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外人都以为我是真的喜欢这道菜,我也是尽了全力。”毕白石感慨道。
“有时候店家没有甲鱼,我会特意去为难他们一下,请他们着人去菜集找一找,找到就做,若是实在找不到……我便长吁短叹,大做文章,装出一副吃不到我就要死了的样子。”毕白石拿着手中筷子的尾端拨了拨桌上的黄焖甲鱼,“可惜了,这甲鱼裙边厚实,背部偏黄,一看就知道是在野外长成的好货色……都被黄家这一剂毒药浪费了。”
“看来您是真的很喜欢吃黄焖甲鱼了。”月尽欢勉强从唇间挤出了几个字,“不过还是以性命为重……”
话还没说完,毕白石就打断了她的话:“合着我方才的话都白说了?谁说我喜欢吃黄焖甲鱼了,我最恶心这玩意儿,长得那副死出,我恨不得它全都绝种——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第一个想起来把这玩意儿带上餐桌的,真是该死。”
月尽欢被毕白石说的有些蒙:你既然不喜欢吃,怎么四处为难人也要点这道菜,莫不是有钱烧得慌?
这让生活一向简朴的月尽欢十分不能理解。
王度倒是很快就明白了毕白石的用意:“所以您是装□□吃,甚至好之成癖——这样一来若是有人想要暗害你,必然会优先下毒到这黄焖甲鱼中去?”
“不错。”毕白石颇为得意,毕竟他确实用这心机防住了不少暗中下毒的小人,“当然了,就算用了折手段,也还是要给所有的菜一一验毒,以防万一的。”
“万一没机会验毒呢?”月尽欢问。
“我就装作忙于谈论正事,死活不动筷子。正事聊完之后说做的太香了,我得带回去细细品尝。”
“万一对方劝着你吃呢?”王度问。
“劝菜那就有点太明显了,大多数人都不会那么蠢——不过我也可以借口说我肠胃不适,不能勉强吃。”
王度和月尽欢二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白石倒是一套接一套的将事情想得明白。
“不过,黄家为什么要对您下毒啊?”月尽欢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不是刚才还在设法招揽你?”
“是啊,但是他们这不是招揽不到我嘛。”毕白石倒是平静得很,“得不到就毁掉,这么干的人可多了去了,朝廷不也……咳咳咳!”
毕白石正准备说朝廷的坏话,话说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面前就有一个朝廷鹰犬。
王度发现毕白石正警惕地看着自己,心知对方所想,无奈开口:“……我什么都没听到。”
毕白石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怕王度跟他纠缠,但再怎么说也是个麻烦。现在看王度没有追究的意思,他也就赶紧借势下坡,换了个话题:“行了行了,不说了,吃饭。”
几人折腾半天也有些饿了,毕白石这么一说,几人都不客气,纷纷提箸开动。
这落凤楼不愧是梧城第一的酒楼,无论是选材还是烹调手艺都颇有水准,只可惜几人聊的有点久,稍有些凉了。不过几人也没那么挑剔,凑合着都吃了些便放下了筷子。
王度去门口看了看,外面的众人已经从一开始的觥筹交错,渐渐变得慵懒了下来。就连举杯饮酒的动作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显然是醉意上头,让他们有些控制不住身体了——也好,这时候出去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瞩目,自己和月尽欢该行动了。
王度关上门,回头对着月尽欢就使了个眼色。月尽欢会意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向毕白石告辞,毕白石却先说话了。
“你们要出发了?”毕白石夹了颗花生米塞进了嘴里,嚼得咔咔作响,“要不要告诉我你们的具体来意,我也好帮你们出出主意?”
经历了一晚的相处,王度和月尽欢对毕白石算是有了些了解和信任,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防备着了。再加上黄家对其下毒,更是让二人确信黄家和毕白石肯定不是一方的,无形中就更信任了他几分。
两人又对了个眼色,最后还是王度开口了:“我们是来打探黄家的计划的——几日后就是百草大集,听闻黄家会有大动作。所以侠义阁和府衙一方不得不派我们前来探查,以便做些准备。”
“这样啊……那你们应该已经知道黄家的打算了不是?”毕白石疑惑道,“方才黄骋虎不是说得很明白了?”
“确实是说了,但是我担心那只是表面的说辞,其下还隐藏了更加重要的部分。”王度面露疑色,“毕竟他说完就立刻藏到了楼上的包厢去招待那里的人,看来那里的人要更加重要……有如此疑点,不查清楚实在是说不过去。”
“也是……那你们去吧。”毕白石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自便。可等他看到二人出了门就要上楼梯,吓得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冲出去把两人拽了回来:“你们俩不要命了,直接上三楼,你们打算踢门进去贴着黄骋虎偷听不成?”
“不啊,我们打算去三楼看看能不能混进他们包厢隔壁的房间,再试着在那里窃听。”王度讪讪道,“毕竟我们对落凤楼内部的构造并不熟悉,就想着先上去看一眼情况再说。”
“……可拉倒吧,若是黄骋虎真的如你们所说,要在三楼商议那么重要的事情,你觉得他会不设防?”毕白石鄙夷道,“要我说,你们不如绕到后院去看看。我记得黄骋虎所在的那个包厢有窗户对着后院,而后院我记得也有屋檐,你们爬上去不成问题——这么安排的话,说不定要比你们原先的计划要安全得多。”
“不如我们就如前辈所说,先去后院看看?”月尽欢提议道,“反正现在外面的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注意不到我们——若是后院不合适,我们再折回来就是了。”
“……也好。”王度看了一眼毕白石,觉得他或许还知道些什么,“前辈,关于黄骋虎在楼上的贵客,你可有什么消息?”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啊。”毕白石哭笑不得,“三楼包厢里的人都是黄骋虎他们亲自邀请、亲自带进楼来的,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有一个人听力极其敏锐……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行事一定注意要小心为上,不要弄出动静来,要是被黄骋虎发现,依照他的性子肯定发动在场的所有人来对付你们。”
月尽欢和王度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毕白石又开了口:“月姑娘,记住我交托给你的事。”
月尽欢应了一声,和王度一起从楼梯下了楼。
房中这下只剩下了毕白石一个人,毕白石很快就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他也不想坐在那里发呆,便起身四处看了看屋内陈设。
屋内陈设没什么新意,反而让毕白石更无趣了。
毕白石都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直接离开算了,突然他看到了什么,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桌上,王度先前使用的那双筷子散落在桌上,一根朝上,另一根斜斜朝着右上指了过去,就像是走的急,筷子被随手扔在了桌上似的。
但看看周围,他用过的餐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此人显然是个有条理的,绝不至于做出随手把筷子扔在桌上的行为。
毕白石眯起了眼睛,意识到了这时王度刻意留下的东西。他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明白了这杂乱无章中暗藏的意义。
啧,这么老套的暗号,也难为他会用……也罢,自己就依他所言,稍后去看看好了。
…………
另一边,王度和月尽欢屏气提神,运足了轻身功夫顺着楼梯下了楼,又直接从一旁的门户除了落凤楼,来到了通向后院的小径之上。
看了看四下无人,月尽欢这才敢出声说话:“呼,还好最后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几步路,我都不敢喘气,生怕弄出动静来。”
“放轻松些,现在就紧张成这样的话,稍后要怎么办呢。”王度有些好笑,“不过建造这落凤楼的木材着实不错:我看那楼梯用了也有些年头了,木头之间还是紧紧咬合,没有半点松动,否则下楼定然会发出吱呀声的。”
二人闲聊了两句松缓心神,很快就回到了正题上。王度左右看了看,辨别了方向,朝着一侧指了指,月尽欢会意,跟着王度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按理说,两人用不着这么小心,毕竟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还在楼里饮酒,花园里应当不会有人过来。但是月尽欢看王度没有半点放松的样子,仍然一步一步小心向前走,她也不由得提心吊胆,举手投足间打足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虽然走得慢,但是毕竟没几步路。很快二人就要到后院了,这时王度却伸手拦住了月尽欢。
月尽欢停下脚步,小心翼翼从王度手臂下方望过去。院子里竟然有个人影,就那样在月光下伫立着,仰头面对着落凤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度眯起了眼。这人他早些时候见过,正是那个趴在栏杆上、紧盯着黄骋虎身影的人。
还真是巧,两边想到一块去了,都到这后院来了。
只是王度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历,也不敢先行现身,只能按兵不动,祈祷这人早些离开,也方便自己和月尽欢行事。
可是他的算盘很快就落了空,那人不知道发觉了哪里不对,直直转向了月尽欢和王度所在的方向,压着声音开口了。
“两位,月色正好,既有来此赏月的雅兴,何不现身与我共赏?”
王度面色大变,他是怎么发现自己二人的?
月尽欢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像方策?
他不是黄家的人吗,怎么也跟做贼似的躲在这后院之中?
“王兄小心,虽然面目不同,但此人极有可能是黄家的方策。”月尽欢连忙提醒了王度一句。
王度听了这话也愣了愣:“当真?”
月尽欢点了点头。方策那副说话的腔调实在惹人生厌,她绝不会忘。
王度皱眉不知道想了什么,随后示意月尽欢留下,自己在月尽欢惊骇的眼神之中直接走了出去。
王度朝那人走了几步,却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不再靠近:“哈哈,难得有和我一般识风情之人,确实值得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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