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年的百草大集还有什么别的吗。”月尽欢问道。
肖青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别的亮点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还不能随意透露出来。
月尽欢或许能从这些日子里自己和知府的只言片语猜测到些什么,但是她自己猜到和从自己嘴里说出去,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肖青相信月尽欢应该不会到处乱说,但是那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守口如瓶来的稳妥?
月尽欢哪里知道肖青心中不过片刻就闪过这么多思绪,依然在等着一句回答。王度突然开口,调转二人的注意力,也为肖青解了围。
“太阳快下山了。”王度看着窗外开始泛起橙黄色的柔光,“是时候出发了。”
“说的是,早些去也能占据个好地方,方便进去之后随机应变。”尽管肖青巴不得赶快把月尽欢送走,但她还是细心叮嘱了两句,“月姑娘,你虽然心思细腻,聪慧机敏,但在这些打探消息的任务上,经验只怕是远不如王度丰富——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行事时还请多听听王度的意见,莫要冲动行事。”
虽然肖青说的婉转,但是月尽欢还是听出了她言下之意是让自己跟着王度就好,不要添乱。
月尽欢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原本她就不想趟这浑水,现在更是有撂挑子的想法了。
“你们既然有这样的疑虑,又为什么非要我前去?”虽然燕归尘给月尽欢了几个理由,但是月尽欢一直觉得那些理由太过牵强:不说别的,自己和燕归尘的行事风格一脉相承:说好听点叫直截了当、一往无前,说难听点——就是莽。光是这一点就显然不适合参与到打探消息这种精细的活儿里了。
更何况,侠义阁左右都要找个人出来陪自己进去,难不成就偏偏没办法多找一个?侠义阁出身的人总比自己更有经验,行事更进退有度吧?
王度和肖青面面相觑,听出了月尽欢话语中那点不满之意。
“其实……诶,是我们之前没说清楚,但是还偏偏就非得月姑娘出面不可。”肖青软下了语气解释道,“我们不过是想要借用姑娘你的名声罢了。”
“什么意思?”月尽欢眨眨眼,不明白参加个晚宴,又怎么和名声这种东西扯上了关系——不是说所有江湖人都可以随意参加?
“黄家今晚的宴席,虽然说是遍邀各路江湖英豪,但是江湖人之间也分三六九等。一方巨鳄和江湖浪客的地位自然有所不同,伴随着身份武力的不同,很难三言两语说的清楚。”肖青解释道,“但是人有了身份地位之后,难免就会自视甚高,渴求特殊待遇:那些相对下层的江湖人或许不在意自己和谁同坐一席,但是对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和身份不如他们的人同坐一席或许就是一种折辱了。黄家既然抱着企图邀请众人赴宴,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让人徒增恶感?”
“更何况那落凤楼座位有限,或许够容纳数百人,但是梧城现在停留的江湖人远远不止这个数目,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坐进去……如此算来,座位安排上肯定会优先那些有身份有来历的人。”肖青想了想,却没想出什么委婉的说法,只好讪讪说道,“王度自幼就在朝廷供职,江湖上没有半点名声。只好借用姑娘的名声,给他谋一个进入落凤楼的机会了。”
月尽欢的脸扭作一团,虽然不太高兴但是肖青说的坦诚,她也不好发作:“……你倒是实诚。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帮你们进去?我才出山几天?江湖没几个人认识我,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月尽欢说完,双眼紧盯着肖青,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开口解释的却不是肖青,而是月尽欢身侧的王度。
“月姑娘你这话可就太看轻自己了。”王度满脸疑惑,似乎想不通月尽欢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要在武林大会上露脸,其中可是有原因的。”
随着王度开口进一步解释,月尽欢才知道自己的消息实在是说不上灵通——这些日子自己要么赶路,要么深居小楼不曾出门,没有机会接触江湖人,自然不知道江湖上的动向: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一切,如朝廷的新政、燕归尘一人击败三大掌门……还有月尽欢摘得魁首的事情,这些消息早就在前来华州城的江湖人中传开。随后更是伴随这些江湖人各自归去,将消息呈辐射状扩散了出去。
此时此刻,月尽欢在天高路远的燕州和濠州或许依然名声不显,但是在华州岳州乃至泰州肃州,她在江湖人中早已不算是无名之辈了。
甚至因着和燕归尘的关系,她已经小有名气了。
“那是不是只要带着王度进去,就没我的事了?”月尽欢拍了拍身侧的男子,毫不客气地说,“我可不可以把他送进去,就自己转头回家睡大觉啊。”
“想得美。”王度翻了个白眼,“那也太扎眼了。而且就以你现在在江湖上风头正劲的状态,少不得有人找你攀谈。倒时候被发现同行的我留下了,却找不到你人,我怎么解释?”
啧,真是麻烦。月尽欢想钻空子自然不全是想躲懒,而是因为对于这晚宴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无论是自己内心冥冥之中的不安,还是燕归尘如临大敌的态度,都让她有些抗拒牵扯的太深——可惜,看情况她是逃不过这遭麻烦事了,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行了,那就别说废话了,动身。”月尽欢看日色渐渐从橘黄转为橙红,站起了身子,转向肖青问道,“那落凤楼在何处?”
“城北有一片湖,叫甘雨湖。落凤楼便是依湖而建。”肖青说着,指了指王度,“他会带你去的,你放心跟着就行。”
“除非月姑娘担心我会把她卖了。”王度打趣道。
月尽欢白了王度一眼,没说话。
见月尽欢都懒得反应,王度有些自讨没趣,也站起了身子:“那若是月姑娘没有别的安排了,我们便出发吧。”
二人和肖青告辞,出了侠义阁就在王度的带领下钻入窄巷,朝着北边行去。
月尽欢来到梧城这么多天,一直在城中城南盘桓,还没去过城北,一时间倒是有些好奇,四下张望着。
“月姑娘在看什么?”王度背手抓着刀,见月尽欢这幅新奇模样,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四处看看。”月尽欢似是发现了什么,“这城北的房子看着倒很是有些……古旧。”
“那是自然。”王度闲着也是闲着,一边走路一边随口解释了起来,“你说城北的住宅看着古旧,大抵是因为你在城南见惯了新房。十多年前,南北城的房子区别并不很大,甚至城北的房子要更加豪奢些,因为城北才是商铺聚集之处,城南则大多是贫苦之人或者采药人,家财有限,房子也稍微寒酸些。直到现任知府上任,为了在梧城发展药材产业,这才建立了百草镇,引得城南不少人搬了过去,这才空出了城南,重新规划了土地——包括药仙居也都是借着这个机会盘下了一块土地才建成的。”
“而这城北,因为少了这一遭修整,这才显得古旧了些——不过也留下了梧城原本的韵味,以及一些景致。”
“王兄倒是对梧城了解得很。”月尽欢听完王度细致的讲解,忍不住盯了王度一眼,“倒像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似的。”
“姑娘玩笑了,不过是我常年在华州各城公干,梧城也来了数次,所以才有了些了解。”王度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出口,“我们就快出巷子了。若是我记得不错,外面就是梧城最大的商铺街,一路通向那甘雨湖,湖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落凤楼。”
说罢王度加快了脚步,往前快走了几步。
月尽欢嘴角翘了翘,没有指出王度刻意变换话题的生硬,而是浅笑着跟了上去。
等二人出了巷子,都被眼前的景象晃得眼花缭乱。
太阳将将落山,但是这条街上看不出日夜——街上灯火通明,每隔几丈远便挂上了一盏灯笼,将这条商铺照的纤毫毕现。大多商铺还开着门,只是远远看去,店里站的都是江湖人,本地居民却看不到几个。店里的伙计虽然还在接待江湖人,只是那神情……看着却是有些微妙。
路上的行人,一眼望去多是江湖人:来往的人身上各自带着随身兵器,纵然有些人没带兵器,也能从站立行走的仪态上也能看出习武的痕迹。若说往日街上的江湖人只是十之一二乃至三四,此刻却能达到十之**。江湖人们三五成群,行去的方向却是惊人地一致——全都是朝着东边的。
“我猜猜,那落凤楼在东边?”月尽欢逗趣似的问道。
“嚯,你怎么知道的?”王度将月尽欢护在了靠路边的一侧,自己挪到月尽欢左手边,为其挡下了路上人潮的拥挤,压低了声音说,“这黄家设宴的声势倒是浩大……倒是让我更好奇黄家所图到底为何了——请这么多人吃顿饭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哪怕是黄家,这一回恐怕也要狠狠出一次血。”
“何须着急,等我们探了这龙潭虎穴,我们自然知道。”月尽欢素手在鼻端挥了挥,路上行人太多,各自身上散发的尘土气息和体味混合在一起,熏得月尽欢有些受不了,“还是快些走吧,这里的空气有些闷。”
王度心里觉得好笑,觉得月姑娘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颇是有些娇贵,但是还是依言挪步,和月尽欢并肩跟着人潮走去。
远处天边残存的一丝红光中,一幢三四层高的小楼静静伫立在那里,想来就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了。
一刻钟后,两人总算被人群裹挟着走到了落凤楼前方。此处离落凤楼的门脸还很是有一段距离,两侧倒是已经和湖水相接,能看到湖上的景色了。
到了此处,月尽欢才看清这落凤楼的全貌。酒楼本身平平无奇,朱漆碧瓦,虽然看起来金碧辉煌,但……总脱不出身为酒楼的本质。
让月尽欢惊讶的反而是酒楼外的景色,酒楼北侧竟然建了一条游廊,似乎隐隐沿着甘雨湖一直延伸到了湖对面去。游廊所在之处,想来都算是落凤楼的地界。
虽然这甘雨湖远不如华州府的方圆湖那么大,恐怕只有方圆湖两成面积,但是一家酒楼能够占据这么大的面积,也是着实让人咋舌了。
游廊边上似乎设下了桌椅,想来也是稍后供人用餐的。
不过说实话,若非身负职责,非要进楼里打探消息,她倒是情愿在这游廊边上用餐:晚风轻拂,醇酒入喉,不知道多惬意。
正幻想着那般行事该有何等爽快,王度却很没眼色地拽了拽她。
“干什么?”月尽欢有些不高兴,还朝着王度翻了个白眼。
王度莫名其妙:“我看你看得走不动道,就催你快着些,看样子前面还要排队呢——这湖景不过如此,没什么稀奇的。”
“湖景确实就那样,可是这么长一片游廊还是很少见的吧?”
“没见过世面。”王度翻了个白眼,“这也不算少见,有钱就能建成的东西,甚至谈不上困难。京城那边商羽坊或者承天楼的景色比这不知道好了多少。这样的景色,放在京城只怕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咳咳咳咳!”
话一出口,汪量就自知失言,赶紧打住了话头——希望月尽欢别多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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