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适时叩了叩门,屋内声音戛然而止。
想了想,我端着药推开门,见**已换了干净衣服靠在榻上,纪眉山歪坐在桌前,一副浑然不羁的样子。
二人一齐向我看来。
我对纪眉山点点头,将药碗放在桌上,转身欲走。
“师妹”身后**突然出声唤我,我脚下一顿。
“之前···多有得罪。”他声音低哑。
我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机缘这东西当真玄妙。
前几日还要折辱我的人,转眼竟成了同门师兄,偏偏他还救了我一命,若不是他出手拦下袁惜舞,我可能就遭了毒手,又如何能撑到纪眉山赶来。
轻叹一口气,我回头道:“高师兄,虽然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但是都过去了,既然你我同门,以后难免要有向师兄请教的地方,高师兄不必见外。”
纪眉山笑眯眯的看着我道:“果然我纪眉山的徒儿就是心胸宽广。”
**闻言,嘴角微微一勾:“眼下确有一事想要劳烦师妹。”
“···”
我和纪眉山同时向他看去。
我:···就客气客气怎么还当真了??
纪眉山挑眉:“你还是真不见外啊!”
**轻咳一声:“师叔也知道,如今三十六派已联名对我压制,我这般模样,短期内怕是难以周全。美人来现下正缺能主事的人,不知师妹可愿在我疗伤期间,代行庄主之权?山庄上下皆可听师妹调遣。”
他看向纪眉山:“师叔以为如何?”
纪眉山摇着扇子,眼中精光一闪:“好是好,只是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打什么鬼主意,让我乖徒儿给你打理庄子可以,但你那些风流债,莫要沾她半分···否则,我必将你大卸八块,炼成丹药喂狗!”
**闻言轻笑一声:“师叔多虑了。”指尖在自己胸口轻轻一点,“如今我这模样,还能算计什么?”
纪眉山回头看向我:“不过,这倒是个历练的好去处,丫头,你自己决定。”
我沉吟半晌,道:“师父、高师兄,我回去好好想想,明日给高师兄一个答复,如何?”
**颔首:“自然。”
纪眉山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也好,为师看你眼下发青,这几日必是没有睡好,快回去休息吧。”
夜色已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踱回自己的小院。
却见阿囡早已等在我的院子里,看见我一脸惊喜:“阿澜,你回来了。”
我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怎么不进去等我?”
“阿澜,你怎么样,没事吧?”她拽着我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查看。
我心头一暖:“我没事,那些人都走了,别怕!”
阿囡眼泪倏然落下:“幸好你没事,不然···”
我轻环住她哽咽的肩膀,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蔺公子后来醒了,听说前面的事,非挣着要去找你,脸色白得吓人。我和万全好不容易才拦住了。”
“你做得对,阿囡。”我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赞道,“残阳身上有伤,性子又烈,若他冲出来,只会更乱,你很勇敢!”
她破涕为笑:“我听说姐夫···庄主他受伤了,严重吗?”
“已无大碍,”我一想到**那受了伤也一副祸害遗千年的劲儿,直觉得他再严重点也死不了···
“还好没事。”阿囡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在美人来···他待你们好吗?”我问。
阿囡认真思索片刻:点头道:“刚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里又大又漂亮,终于不用挨饿受冻了,比以前在街头没吃没喝没地方住的日子不知道好多少!虽然庄主很少出现,但从未苛刻过我们姐妹的吃穿用度,这么多年,他能收留我们姐妹,还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阿囡,”我犹豫半晌,忍不住道:“你想做回慕容雪吗?”
“阿澜,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眼睛倏然睁大。
“我的意思是,我想叫你光明正大的做慕容雪,而不是隐姓埋名的阿囡!只要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也不会有人轻视你!”
阿囡眼泪簌簌而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姐姐不在了,你就是我的家人。”
“好,”我坚定的回握她的手:“我们永远是家人!”
一夜辗转,难以入眠,翌日一早我便兴冲冲来找**,见纪眉山也在。
一红一青两道身影,风姿各异,却皆是人中龙凤。
“高师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若我打理山庄,可否给山庄改个名字?”
**望着我微微颔首:“既然已将山庄交由小师妹打理,一切自然你说了算!”
“真的吗?”我兴奋的脸都红了,“我想叫它采薇庄如何?”
不待**回应,纪眉山啪的合上折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历经风雪,终采薇而居,妙极!好徒儿,可是取的这个意思?”
我点点头:“美人来脂粉气太浓,听起来就···就不大正经的样子,不如改成采薇庄,可从名字上正本清源···”
**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继而竟不顾伤势大笑起来,却不慎牵动伤口,开始剧烈咳嗽。
他抬起狭长的眼眸,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小师妹,我果然小瞧了你。”
纪眉山摇扇笑道:“好徒儿,你果真想好了?”
我点点头:“我和高师兄既是同门,理应相互扶持,且庄子上下还有十来口人,若将他们遣散,许多人恐无处可去。”
纪眉山拊掌笑道:“想不到好徒儿心地如此纯善,果然肖似为师!”
说干就干!我当即唤来万全,一面让他去定制新的“采薇庄”牌匾,一面亲自着手梳理山庄上下所有人的出身户籍,并逐一询问去留意向。一番忙碌下来,十一个人里,倒有九个愿意留下,只有两个想要归家,我吩咐万全给他们备足了回去路上的盘缠。
忙了大半日,水都没顾上喝几口,眼见日头西斜,万全和小雪又抱着几大摞账册并一大钥匙进来,咣当一声堆在了我面前的书案上。
望着那瞬间堆成小山的账本,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撂挑子!
所幸小雪和阿竹学过管家,万全又是个极伶俐能干的,有了他们帮忙,竟是轻松上不少。
我们三个就这样不眠不休,待到最后一行数字核对完毕,已是第二日入夜。
我拍拍酸胀的肩膀,伸了个懒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这家真不好当啊!”
小雪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来帮我捶着背,柔声道:“哪里有容易的事,以前我见姐姐每日也是这般对账到深夜。”
我哀叹道:“阿竹姐姐到底是怎么学的?我大概真没有天赋,算账我最不在行···”
小雪笑道:“万事开头难,你不必急于一时。”
话说着,万全拎着一个食盒推门进来,笑道:“两位主子忙活这大半天了,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我大喜,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揭开食盒,只见两碗桂花酒酿圆子正冒着热气,甜香扑鼻。
“知我者,万全也!”我一拍他肩膀,“从今日起,我正式封你做采薇庄的大管家!往后这些采买调度,迎来送往的琐事,都由你负责!”
万全先是一怔,随即眉开眼笑:“多谢阿澜姑娘栽培!小人这是什么好运道,跟了几位庄主,不光吃喝不愁,纪师父还愿意时不时点拨我一点功夫。”
我一手端碗,一手摆了摆:“能不能不要小人长小人短的,咱们都是一样的,分什么你我、大小、长短···”
小雪在一旁抿嘴轻笑。
“好嘞阿澜姑娘!对了···”万全忽然想起什么,挠了挠头,“方才纪师父交代,明日要检查您的内功心法修习进度。”
我手一抖,勺子哐当一声掉回碗里:“明、明日?”
“纪师父还说了,您要是忘了或者记岔了,他就要给您试他最新研制的‘口不能言丹’···”
“···他不知道我这几日在忙着查账吗??”我哀嚎一声,“这几日忙得哪有时间练?万全啊万全,你这管家第一桩差事,就是帮我想个瞒过师父的法子!”
小雪道:“就和纪师父说,你这几日累病了。”
“不妥不妥,”我连连摇头,“师父精通药理,如若被他发现我骗他···”想到纪眉山身上那一堆五花八门的丹丸,不由打了个寒噤。
忽然我眼睛一亮:“万全,去把地窖里那几坛百日醉都给师父搬过去,就说···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再给他配几样下酒好菜···”
三人相视,终于忍不住笑作一团。
窗外月色正好。
沐浴过后,浑身舒畅,我对镜理了理半干的长发,正准备修习一下心法,忽然见窗外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蔺残阳。
“残阳!”我惊喜道:“你能起身了?我晌午去看你时,你还在睡。”
“姐姐···”少年开口,声音嘶哑。
“别站在风里,快进来。”我拉着他的手进了屋子,触到他冰冷的指尖,忍不住蹙眉:“你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非要站在风口,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茶。”
我松开他的手,正要转身,却被他猛地一带,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去。
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双手已稳稳揽住我的腰,将我牢牢锁入怀中。
我一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双眸,里面盛满了委屈:“姐姐,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又是这句话!
我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温声道:“说什么傻话!我既答应你去哪里都不会丢下你,我必然说到做到,你,小雪,我们三个永远不会分开!”
“姐姐是不是要嫁给**了?”他突然冷声道。
“什么?”我一怔。
“他们都说,姐姐要当庄主夫人了!”他眼中满是痛色,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是不是?”
“胡说八道什么?谁说的?”我被他问得心头火起。
蔺残阳倔强的偏过头:“那为何之前他还对我们有杀心,转眼便将山庄托付于你?若非···若非那种关系,他凭什么?”
我一时语塞。**曾是长青殿大弟子的身份只有**,师父和我三人知道。他的身份眼下还不是揭开的时候。也难怪众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客居的女子,一个没了夫人的庄主,突然让我打理山庄上下,这样的事,任谁都会生出误会。
我揉了揉眉心,柔声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高庄主伤势未愈,让我代为打理。残阳,你信我!”
“好,我信姐姐!”他双眼灼灼的注视着我。
我点点头,刚要松口气,却听到他道:
“那你嫁我!你应了,我便信你!”
“······”
“??????”
我下意识探了探他的头,没发热啊。
少年一把挥开我的手,颤声道:“在姐姐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对吗,所以姐姐从不曾把我当作男子看待!”
他突然欺近,一手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拨开我颈侧的长发:“姐姐与他···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碰你了吗?亲你了吗?”
待看见我脖子上浅红的印记,少年眼底瞬间燃起滔天怒火,他猛地扣住我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就要吻下来。
我又惊又怒,此时再也顾不得他身上有伤没伤,奋力挣扎起来。
手肘撞到他胸膛,他闷哼一声,反而将我更紧地箍在怀中。
少年的双臂竟如此有力,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情急之下,我奋力一震,挣脱他的怀抱,随即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我和他登时都愣了。
“蔺残阳!你太过分了!”回过神来,我气得浑身发抖。
“姐姐···”他急切的伸手要握住我的手腕,被我狠狠甩开。
“你回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站在原地,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我把自己蒙在柔软的锦被里,头一次生出无措和惊慌。
他是何时存了这般心思?我竟然一点不知。
甚至还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小雪。
那些自以为的撮合,现在回想起蔺残阳别有深意的眼神,我心惊不已。
小叶:开始搞事业!gogogo~
**:金主爸爸还不是我?
小奶狗:失恋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姐姐我是不会放弃的!
纪眉山:吵什么吵,再吵一人一粒“口不能言丹”
万全:膜拜诸位大佬!
小作者:谁表现出色谁加戏!人生苦短,绝不内耗~祝看文的你周末愉快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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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采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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