见过这人,他有什么好无奈的,不想蹚浑水的话,不站出来不就好了?

月尽欢皱着眉细细想了想,好像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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