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嘉靠在椅背上按太阳穴,资方对《琅胭》二稿剧本不满意,刚头脑风暴完,一放松,额角突突跳着疼。
感冒症状又加重了。
拿上资料刚走出会议室,就看到刚从外面回来的阮华招呼着要请大家喝下午茶。
“师姐。”陆海嘉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和她打招呼。
阮华见她脸色难看,皱眉问:“又被明奇刁难了?”
“也不算。”
“他家这两年出品了几部口碑不错的剧,《琅胭》又是以民国为背景,对剧本挑剔点也在情理之中。”
阮华说着,将散落额前的短发撩到耳后,腕间的卡地亚手镯撞得叮当作响:“别着急,剧本这东西本来就是慢工出细活,明奇那边如果给你压力了跟我说。”
“谢谢师姐。”
阮华虽然这么说,但陆海嘉知道她很看重这次和明奇的合作。
也是,明奇虽然挑剔,但价格给得十分公道,而且以他们这两年的扛剧风向,影视班底怕也不会太差。
好剧本遇上好团队,对合华来说才是个良性循环。
“跟他们一起去点下午茶吧,不用想着给我省钱。”阮华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海嘉有些恍惚。
阮华是她偶然在一次校外活动认识的学姐,前者毕业后和朋友一起创建了这间合华工作室,主要承接剧本项目。
两年前,听说她要留在北京发展,阮华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她一个非科班生,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合华工作室的一名项目编剧。
“嘉姐,大家都点完了,就剩你没点了,你喝什么?”她带的实习生李琦抱着手机跑过来问,没受社会打压的孩子眼底亮晶晶的。
“我不喝,你喝吧。”陆海嘉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包莲花清瘟颗粒晃了晃,“我得喝这个。”
“哟,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李琦加了杯自己喜欢的口味,然后屁颠颠地去找阮华报销了。
陆海嘉坐下,撕开莲花清瘟的封口,仰头直接地往嘴里倒,再咕噜一口水喝下。
她抬指揉了揉眉心,打开电脑打算继续工作。
手机恰时震动。
她眼角余光瞥见是婆婆刘琅钰的来电,头更疼了。直到来电显示再次亮起,陆海嘉才拿着手机起身。
“妈。”陆海嘉靠着安全通道的白墙,手指按着胀疼的太阳穴。
“嘉嘉,你们单位今年五一节正常放假吧?”
“看情况,如果项目急得话,就不放了,怎么了?”
“这样啊。我原本想说,你要是五一节正常放假,就和小六一起回家,几个月没见你,妈怪想你的。”
陆海嘉没多想:“六哥不是在国外进修吗?”
她家和丈夫宋江河家是世交,从小青梅竹马。
宋江河在家中同辈里行六,是家中老幺,但他比陆海嘉年长四岁,小时侯她就跟着喊六哥。
两年前,俩人领了证后,对方就出国进修了。
这两年话都说不上几句,要不是婆婆隔三岔五还打个电话来刷存在感,她有时都忘了自己压箱底的那本结婚证。
“难道你还不知道江河今天回国的事情?”
陆海嘉感冒昏沉的头脑,突然一激灵。
宋江河今天回国?
她发着愣,刘琅钰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听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支吾应了一句:“不是,六哥和我说过,但我最近工作太忙给忘记了。”
刘琅钰却没那么好骗。
“嘉嘉,你和江河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海嘉抿了抿唇,她和宋江河少年相识,长大生分。
两年间丧偶式婚姻,两人互不打扰互不干涉,手里的聊天记录也只有寥寥数语的节日祝福。她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听到宋江河声音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她过年喝得烂醉时,他打了通电话,说了句“新年快乐”?
能发生什么事?
“妈,您别瞎想,我和六哥好着呢,我这不准备去机场接他了嘛。”陆海嘉连骗带哄。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刘琅钰又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陆海嘉握着手机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把这谎圆了过去。
手机又震了一下,刘琅钰发的信息。
【CAXXX 波音777 18:10 首都国际机场T3 】
一条语音信息立马跟了进来。
“嘉嘉,上面是小六的航班信息,妈怕你太忙了找不到信息。对了,我刚已经跟小六留言说你要去机场接他了,小两口过日子免不了吵吵闹闹的,见了面你们好好说,妈知道这两年你受了委屈,等江河回来我好好教训他。”
“……”
姜还是得老得辣呀!
陆海嘉面无表情地跃动手指:【好的,谢谢妈。】
找了借口跟阮华告了事假,她前往机场接人。
今天北京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天空很蓝,只有天迹飘着几缕成絮状的白云,风一吹大概就会散掉。
就好像她和宋江河如今的关系。
当年宋江河多次相亲未果,还要出国进修,刘琅钰生怕他出国找了洋妞回来,就以绝食相逼,一定要在国内结了婚再出国。
宋江河焦头烂额时,陆海嘉找到了他。
他起初并不同意,他说:“嘉嘉,婚姻不是儿戏,你想清楚了?”
她当初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说:“六哥,我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所以只有咱们俩结婚,两家父母才不会怀疑,你可以放心出国进修,我也可以去北京工作,也就两年时间,等你回来,我们就找个性格不合的理由离婚,到时候家里人也说不了什么。”
话落,宋江河好似从不认识她般看了她很久。
然后,俩人就领了证。
第二天,宋江河出国进修,陆海嘉站在A市机场大厅,看着他乘坐的国际航班划破长空后,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来了北京。
这两年,但凡有人问起她结婚的事,她都说是为了梦想找了个男人嫁了。
多洒脱的理由。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嫁给宋江河,她曾经期待了很多年。
汽车鸣笛声惊醒了陆海嘉的思绪。
她扯了扯唇,矮身上了车。
……
万米高空,从洛杉矶飞往首都国际机场的飞机正剧烈颠簸着。
机舱里传来空乘的安抚:“各位旅客,飞机正在遭遇气流在颠簸,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在洗手间的旅客请注意扶好……”
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直到飞机失重了数次,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原本安静的机舱里终于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这场颠簸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平稳下来,胆小的人早已面如菜色。
也有胆大的,比如此刻正盯着机窗外乌云发呆的男人。男人面容疏阔,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遮住了他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神情看着有些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开始下降,直到滑入机场跑道,机舱里精神紧绷的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江河。”男人同行的女伴喊了他一句。
宋江河眼底的迷茫散去,换上了平素冷冷淡淡的模样,偏头看向她:“嗯?”
“刚才你害怕吗?”想起刚才那场颠簸,文珺心有戚戚,“我刚才是真的害怕,满脑子都是我爸妈,心想着他们就我一个女儿,我要是真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宋江河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脑中不由自主闪过回国前拯治的脑瘤晚期病人临终前说的话,他说:“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脑子里就只剩她了,如果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他不知道病人口中的她指谁,但刚才飞机剧烈颠簸时,他脑子里的不是父母,不是家人,却是……
宋江河抬指按了按倦怠的眉心,声色依旧很平静:“气流颠簸而已。”
“欸,你这人……”文珺本想说什么,但见宋江河已经开始摆弄手机,便觉无趣,换了个话题,“研讨会后你直接回A市吗?”
“会在北京停留几天。”宋江河说,“对了,有人托我问你一句,研讨会后考虑去A市市医发展吗?他说我们科室很缺你这种海归尖端人才。”
文珺脸上有异色闪过:“再看吧。”
宋江河睨了她一眼:“怎么,有顾虑?”
“事关前程,而且我爸妈更希望我能回家乡工作。”
文珺答话含糊,宋江河也没有再问,反正话他是已经带到了,此刻飞机已经停止滑行,他指尖跃动,关闭了飞行模式。
“你也是住研讨会那个酒店吧?一会一起拼个车?”文珺问。
半天,不见宋江河回复,疑惑看去,却见宋江河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奇怪问:“怎么了?”
宋江河摁灭手机:“你先去酒店吧,我家里人说来机场接我。”
……
机场人来人往,陆海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宋江河。
四岁开始练舞,纵使已经弃舞从医多年,宋江河的身姿依旧挺拔笔挺,在人来人往中,是特别的存在。
陆海嘉抬手刚打算喊他,却见一女人戴着硕大黑超的高挑女人走到他旁边。
俩人侧耳交谈,姿态亲密。
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忽地,陆海嘉神色变了变,她想起来了,这个眼熟的女人是宋江河的大学同学,名叫文珺,也是他大学里唯一亲口承认过的……恋人。
陆海嘉十八岁那年,准备跟宋江河告白,可敲开他的公寓门时,却只看到了穿着睡衣的文珺。
文珺身材饱满高挑,一瞬间,穿着性感内/衣准备扑倒宋江河的陆海嘉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一腔春意做了空,从此也就有意疏远了宋江河。原本青梅竹马的俩人关系渐疏,后来,她考来北京读研,听说宋江河和文珺分了手,文珺出国留学,宋江河也又谈过女朋友,但都不了了之。
她忍不住想,两年前,宋江河出国难道就是为了文珺?
那真是多来一趟了。
陆海嘉自嘲笑笑,耳边嘈杂的声音一股脑钻进了她昏沉的脑中,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跳着,如一把重锤一下下锤击着脑壳,脉搏的跳动,好似凌迟,疼得她感觉自己喘不上来气。
她掐着掌心,试图保持清醒。
握在掌心的手机震动,陆海嘉只来得及瞥见屏幕上闪动着“宋江河”三个大字,就失去了意识。
.
鼻尖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目是刺目的白。
光线刺陆海嘉得她眼睛不舒服,她下意识抬手想去挡。
“别乱动,这只手还输着液。”手被人按住。
这个声音。
陆海嘉心想,此时闭眼装作没醒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宋江河看着面前神色僵硬的陆海嘉,琥珀色的瞳孔里有笑意掠过,但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人感觉怎么样?”
这下彻底没法装了。
陆海嘉偏头看向声音的出处,只见宋江河站在床边,按着她那只手在她看过来时恰到好处的放开。大概是室内温暖,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线衣,隐约可见锁骨。
这么近看才发现,宋江河出国前的黑框眼镜已经换成了无框,黑短发也染成淡淡的栗色,让他淡漠的五官多了几分温和,只是飞行了十几个小时,他眼底有抹显而易见的乌青,脸上也有些许疲态。
她记得,宋江河并没有近视,不知为何总是带着一副平光眼睛,遮住那对潋滟的桃花眼。
“我……”陆海嘉本想说自己好多了,一开口却发现喉咙如滚刀刮过般疼,还充斥着一股锈腥味,不由皱了皱眉。
宋江河问:“怎么了?”
陆海嘉说:“喉咙不舒服。”
“等会。”宋江河说着,走到床尾摇高了病床,男人弓着身,背部也是绷直的,线条好看。
将病床摇到合适高度,他又走过来给陆海嘉把枕头调整到让她舒服的位置,这才拧开床头的矿泉水,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给她。
“喝点水吧。”
液体入喉,那股干涩感明显好了很多。
陆海嘉问:“这里是?”
“机场医院,你在机场晕倒了,高烧加低血糖引起的晕厥。”宋江河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低头问:“你怎么来了?”
他眸底深深,镜片下的眼底裹着浅浅的困惑。
陆海嘉脑中不由浮现出在机场看到的画面,内心顿时生出几许不堪,她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我不应该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俩人一时无语,静谧的空气中添了几许尴尬。
宋江河思忖片刻,眯了眯眸:“你在机场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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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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