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剑谱

罗山派三人不欲卷入这场纠纷,很快便离开了。回客房的路上,饭馆里的闹剧已经传得满天飞,有人为宋以素一派拍手叫绝,有人为欧阳桥一派打抱不平,一时间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这件事居然传得这么快么……灵天派的人都这么八卦?还是说在这种场合闹出这种笑话来很光彩?掌门也不管管么?

两日后,欧阳桥的葬礼如期举行,蜉蝣与栾俊、董文誉,和数以百计的江湖人士踏入了挂满白布的灵堂。

欧阳桥的牌位摆在正中央,黑色的棺椁静静躺在牌位前。蜉蝣站在栾俊右侧下首,卜韫和她隔着一个人对望,遥遥一看很快移开了视线。

宋以素站在人群前排,身旁还有两个中年人,想必就是颜高义、晁书华。再前方是个和宋以素年纪相仿的青年,而棺材旁则是一个中年女子和两个少年。随着哟喝声,人群在青年带领下齐齐朝棺椁下拜,棺材旁的三人也开始掩面痛哭。

然后青年拿出一个卷轴,开始朗读长长的悼文,听得蜉蝣昏昏欲睡。然后她听见右侧的人对卜韫小声说:“卜师妹,长老后面那几个人是谁?”

“不知道,这几天没有见过。”卜韫同样耳语道,“师父呢?她怎么没来?”

“师父说在和临江门掌门谈话,已经告诉完颜长老了。”那人回答。

蜉蝣听说过临江门,是个和罗山派规模差不多的小门派,与临风门位置相近,两派关系自然也更近些。不过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非得在葬礼上说?宋以素不会觉得被拂了面子么?

四周也有人开始窸窸窣窣小声聊起天来,从美食美景到美人八卦,不一而足。蜉蝣侧耳听了听,却没有听到有人讨论两日前饭馆里的闹剧。是已经平息下去了么?这么大的事,不应该啊……

或者说,这件事的传播和止息都不合常理——有人在背后推动么?

正想着,身旁那人突然小声“哎”了一声:“那几个人怎么有些眼熟……卜师妹,是不是那天饭馆二楼那些贵客?”

卜韫轻声说:“钟师姐,噤声,人多耳杂不要多嘴。”

“是是是……”钟师姐嘀咕一句,侧头看了看蜉蝣,凑过来小声说,“这位妹妹,你叫什么啊?是哪门哪派的?”

“我是罗山派蜉蝣,与卜韫在一个屋子住。”蜉蝣规规矩矩答道。这钟师姐还真是一刻闲不下来啊……

“哦!原来和师妹在一个屋子啊!”钟师姐恍然大悟,“我叫钟云雁,是临风门女弟子里年纪最大的哦!你知道宋长老后面那几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应当也是什么大人物吧。”

“我在临风门十多年了,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大侠,可都没有这样几号人物!”钟云雁说得眉飞色舞,拉着蜉蝣喋喋不休,“你看他们后面那位,是‘北斗离’的掌门。北斗离是什么?和灵天派地位、历史都不相上下!按理说北斗离掌门位置应该仅次于灵天派几个长老的,可如今却站在了那几个人后面!若江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几号人物,早就该有人知道身份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是啊,好奇怪。”蜉蝣没什么感情道。

钟云雁自顾自说了半天,末了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蜉蝣:“蜉蝣师妹,待会儿散了要不要和我去打听打听?”

蜉蝣忙道:“算了吧师姐,我还得回去练剑——”

她自己都说了这几个人很奇怪,绝对有问题,蜉蝣就更不想去掺和了。她只想找个能填饱肚子的地方安心待着,什么长老斗争、门派风波,她一丝兴趣都无。谁知道问了会不会被卷进更大的事里去?

钟云雁再三邀请,都被蜉蝣拒绝了,只好悻悻地揣手站在原地。

“——呜呼哀哉!夫欧阳先生早亡,实乃灵天之不幸、武林之不幸也!”

耳听那悼文读到了底,众人皆是精神一振,齐齐跟着青年再次下拜。就在人群即将散去时,棺材旁的中年女子忽然转向前方的青年跪了下去,朝她磕了个响头,发出“咚”的一声。

灵堂霎时一片寂静。青年不知所措看着女子,慌忙上前扶她:“夫人,您这是何意啊——晚辈担不起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程掌门,我家官人近年来结怨颇多,如今身故,奴家别无所求,但求掌门能庇佑我母子二人……”女子佁然不动,面上似有清泪流下,从怀里掏出一卷卷轴,双手递给掌门,“闻官人身故,奴家悲痛欲绝,在官人书房以泪洗面,却意外发现此物,应是官人生前未修完之剑谱——此物本也是灵天派之物,不若物归原主,还归灵天派。”

掌门赶忙应下,展开卷轴一扫:“这是……‘追云剑’?欧阳长老修葺的竟是这部剑谱?难道不是……”

女子答:“奴家不知。”

掌门后知后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转身对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便先散了,回去好生歇息,在下再与秦夫人商谈片刻。”

秦夫人却道:“不必了,程掌门,奴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奴家所持仅有这卷‘追云剑’,其余一无所知。若还有顾虑,便去官人旧居一探究竟——奴家便先告退了。”

说罢她就牵着身旁的少年走了,留下掌门拿着卷轴呆愣在原地。

宋以素适时上前一步,对众人道:“诸位可都听见了?欧阳长老生前……结怨颇多,但祸不及家人,与秦夫人无关,若有什么仇家大可现在当堂提出,大可冲灵天派来,不必日后再去寻秦夫人了。”

说罢她伸手拿过掌门手中的卷轴,展开看了半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合上还给了掌门。

众人见形势不对,都纷纷行礼告退。蜉蝣混在人群里往外走,没走几步就和栾俊、董文誉走散了。她也不急,干脆朝人少的地方溜溜达达走着,很快便走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路上。

正要找路回客房,蜉蝣忽然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少年的声音警惕:“你是谁?”

蜉蝣转头,看到那个秦夫人身边的少年站在她身后,面上十分紧绷。

奇怪,他怎么会在这?秦夫人的住处不应该和欧阳桥旧居在一处么?这里可是客房方向。

面上不显,蜉蝣答:“我是罗山派弟子蜉蝣,少侠可是欧阳长老之子?”

少年一顿,脸更黑了:“……是。我叫秦秉,是……父亲和母亲收养的孩子。”

蜉蝣点头:“秦公子可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秦秉也不客气,直接说,“刚刚灵堂上母亲给掌门那卷剑谱,我要拿回来,你能帮我吗?”

“……”蜉蝣噎了一下,“秦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这东西真的无关紧要,秦秉自己就去要了,想必以他欧阳桥之子的身份,程掌门也不会为难他。偏偏他选择找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帮忙,不是摆明了有坑么?

秦秉认真道:“我知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那卷剑谱有问题,里面记录着一些东西,和父亲的死有关。若落到掌门手里,她会将其全部抹除,到时候就再无真相大白的可能!”

蜉蝣察觉到一丝麻烦的气息,连忙推脱道:“请容我拒绝,秦公子——在下只是一罗山派弟子,武功低下,对灵天派也不甚了解,断不想卷入如此复杂的局面……”

“你想要好处?”也不知道怎么想到的这层,少年竟还真思索了起来,“……宋长老不是说要吸纳一些小门派吗?若你助我拿到卷轴,我会想办法让宋长老也将罗山派吸纳进灵天派,怎么样?”

“……抱歉,但宋长老本来就要吸纳罗山派。”蜉蝣无力道,“少侠,我是真的全无兴趣。我也不会往外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吗?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不等秦秉反应,蜉蝣当即转身就走。没走几步,秦秉的声音忽又响了起来:“蜉蝣师姐,剑谱若不拿回来,灵天派就完了,彻底完了——包括罗山派,没有人能够幸免。”

蜉蝣顿了一下,也仅仅顿了一下,头也不回道:“不好意思,在下只是一介女流,这等大事不是我能插手的,请找其他能人异士吧。”

直到蜉蝣离开,秦秉都再未说话。

回到客房,卜韫好像没有离开一样坐在床头看书。蜉蝣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忍不住问道:“卜师妹,今日灵堂上那个少年,可是欧阳长老的儿子?”

卜韫头也不抬点头道:“是,那是他的养子,秦秉,今年十三岁。”

“他没有亲生孩子吗?”

“有,一个女儿,叫欧阳济,听说不在和宜郡,不知道在哪。”

父亲身死,这等大事都没有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遇见秦秉了?”卜韫终于抬起头问道。

蜉蝣不由得一阵闹心:“嗯,算是……遇见了吧。”

等等——秦秉既然在这里找人帮忙,那秦夫人呢?两人一同离开,秦夫人会放任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在灵天派瞎转?会不会当时秦夫人就在附近,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这母子两人,一个给卷轴、一个偷卷轴,是要演哪一出?

“蜉蝣师姐,钟师姐已经与你说过宋长老身后那几个人不简单了,对吧?”卜韫合上书说。

“……是,钟师姐与我说过了,怎么了?”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喜欢掺和麻烦事?山不就你你去就山?

卜韫无知无觉,继续道:“刚刚钟师姐去打听了,他们从京城来。”

蜉蝣惊讶道:“京城?那里也有江湖人么?”京城一向是朝廷严管之地,江湖人的许多手段在那里都行不通。

那几个人竟从京城来,又被灵天派如此尊重——蜉蝣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很陌生又很可怕的想法。

心有灵犀,卜韫开口:“他们,是朝廷的钦差,得知欧阳长老死讯,奉命来灵天派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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