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汤谦的发难

出声之人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门口五十步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青年年纪不大,青涩的脸上此刻满是怒意,待人接物带着颐指气使的味道,显然是一向顺风顺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一个“不”字,倒也难怪他对中年人的决定如此耿耿于怀。

和他同行的人有男有女,人人都比他年长,此刻却围着他站成了一圈,似乎都以他马首是瞻,就连此刻劝他算了都软着声音,说是劝,更像是哄,这样的关系实在……有些奇怪。

再看看青年的衣着,月尽欢似乎明白了什么。

青年一身衣服的材质不俗,连全身上下的饰品也是大有名堂:腰间挂了羊脂玉,衣角用金叶子勾了边,就连背上的剑都是珊瑚作柄,宝石镶嵌,看着实在是珠光宝气,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几乎有些晃眼。青年的同伴们虽然只是平常衣物,但是身上也各有几处名贵物件点缀——或许这就是他们围绕在青年周围的原因。

即便有这么多人在青年周围聚集,那身衣服还是太过晃眼。月尽欢分明听到人群中有些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眼睛黏在了青年身上再也拔不开。

也就是还在城里,若是在山郊野外,这青年只怕命途堪忧,难免招来歹意。

“凭什么她就可以进落凤楼?”月尽欢正打量着青年,思绪渐渐飘远,但青年可没闲着,挣开了同伴们的束缚,青年大步走到中年人身侧,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这话没有半点询问的客气,倒像是对下属的斥责。可中年人的养气功夫实在了得,脸上不见半点怒意,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看了青年一眼,这才幽幽开口。

“汤公子,先前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黄家今日设宴乃是作为此处地头蛇,为诸位长途跋涉到来的豪侠英杰接风洗尘,一表敬意。”

“既然如此,为何……”这位汤公子显然是个没耐性的,中年人话没说完,他就忍不住要打断。

“还请阁下容我说完。”中年人直接把汤公子的话堵了回去,“若是条件允许,黄家也想将所有人迎入这落凤楼中,可是还请阁下睁眼看看。”

中年人指了指身后四层楼高的酒楼,介绍道:“这落凤楼乃是黄家产业之一,建成已有近二十年。虽然是这梧城当仁不让的第一酒楼,小楼看似不大,但是容纳数百人不成问题。”

“再请你看看楼外的诸位。”中年人又指了指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眼下给黄家面子,愿意赴宴的江湖人只怕数以千计,一座小楼怎么坐得下?”

“但来者都是客,黄家也不想让赏脸前来的贵客们悻悻而归。所幸时值夏末初秋,夜晚的湖边尚能设宴,还有湖景添色,绝不逊于楼里。”中年人垂下了手,背在了身后,“黄家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沿着这三里游廊设宴,这才勉强能够将所有人安置下。”

“既然都能坐下,难道不应该按照先来后到的标准,将我等安置进这落凤楼中落座吗?”这汤公子眼珠一转,竟然迈步就要朝着楼里走去,显然是打算将这件事做实——谅这中年人也不敢阻止黄家的客人行事。

可惜他对面的中年人偏偏不吃这一套:“阁下留步。这江湖上的事情,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先来后到可以安排的。楼里的位置乃是为了贵客们留下的,阁下恐怕……还不够格。”

这话说得就不是那么好听了,汤公子指着自己,怒意又生:“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入你这破楼?你这不是将我汤谦的脸面抛之于地,肆意践踏嘛!”

原来这人叫汤谦啊。月尽欢拽了拽王度,使了个眼色。她初出江湖,认识的人有限。因此,他才想问问王度是否知道这个叫汤谦的家伙。

毕竟此人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连此刻都还指着中年人大放厥词,竭力试图证明自己大有来头……说不定,就真的有什么来历呢?

王度看着月尽欢,摇了摇头。他早就仔细打量过汤谦,但即便以他的见识,也认不出此人的来历。

武务司常年收敛天下江湖人的信息,若是连武务司都不知道,那这个人要么是来头极其大,要么……就是江湖杂鱼。

这小子看着像是个杂鱼,但是又十分理直气壮,这倒是让王度也有些拿不准了。

中年人嘴角抽了抽,被汤谦这一连串的自我吹嘘说的心烦。他这下也算是看出来了,此人胡搅蛮缠,显然是说不通的。直接打发走才是最好,哪怕在他身上花费一丝一毫精力,都是十足的浪费。

可是他现在代表的是黄家,偏生不能这么处理。

磨蹭了太久,周围排着队的江湖人们不耐烦了,纷纷对着这汤谦开火:

“你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吹嘘上了,你那点吹嘘的破事,老子我还穿着开裆裤就已经做了十件八件,你还真好意思拿出来说?”江湖人甲嘲讽道。

“屁大点事请磨蹭了这么久,你当大爷们看不出来你就是想腆着脸进楼里混顿饭好回去跟人炫耀?”江湖人乙鄙夷道。

“臭小子你等着的,总有江湖见的时候!”江湖人丙威胁道。

江湖人们七嘴八舌,嘲讽谩骂,说得汤谦面色发青。其中几人的威胁,汤谦倒是不在意,可他周围的几个同伴却不能不在意,纷纷变了脸色,劝着汤谦让一步……或者直接离开也好。

汤谦脸色变得极差,凑近同伴压低声音说了什么,月尽欢离得远,只隐约捕捉到“答应”、“一定”和“面子”几个词。

随后汤谦抬手指向了月尽欢和王度,毫不客气地说:“行,一顿饭罢了,不让我入楼我便不吃了——不过你得总得讲公平,一碗水端平吧?既然我不能入楼,那这黄毛丫头凭什么进落凤楼?”

“在下行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中年人冷冷笑道。

“既有道理,为何不说清楚,说明白?”汤谦见中年人说的不明不白,只以为他理亏,咬死不放,“我看你是有私心,行事不正。诸位看看,这样的人,谁又知道他会不会随意乱安排座位,甚至……将在座的某位直接驱逐离开啊?”

这汤谦倒是会挑拨人心,短短几句话就把在场的人都说的面露异色,议论纷纷。

“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啊,若是不公布入楼的标准,谁知道这看门的是不是随着性子乱来的?”

“我看那小姑娘长得不错,莫不是此人动了歪心思吧。”

“还歪心思,说不定一开始就认识……嘿嘿。”

眼见在场众人说的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没谱,月尽欢的脸色黑了下去。这汤谦些损人不利己,实在是可恶。

恼怒之下,月尽欢反手抓住了剑柄,正要拔剑和在场众人用燕归尘的风格理论一番之时,王度却按住了她要拔剑出鞘的手。

若是由着月尽欢出手,只怕本来有理也成了没理,还有被人倒打一耙之虞。不如静观其变,等中年人解释。

毕竟中年人此刻老神在在,除了看汤谦的眼神愈发冰冷,别无半点慌乱之色。

“啪啪。”中年人拍了拍手,看着汤谦一行人,语气森寒:“汤公子好口才,在下十八岁开始闯荡江湖,如今四十有三……你还是第一个敢质疑在下行事不端的。”

“原本不过是黄家做个交易:我帮他们在这里分流人群,他们帮我……呵呵。”中年人笑了笑,“没想到竟然让我遇到这样的稀奇事,有趣,当真有趣。”

“谁在乎你为何在此,我们要的不过是一个解释。”汤谦双手抱胸,占领着舆论的高地寸步不让,“凡事皆有第一次,小爷也算卖你个教训了。”

“确实是个教训。”中年人长叹一声,“我号皆知,江湖人们赏脸尊我为先生。不过几年不踏足江湖,倒是忘了‘不要和傻子论长短’的道理,实在是惭愧。”

月尽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来了汤谦恼怒地一瞥。

月尽欢丝毫不惧,白了汤谦一眼。可当月尽欢转头想跟王度赞叹这中年人说话有趣时,却看到王度眯着眼,神情严肃,嘴里喃喃:“原来是他……可算是找到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没来得及让月尽欢问出口“他”是谁,周围却响起了议论之声。

“什么,皆知先生?他竟然还活着?”

“百晓门了无音讯已有三年,这段时间皆知先生毫无音讯,怎么这时候突然出现了?”

“这人……不会是假的吧?”

就连汤谦周围的几个人,听到了中年人自报家门之后,脸色瞬间大变。几人默契地对了个眼色,悄悄松开了拽着汤谦的手。

汤谦只感觉身上轻巧了些,失去了阻碍之后正好向前走了一步,傲气凌人道:“什么皆知先生无知先生,从没听过!”

“原先只以为你小子是个胡搅蛮缠的,现在看来,倒真是个傻的。”月尽欢身后的大汉忍不住出身斥责道:“身为江湖人,谁不知道皆知先生?难不成,你连江湖百晓录都不曾听说过吗?

汤谦还真就没听说过:自从离开家闯荡江湖之后,他就一直和周围这几个人一起同行,乱七八糟的琐事都是这几个人负责的。而他只需要花钱,还有潇洒恣意就好了。

换言之,他就是个混子。

月尽欢一开始听到皆知先生的名号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大汉的话,才从江湖百晓录的线索,想起了这皆知先生到底是何人。

燕归尘作为师傅,并不是最用心的那一类,别人师徒间口口相传的江湖常识,他所做不过是把一本小册子丢给了月尽欢罢了。

当然,寻常师徒也不一定认识字,看得懂册子。

月尽欢还记得当时拿到的册子,封面上就是五个字,《江湖百晓录》。

册子看着其貌不扬,但是月尽欢翻开之后却发觉内有乾坤:从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到江湖人行事的忌讳和默契,再到散碎到诸如如何在野外露宿,小小的册子几乎是包容万象。

当然,现在月尽欢回头一想,本子上的信息很笼统——但是对于刚刚踏入江湖的人或是当时的她来说,这本册子的价值,不下于黄金千两。

也是因此,当时月尽欢如获至宝,道谢之余也问了燕归尘一个问题:此书何人编纂。

燕归尘的回答也简单:百晓门,皆知先生。

眼前人就是皆知先生,而百晓门——则曾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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