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藤蔓缠

这日修习完毕,窗外已是一轮明月高悬,我下了榻,走到窗边,望着不着山的方向,默默出神,也不知道师父现在何处做什么,前日他说要离开几日,让我勤加练习,不得有片刻懈怠。

这人神神秘秘的,但从这几日相处来看,虽言行颇有些不靠谱,却也算得上严师,每日都要检查口诀的默诵,初初几日在碧潭边打坐,数日后竟要我去飞瀑的山崖上打坐,石头下便是湍急的流水,在不远处突地悬空,一泻而下,最初我几乎要吓破胆,央告纪眉山能否依然在碧潭边修习,但纪眉山却一反常态,非但不允,且严令要在石头上坐满两个时辰,方才作数。

就这样胆战心惊修习几日,竟慢慢也适应了,师父说,此处修习为精心,只有在这样天然的噪声中做到凝神静气,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此刻,夜凉如水,唯有远处一缕箫声破空而来,音色铮铮,与以往不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冽孤高。我呆呆地听着,想起自离家至今经历的种种事,竟痴了。

“你是何人?”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我惊觉回头,但见消失了数日的美人来庄主**不知道何时静静出现在我房中,依然是那身绣着金丝线的大红色的外袍,直直盯着我,若有所思。

我心头火起,强忍怒意道:“堂堂庄主有门不走,两次三番夜闯女子居所,这便是庄主的待客之道么?如今夜已深,男女有别,实在不便,还请庄主自重,即刻离开!”

说罢我上前打开了门,夜风灌入,吹得桌上烛火摇曳不定,我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他,自认为这逐客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却见那**并不为所动,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瞧,我被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怒意更甚:“我的话已说得足够明白。深更半夜,你一个有妇之夫滞留在此,于礼不合,于理有亏。请你立刻离开,莫要叫阿竹姐姐误会。”

闻言,他嘴角竟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你这么替她着想?”

我不解地看他:“你是阿竹姐姐的夫君,你一个庄主不在庄主夫人房里,却出现在这里,您是存心要让阿竹姐姐对我心生嫌隙吗?”

他依旧不答,却忽然向我走来,宽大的衣袍拽在地上,映着烛光,妖艳非常。

我大惊,慌忙扑向身边不远处,意图拔出丹心剑,却见他比我更快,丹心剑出鞘一半便被他一把制住,轻巧地扔回原处,转而欲捏我的下颚,我偏头躲过,他邪魅的双眸恼意渐起,双手腾出欲再捉我的手臂,我回身想也不想,反手一掌拍出,随即一跃而出。

掌风虽弱,却让他身形微滞。

足尖离地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灵之感蓦地涌遍全身,眼前景物一花,我竟轻飘飘地跃出十来步之远,稳稳落在门外廊下!等反应过来,吓得心都快跳出去了。

**随即也一跃而出,看我的神色愈发诧异:“你究竟是何人,上次试你并无半分内力,今日···”

我彻底被激怒了,此人一再试探我底线,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忍不住啐道:“让庄主你失望了,我谁也不是,倒是庄主你让我觉得像一个人。”

他果然上当,问:“何人?”

我冷笑:“鸡鸣狗盗之人,采花淫贼。”

他听罢居然笑了:“没错,我采的就是你这朵花,且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言毕,突然急冲我而来,伸手欲抓。

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近身,情急之下,我足尖在廊上栏杆一点,向上跃去,本想着怕是要摔下去了!不承想竟一个纵跃上了屋顶,大惊之下狂喜不已,我居然练就了日思夜想的轻功。

只是我来不及高兴,**便紧随而上,一掌袭来,我感到扑面的劲风,胸口顿时窒住一般,喉头涌上一股腥气,眼前发黑。

眼见**逼近,淡淡地看我,就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兔子。

耳畔忽闻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箭凌空而来,对着**直射过去。

**侧身轻巧避开,那箭矢擦着他的深红袍袖掠过,“叮”的一声钉入门柱之中。他顺势飘然后退两步。

只是一瞬间,我胸口的那种窒息感骤然减轻。

“姐姐,你怎么样了?”是蔺残阳焦灼的声音。

我刚要答话,却见对面少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住,而后狠狠撞在墙上,一口血随即喷了出来。

“残阳!”我失声惊呼。

**在原地负手而立,冷嗤一声:“不自量力!”

“残阳!”我从屋顶一跃而下,扑倒在少年身边,手足无措地想要扶起他。

少年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却仍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姐···姐···我···没事···你快···走···”

我眼泪像断了线一样。这个少年,手腕的伤痕尚未褪尽,此刻又因救我重伤,生死未卜。巨大的愧疚与愤怒让我几欲炸开,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一字一句道:“他若有事,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就凭你?”

“就凭我!”

此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全是纪眉山逼我在飞瀑上打坐时念诵的口诀,身体已先于意识而动,合身扑上,没有章法,全是搏命的架势。

只听他轻笑一声:“一个魔子,竟也值得你这般拼死相护。”

我一语不发,凝神攻去。

“灵台无垢,道心惟微。舍此皮囊,一剑破妄!”

这是纪眉山闲来教的,还跟我说我眼下修为根基太浅,这个不要轻易用,极易损耗自身。

可眼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丹心剑不在手,只得以身相搏。

却见他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你是长青殿的人?”

此刻我体内已是气血翻腾,却仍强提一口气,再度攻去。

出乎意料,他只是侧身避开,并未还手。

几招过后,他终于面露不耐,冷笑一声,“还真是蠢得可以。”

说罢,红袍在夜色中一展,转身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了。

我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松懈,整个人颓然坐倒在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终究是没能忍住,溢出了嘴角。

强忍着胸口的闷痛,我咬紧牙关把蔺残阳背起,费尽力气将少年安置在我的榻上,又忙不迭地去喊侍女请郎中。

郎中来把了脉,开了药方子,嘱了几句:“小公子气血两亏,好在并无大碍,只需调养几日,万不得已再用气动力。”

郎中离开后,我终于坚持不住,跌坐在榻前。

我望向榻上昏睡的蔺残阳,心道:那一掌看似凶险,但其实并无杀意,不然以**的内力,此刻他哪里还有命在。只是奇怪的是,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魔子?

谁是魔子?

他为什么对我们都没有痛下杀手?

这个**到底要做什么?

他和阿竹姐姐是夫妻,可是两人似乎又没什么交集。

这个美人来到底有什么秘密?

此地,真的不宜久留。

我决定等蔺残阳好转后,便带着他离开美人来。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再不济,我便带着他回到碧瑶镇,我答应过他,养他一辈子。

翌日,我来到阿竹房间辞行,阿竹这次倒没有挽留我,只是道:“本想多留阿澜妹妹一阵,只是妹妹着急要走,姐姐也不好一再耽搁,马车早就备好了,妹妹何时出发,只需打发人去知会一声即可。”

我真诚道了谢,想了想,又问道:“阿竹姐姐,庄主回来过吗?”

阿竹一顿,随即抬眸,嘴角漾开一抹温婉如常的笑意:“并不曾,怎么了,阿澜妹妹有事寻他?”

我仔细看了看阿竹的表情,只觉那笑容完美得寻不出一丝破绽,眼底也平静无波,愈发狐疑,面上却不显:“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叨扰许久,没有见到庄主,不能当面向他道谢了。听说庄主和姐姐情深意重,令人羡慕,我要是以后能像阿竹姐姐一样找到一个如意郎君,那该多好。”

阿竹听了,淡淡笑道:“我们夫妻多年,什么情深意笃的,不过是外人看得好看罢了,倒是阿澜妹妹率性可爱,我要是男子,必定爱得不行。”

我笑笑:“承阿竹姐姐吉言,我日后如觅得如意郎君,定要带来给姐姐看看。”

辞别阿竹,我准备再去和阿囡说一声。多日相处,我知阿囡心性赤诚,待我并无二心,我这一走,她怕是要难过许久,

我们已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无论如何,我后面的打算都要说给她听,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离别之言,总需当面说清才是。

更要告诉她,山高水长,我们姐妹必有重逢之日。

还有师父,他行踪飘忽,大抵不知道**这事。

他虽看似不靠谱,却护短得紧。若知晓自家小徒弟受了这般委屈,只怕立时便要提剑打上美人来,届时,阿竹阿囡姐妹该如何自处,她们待我情同姐妹,我又如何能因一己之私让她们陷入两难。

此事,还是莫要让他知晓为好。

此外,我和师父约定有暗号,我可以在不着山给师父留好暗号,告知他,我已离开。

想到这,我决定先不去着山。如若师父不在,我便留下暗号。

我一路来到碧潭边,唤了几次也没见纪眉山出现。便用小石子摆起了暗号。

这是师父教的,想起他嬉皮笑脸道:“乖徒儿,这江湖上的暗号,无趣呆板至极!可咱们这个,绝对稀奇,被人瞧见了,也只会觉得是哪个顽童的恶作剧,断然想不到这是你在叫师父回家喝酒!”

我还记得自己听到这个暗号时候的无语,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又难过至极。

忍住落泪的冲动。我用小石子摆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酒壶,壶嘴处用树枝摆了一个叉,这是告知师父,我遇上了麻烦之意。

忽听身后一阵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我本能回头,却突感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昏过去前,隐约见一角黑袍闪过。

万全:大事不好啦帮主,您的两位副帮主又打起来了!

蔺残阳:等我再长大一点,绝对要你好看!

**:不自量力,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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