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尽欢眨眨眼,心知肖青不过是找个由头帮她脱身。眼下侠义阁和府衙还指望她去落凤楼打探黄家的计划,怎会让她被这等小事绊住。
再转头看看王度,也是一脸淡定,月尽欢心中的某个猜测又可信了几分。
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却很快就被月尽欢掩去了。往桌上放了两个铜板当茶钱,月尽欢垂着手,跟着肖青进了侠义阁。
汪量一直分神留意着月尽欢,却仍看不出她是否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只得叹了口气,装若无事地抬脚跟了进去。
跟着肖青出来的侠义阁众人则是接手了善后的工作,一时间问话的问话,赶人的赶人,总算让侠义阁门口回归了平静。
…………
肖青带着月尽欢和汪量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路上还不忘招呼了侠义阁里空闲的人送来茶水。进屋后,肖青便示意二人随意坐,不必客气。
月尽欢并未依言就坐,而是先在房间里踱步,四下打量:这间房远不如自己和燕归尘初次到来时那间会客室精致,不过也足够清净了,聊些事情绰绰有余。
将周围环境看了个清楚,月尽欢拢了拢裙摆,准备坐下。可这时她才发现王度和肖青已经斜斜相对着坐下了,只给自己留下两个选择:要么是面对肖青,在王度身侧坐下;要么面对王度,在肖青身侧坐下。
月尽欢皱了皱眉,觉着两者都不太合适。最后她还是选择坐在王度那边,与肖青面对面——毕竟主要需与肖青对话,若坐在其身旁,免不了要时时扭着脖子,实在难受。
月尽欢刚刚在椅子上坐稳,肖青就开口了。
“月姑娘呀,您怎么总是被卷入麻烦事里呢?”肖青苦笑道,“怎么好好的就又被人纠缠上了?”
“这……也不能怪我吧。”月尽欢被问得哭笑不得,“肖掌事你也是女子,我好好坐在那里发呆,却偏偏被人调戏到脸上……这难不成还怪我?怪我生得太美,过于引人瞩目了?”
王度闻言,费了好大劲才强忍住没笑出声。
肖青嘴巴张了张,却无法辩驳,这件事情原本就不能怪月尽欢,完全是因为那个青年没有眼色。
“月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是我失言了,我也没有指责你不对的意思。”肖青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看到一旁坐着的王度才想起还没有介绍二人认识,“对了,这位是汪……”
“王度。”汪量皮笑肉不笑地瞪了肖青一眼,自己辛辛苦苦遮掩身份,差点就因她这一句话而付诸东流。
“……对,王度。”肖青底气不足地轻咳两声,“他是早些日子丁捉影重伤后,我们写信请来的救兵,武功谋略都是上上之选。昨夜他刚到梧城,现在城里除了自己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趁着他不曾在众人面前露过脸,今晚正好让他陪你走一趟落凤楼黄家宴,你们俩也好有个照应。”
“哦?”月尽欢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丝玩味之意,“汪……咳,王兄原来是丁阁主请来的人?丁阁主和肖掌事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既然是自己人,先前小女子的谢辞似乎就有些太糊弄事了。”
说着,月尽欢站起了身,转向汪量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此番多亏王兄仗义执言,出手相助。”
“小女子月尽欢,感激不尽。”
汪量听了这话,身子一僵——博闻强记如他,怎么会记不得这短短两句话就是当初月尽欢第一次被自己救下时,月尽欢感激自己的话?
她这是已经看出来了?王度狐疑地看了一眼月尽欢,月尽欢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异状,只有单纯地感激。
……大概是自己敏感想多了吧,月尽欢看着也不像个有文采的人,估计谢辞也就是随意背了一套应付场面。
自己只是碰巧用不同身份被感激了两次罢了。
“王兄原本在何处高就?”月尽欢笑着问,“能被丁阁主请来,莫不是临近城池里侠义阁的高手?”
“不错,我是从华州府过来的。”汪量张嘴就编,他事先没来得及和肖青定好“王度”的来历,但是两人都是从武务司里走出来的精英,自然知道要怎么应对当下的情况。肖青捧着茶杯假装喝水,杯中茶水却不见下降。可是就是这样的小伎俩,却自然而然地把说话的机会都留给了汪量。
肖青只要记下现在王度说出口的来历就好。日后要是再有他人问起,也用同样的话应付——如此一来就没有被人拆穿之虞了。
汪量说话极其小心,生怕月尽欢看出什么破绽来。谁知月尽欢虽然和他聊的有来有往,也时时询问,但是全都问的不痛不痒,让汪量小心翼翼准备好的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
汪量郁闷不已,却只能一一回答。肖青见状,担心汪量在月尽欢的追问下迟早露出破绽,便寻了个话头打断了她的话:“月姑娘,听闻尊师近几日一直在负责知府大人的救治?”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月尽欢停下了对王度的追问,“当初请我和师傅去治疗知府的,不正是你和丁阁主?”
“是啊。”肖青无奈道,“可自从前些日子,知府他上演了那么一出大戏之后,府衙内部就封锁了起来——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了。我问你刚才那话,也是想看看知府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这下月尽欢也震惊了,她原本还以为知府只是对外界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却没想到连侠义阁也不例外。
“说完全没有消息有些夸张了,但是基本都是夫人或者令师代为传出的消息。”肖青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歧义,稍稍解释了一下,“虽说列夫人说话必是可信的,但是没见到知府也没看到他的亲笔手书,我们始终放心不下,这才来问月姑娘。”
“……肖掌事的心情我理解,只可惜我实在是帮不上忙。”月尽欢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日我师父没怎么回药仙居去,唯有一次,他也是匆匆交代了落凤楼的事情就离开了。至于知府的情况,他并没有向我多透露,只说是有好转,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这样啊……”肖青苦笑,“罢了,或许没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
“说到这个,多谢前些日子肖掌事的提醒。”月尽欢打了个哈哈,“若非肖掌事提前告诉我夜间恐怕会生变,我估计会被那一夜的动静吓死。”
虽然知府也送了信来,但若没有肖青的话两相佐证,月尽欢一头雾水之下恐怕也不能放心大胆地看戏。
“啊?哦,小事罢了。”肖青那天不过是顺口一说,此时月尽欢提起,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月尽欢所言为何,“你师父也参与到了知府的计划里,你自然有知情的权利——更何况你迟早会知道的。”
“就算如此,一顿担惊受怕却是肯定免不了的。”月尽欢叹了口气,“只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知府大人要这么做。”
月尽欢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盯着肖青迟迟不挪开,显然是期待着肖青给自己解惑。
肖青面露难色,忍不住瞥了汪量一眼,见汪量只是闭目养神,她垂下眼开口说:“这……月姑娘,你还是不问不知道为好。”
“好吧。”月尽欢面露失望之色,但是却没有纠缠,“只可惜,百草大集也因此拖延了,推迟到了哪天来着?”
月尽欢对这百草大集期待已久。不仅仅是想要在这次大集上涨涨见识,更是着急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采购新鲜的苍青草,也好制备防瘴药物,早些和燕归尘前往苗疆。
眼见燕归尘中毒已近半月,百解丸东一颗西一颗地消耗着,着实是让她心里不安——还是早些前往苗疆,请燕归尘的旧友出手,解决了蛊毒的隐患吧。
“大集被推迟到了中秋那日。”肖青见月尽欢没有纠缠着要个答案,顿时松了口气,“若不是再推迟恐怕会引起众人不满,我倒是想再推上一推。”
“啊?”月尽欢一愣,“这又是为何,难不成你们还没做好大集的准备?”
“……百草大集的准备倒也好了,但是……”肖青又被汪量瞪了一眼,嘴角撇了撇,到嘴边的话顿时变了,“但是我总觉得准备得还不够。”
月尽欢失笑,打趣道:“肖掌事做事果然追求尽善尽美。但我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若太过执着于万无一失,反而容易横生枝节。依我看,您已足够周密,若仍觉准备不足,恐怕是焦虑过甚,生了心魔。”
王度暗自笑了笑,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这百草大集又有什么好准备的?”月尽欢疑惑道,“不就是大家找个空地,各自把打算出手的草药摆放好,然后等着别人来做交易吗?”
“噗。”王度正端了茶杯喝茶,却被月尽欢这句话呛到了,“姑娘这话倒是有意思,只可惜这百草大集并不是姑娘所想这么简单。”
“哦?愿闻其详。”月尽欢是真的不清楚百草大集的细枝末节,方才她说的也是她的全部理解了。眼下被王度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生了好奇之心。
“……还是我来说吧。”肖青不担心王度说不清楚,反倒怕王度说的太清楚,引起月尽欢的怀疑——毕竟名义上王度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没道理对梧城的事情这么了如指掌。
“月姑娘所说的,确实是百草大集的重要组成部分。”肖青先肯定了月尽欢的说法,随后解释道,“从八月十五晨间开始,众多采药人乃至药铺都会齐聚百草镇,各自摆自家或优质或稀奇罕见的药草任人挑选……城中最近涌入的名医圣手们,大多便是冲着这一点来的:往日寻遍天下都找不到的药草,说不定大集当天在百草镇稍微走走就能收入囊中,如此便利之事,没有医者可以拒绝。”
“只是除此之外,每年都还会有些别的环节。比如过往几年都有的群医共诊:一名或数名病患自愿参加,众医者轮流把脉,各自提出方案,最后一同研讨。所有人一起细细将每个方案研究对比之后,选出最为精妙恰当的那种施为,提出方案的人便可以从组织方备好的珍稀药材中挑选一种,以资鼓励。”肖青揉了揉眉心,“当然,今年原本知府大人打算亲自客串这病患的,不过计划不如变化,现在知府看样子是无法出场了,这活动看来得被迫取消。不过,大伙儿应该也能理解。”
月尽欢脑子一转就明白了:知府现在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假装重病将死,实际上病情已经几近痊愈。当然就不适合再装作病患让医者们诊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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