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个钓鱼的又来了

半人高的芍药紧紧贴住常红袖大腿,“掌门你去哪儿?”

啃完鸡腿散发油光的指尖逼得常红袖洁癖发作,“你不要用手指头碰我衣服。”

小姑娘脑子灵光的很,“是不是要去鹤度大城找书店大掌柜麻烦,带我一起吧。”

“不行,负担不起。”

芍药用手指头捻起常红袖沾满灰尘的裤子边边,大眼睛眨呀眨,“否则没人给你洗衣服。”

这位成天穿着浅色衣服飘来飘去,大侠行走江湖都要自己动手洗衣服的,切,心里半点数都没有。

热爱维持形象的常红袖停住脚步,“也行。”为了保持风度,该花的铜板不能省。“你路上少吃一点。”

芍药不满一哼,“抠死你。”

“立誓。”

“切,以后的我让你高攀不起。”小姑娘草草应付了事,飞奔进屋内收拾行李。

两人带着吃食包裹,乘坐驴车上路,不走官道反而看到不少乡间野趣的好风景。

芍药抬手朝远处白雾茫茫的霜色湖面一指,“掌门你看,还有一个比你更加装腔作势的人在那里飘动呢,四周皆是泥地,他却敢穿雪衣白靴,烧包程度把你比下去了呀。”

常红袖老早就看到了,但刚刚啃完两个梨子,不想动。她翘个二郎腿,懒洋洋一挑眉,内心安稳如老牛。芍药一看撺掇不到位,眼珠子一转,“掌门,我看他身形颇为眼熟,莫不是半年前那个钓鱼的讨厌鬼又回了来。就是从我们渔网里抢鱼,还甩你一身泥点子,你追了半天没追到的那个。”

常红袖哼哼两声,没接茬。

唯恐天下不乱的芍药顿感无趣,只能任由驴车拉走。

行过数百丈,常红袖撑起身,活动一下脖颈,“不行,在我的地盘没有人可以打败我。”

小姑娘震惊,这算哪一门子的马后炮啊?“你干嘛去?”

“泼他一身泥。”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从行李中抽出做油面的簸箕,常红袖吸气一提,朝湖心飘去。

芍药:啊,好幼稚。

青年身着白衣,脚踩白靴,头戴白珠飘带玉冠,甚至腰间还别着一根两指宽的白玉长笛,上面坠着十六颗天蓝碧玺挂珠。端得是君子如玉,面如凝脂,白皙透亮,眼如点漆,神采逼人,活脱脱鹤度大城世族子弟风范。

一路踏着莲蓬来到湖中央,此时青年单腿如鹤停在荷尖之上,手中的鱼竿直直落入水中。原来他这般做作只为寻一个绝佳的垂钓点。然而常红袖不管这些,一手夹着簸箕,一手连续甩出三颗石头子,脚步一抬借势在空中踏步而行,甚至还未待停步,就直接弯腰一簸箕搂起湖中泥沙,朝那白衣公子泼了过去。

报仇动作讲究一个稳、准、狠。

白衣公子不以为奇,手握鱼竿不放,单手一推,将自己悠悠然推出几米外,再次落到一旁荷叶之上。被无端袭击,他也不着恼,虽然不知为何被泼,却见对方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便风度翩翩打招呼。“姑娘好身手,在下乔春衫。”

风度和气度都是上乘,常红袖更气了,还要弯腰再泼,“你哪一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姑娘了。”

乔春衫赶忙讨饶,年轻的面容上显现出一丝慌乱,“恕在下眼拙,少侠英姿飒爽,步伐灵动飘逸,动起来竟比女子还要潇洒三分,认错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常红袖难得出门正经穿一次男装,直接被认出来也不害羞,袖子一甩,心想这小白脸嘴还挺甜的。仍旧傲娇地脖子一哽,“是是是,怪我太过英俊潇洒,那这次就算了。”

见她随手丢下簸箕就要走,乔春衫心下一痒用鱼竿将簸箕取回。“还未请教少侠姓名。”

跃至空中的常红袖懒得搭理他,“你真的感兴趣吗?”

对方被问住。

架着驴车围观到这一幕的芍药摆头,真的幼稚到离谱。

但很快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

就在常红袖翻身上驴车之后,驴死犟死犟就是不肯走,甚至连调头都不愿意,要不是身后挂着板车,它就直接一屁股坐下耍赖。

“要不然找一根胡萝卜吧。”总比被驴气死强。

二人翻包裹找胡萝卜之时,七个打赤膊的大汉行至湖边,朝湖心飘着的乔春衫叫嚣起来。

喜欢看热闹的芍药眼神一亮,“七个打一个哎,这下热闹了,看完再走。”

常红袖立刻放下寻找胡萝卜的手,二人一驴六只眼睛开心等待好戏开场,可见喜欢看热闹是她们门派的传统。

“敢问几位兄台追寻在下多日究竟所为何事?”

乔春衫大概也没想继无端泼泥后,还能再有麻烦找上门,这几人鬼鬼祟祟尾随他三日有余,甩都甩不掉,他不过是想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安安静静的钓鱼,为何这般困难重重?

另一边自说自话,“小白脸,你躲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啊,我们苍鹰七雄今天就要打断你无知小儿的腿,让你知道知道我们七雄的厉害。”

老大抬起自己手上的小儿臂粗的钢管,“我的兵器是天玄山蜈大师花费黄金百两,静心锻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名为:天玄截龙棍。”

老二将手中的鞭子一扥,灰色的泥土唰唰往下落,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我的兵器不比大哥,却也不是好将就的,此乃西海神道段抽壁用六六三十六道白猿妖猴的背筋所撮合而制,一鞭下去,皮开肉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小子,今天就让你来领教领教我这西海神猿鞭的厉害。”

旁边的老三老四双双举起手……

待七人展示完自己的兵器,常红柚满意地对芍药道,“看到没有,真正的高手不用剑。”

芍药呵呵,直接不给面子的吐槽,“难道不是因为穷而佩戴不起吗?”

“……”

同样贫穷的人捂住心口,“扎心了。”

想到此处,芍药咬紧后槽牙,“知道自己穷得响叮当还不好好存钱,成天在外面溜达败坏银子,你说说看,十字街香铺子赊账二十五两,还是黄金,你干嘛用了,把香切断了下锅炒着吃也吃不出这么多钱。”

败家掌门挠挠脸,“偶然见到古谱中十大奇香之一的醒魂香,忍不住买了一根。”

芍药自然听说过醒魂香的名头,配料稀奇,制法古老,确实罕见不易得,她一摊手,“那香呢?”且让她见识见识这二十五两黄金到底值不值得。

“……嗯,用了。”

“用了?!”

“还剩那么一小段段。”估计玉衡派的人会识货地捡起来带走吧。常红袖的心再次滴血。

头顶冒烟的芍药抬起巴掌,常红袖赶忙道,“同门之间不宜争斗,快看,他们要动手了。”

只见苍鹰七雄的老二一马当先的抡圆鞭子,朝湖中心的乔春衫攻去。

本以为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打斗,只可惜,七人轻功都一般般,鲜少水战,所以叫嚷的热闹却都留在湖边不欲靠近。最怂的是七雄中的老大,水线没过脚腕就止步不前,数他喊得最大声。

这终将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比拼。

芍药苦着脸,挠了挠脸颊瘙痒处,若不是这场热闹是白捡的,她早就起立愤愤大喊退票了。本来并排而立气势汹汹的七人已然拉成一道稀稀拉拉竖斜线,只有能远程攻击的老六出手,那宽脸大汉回身几步,旋转开来好似草原上的舞步,手中的武器打出去,在空中形成一道纯白的光圈。

哦?!

芦苇里的二人一驴抬起头追随着白光而去,定睛一看,竟然是牦牛骨制作的回旋镖。

罕见罕见。

就是没什么杀伤力。

见它袭来,乔春衫手掌五指扩开,用内劲将脚边簸箕吸起,上面的泥水还未透干,轱辘着细小砂石子,乔春衫却不在意,朝着牛骨回旋镖的行至轨迹爽利甩了出去。

簸箕扁而圆,朴素的柳条编成圆,带着内刚外柔的劲道,直接截断回旋飞镖的路,二物互不相让,各持己见,只能一同扑通扑通落入湖心中。

老六瞪着如牛般的大眼珠子,愤狠大吼一声,蹚水走几步却也无可奈何。

内行看门道,这边簸箕的旧主和芍药纷纷点头表示肯定,不提这荷尖垂钓的轻功,单单是小露一手,这白净小子的内里功夫便已然有与年龄不符的醇厚,想必平时没少勤修苦练。

这边丢了面子,折了武器,苍鹰七雄的老三老四齐声道,“臭小子,竟敢砸断我兄弟武器,别躲在水里不出来,有能耐上岸,爷们这就废了你。”

乔春衫听闻此言,神色未变,显然不会被情绪所控,但自古小鬼难缠,他想要尽快解决这帮吵闹之辈,回到他的宁静中去。

故此速战速决,才是消解之法。

回首见鱼竿安静无恙,白衣少侠施展轻功,手边抛出五颗鱼食,踏着它们蜻蜓点水之后一个鹞子翻身迅速飞至七人眼前,身法轻盈且有滞空感。一人一掌,七人皆被横着拍飞出去,落地后几个大汉胸口翻腾忍耐不住吐出血雾,体格弱的两人更是直接支撑不住,吐完血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精彩。”

虽然芍药表现的略微夸张了一些,但确实可观,就连常红柚都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轻功了得还有脑子,要不是没跟她计较泼泥之仇,可能她也会落得此下场。果然艺高人胆大,敢穿着白衣白靴在这湖里钓鱼确实有几分实力。

乔春衫落在岸边,俯首收势,“各位,到此为止吧,再出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为首的苍鹰七雄老大狼狈擦嘴,表情却依旧凶狠的不罢休,“虽然我哥七个敌不过你,但必然会纠缠你到天涯海角,奉劝你速速把秘籍交出来。”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好学精神。

乔春衫微笑,“各位,我再说最后一遍,天心楼的秘籍原本并非我所得,我确实叫了号,但身上不过区区几张千两银票,根本竞争不过那些富豪之辈。”

几张千两银票,还区区,还不过。

真XX的有钱!

要不是这小白脸有点门道,芍药都想着劫富济贫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会信吗?看守天心楼的门卫大哥可是亲眼看见你揣着西辞悲春录,驾着马车离开的鹤度大城。你一个小白脸,好好的花酒不喝,俏小娘不搂,跑来这不毛之地钓鱼,谁会信你?”

该怎么解释他恰恰是因为没得到最近兴起的绝世剑术秘籍西辞悲春录才心情郁闷,想要来无人之地静一静的。钓鱼可以发呆,有效帮助他缓解情绪。被人提及痛处,乔春衫愈发郁闷,只能不讲理地直接将七人提起来抛掷水中。七个赤膊大汉一直生长于草原中,不通水性,口鼻被水灌入,扑腾两下就蔫了。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顿闹,小白脸的鱼竿依旧稳稳地插在莲蓬上,纹丝未动。

观察到这一点细节,芍药心中感叹,这般讲究,不可能在江湖上毫无姓名,但芍药从未听说过这等人。莫不是哪一大门派的新起之秀?

被揣摩来历的人毫不知情,潇洒地抄起鱼竿,放生一条小鱼,三下并两下翩翩然离去。驴子见该入水的入水,该飞走的飞走,没什么好看的了,便吃最后一口草转身上路。

太帅了太帅了,芍药自顾自地捧着脸花痴,余光观察到自家掌门的手朝后腰摸去。

摸了个空。

顺势修理一下衣摆,常红柚宛若无所谓地随着驴车微微摇摆,虽然表情如常,芍药却看出她瞬间的落寞,心下也不由得一滞,刚刚看好戏的心瞬间失去兴致。

二人在草棚茶肆歇脚,猛灌自己两碗绿豆汤,芍药在阴影处舒展四肢,驴车虽稳,但硌屁股,她的下半身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店家老婆子好心的为她们水壶内续上兑了甜井水的酸梅汤,路上烈日炎炎,她见芍药年少,担忧她中暑晕厥。师姐妹二人谢过后,缓缓离去。临走前芍药朝棚子里的店家老头看过去,他戴着草编的粗糙斗笠正聚精会神地捧着一本书研读。至于他读的什么,芍药心里有数。

待身旁无人,芍药才开口,“好奇特。”

常红袖心下开始盘算银子的事情,随口而答,“对吧。”

自己随手胡诌的作品过于受欢迎导致发生哄抢,作者本人也不知该不该开心,“为什么越劝大家不要信秘籍,越有人上杆子去试试呢?而且还花上千两。”好有钱啊,肯定攒了好久。说不定倾家荡产。

“江湖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芍药开始掰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若不是那西辞悲春录是我亲手卖出去的,我也会信。”热闹不凑白不凑。

常红柚在乎自己的形象,“早说这般情景,我就润润笔,先前用词太过直白,不够优雅。”

芍药不同意,“掌门,你有没有考虑过很多江湖人士不识字,太优雅的词汇他们搞不懂。”

“说得有理。”

走到岔道口,常红袖拽着胡萝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芍药揽着绳子,“干什么去?”不说说好了尽量不走官道吗?

“我们改道去隔壁镇子购置笔墨纸砚,争取在路上写个第二部出来。”让这几千两的银票也放她怀里揣一揣,让她整个人暖和暖和,常红袖美滋滋地冒泡泡。

芍药狐疑地看着她,真的假的,这个态度变化的有点快吧。

另一边,白衣白靴的乔春衫坐在高头大马上,叽哩哇啦吹奏玉笛。池塘里的青蛙动情地配合着他的韵律呱呱叫,他便享受地将曲调提高,来一首人蛙合奏。

水洗过的蓝天苍穹,白云美如画,白衣少侠的头上一行丹顶鹤高高飞过,一个接一个地鹤鸣不止。

眼看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走进小镇见到炊烟气的乔春衫无奈,只能在鹤鸣不断的催促下,调转马头。

他饿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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