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兰桡转回身,罗伊萝立即恢复了柔弱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兰桡哥哥,我方才走到这边才瞧见,原来九皋阁后别有洞天,栽植了许多奇花异草,好些我都叫不出名字呢,你能否陪我逛一圈,讲给我听听?”
“抱歉,罗小姐。”宋兰桡垂眸,语含歉意,“有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宋某需亲自作陪,实在分身乏术,还望小姐见谅。”说罢,他抱拳作揖,就要离开。
没想到宋兰桡竟然直接拒绝了。罗伊萝心头一堵,完美的笑容几乎就要挂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装了,“兰桡哥哥,你应当清楚,若不是我在父亲面前为你多次陈情,九皋阁的批文是决计下不来的,于情于理,你难道不该多陪陪我么?”
宋兰桡闻言,果然顿住脚步。
罗伊萝心中暗喜。
可是当她看到他的眼神……虽然依旧温和、平静,却多了几分她最厌恶的东西。
“于情于理?罗小姐这番话,倒是令宋某想起一桩旧事。”宋兰桡声音清晰,不疾不徐,“去年,罗小姐在竞泾府路遇险情,宋某出于江湖道义伸以援手。正所谓施恩莫望报,望报莫施恩,宋某并未以此作为筹码要求罗小姐回报些什么,况且事后罗小姐的丰厚谢礼,宋某与季大人皆已收到,小姐确实不必再挂怀于心。”
随即,他话锋一转,回到当下:“此次九皋阁之事,罗大人的认可,罗小姐的助力,以及各方友人的支持,剑宗上下铭记于心,宋某自是感激不尽。他日罗大人若在江湖事务上有所差遣,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与剑宗门规,宋某义不容辞。”
“你……”
罗伊萝想再嘲讽几句,但是宋兰桡没有给她机会。
他笑容一展,继续道:“至于陪伴游览之事,罗小姐是剑宗的贵客,既有此雅兴,在下可立即安排两名最得力、最博闻的弟子随行讲解,定当知无不言,必不让小姐扫兴而归。”
说罢,他扬手就要招人来,罗伊萝轻哼一声,冷冷道:“既然你不得空,那就不必再找别人了。”
宋兰桡垂眸欠身,“多谢小姐体谅,宋某就先行失陪了。”
看着宋兰桡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罗伊萝只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手下猛地用力,“刺啦”一声,手中那方多灾多难的苏绣丝帕最终还是被撕成两半。
她将破损的丝帕揉成一团,狠狠掷于地上,心中忿忿:好你个宋兰桡!竟敢如此敷衍搪塞于我!
侍女月鹿从角落转出,走近罗伊萝,拾起丝帕,递还的同时在她的手心按了两下。
罗伊萝心中猛地一凛,强压下情绪,板起面孔问道:“又有什么事?”
月鹿垂首,声音压得极低,“主上来了。”
罗伊萝下巴一抬,“带我去见他。”
*
这边,颜好好的精气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声音绵软,连脚步都开始发飘。温芫芫当机立断,挽着她的胳膊,将她半拖半拽地拉到了游廊尽头一处高台上的亭子里坐下。
亭中有石桌石凳,地势虽高,四周却有花木掩映,倒是一个歇脚、观察的好去处。
两人刚坐下不久,一名侍女便端着托盘走来,将一套上好的茶壶茶杯和几碟精致点心放在桌上。
“贵客请慢用。”
“姑娘真是好眼力啊!”颜好好眉开眼笑,不吝夸奖。
温芫芫也跟着赞道:“我庄里要是有这么伶俐的丫头就好了!”
侍女羞涩一笑,垂首道:“二位贵客谬赞了,是大公子特意吩咐备下的。”说完,便退下了。
“哦——大公子啊!”温芫芫拖长了语调,朝着颜好好一阵挤眉弄眼。
奈何颜好好此刻将“半聋半瞎大懒虫”贯彻到底,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温芫芫也不在意她的故意忽视,自顾自地捏了块甜酥吃起来,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当她吃完一块,伸手从碟子里拈起第二块时,抬头瞥了对面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原来你醒着啊!”温芫芫顺着她的视线,装模作样地伸长了脖子望去,“合着从坐下到现在,你一直在看议事厅啊!怎么,那儿是能长出金元宝,还是能蹦出个谢少主?”
颜好好慢悠悠直起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接她这话,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一直没想明白,那仰沧派的李掌门为何对剿灭破月宗如此执着,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温芫芫一听是这个,立刻来了精神。她把剩下的半块甜酥全塞进嘴里,又灌下一口茶,“这你可问对人了!”
她双手环胸,凑近了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明面上的说法呢,是二十多年前,他们仰沧派有一本顶要紧的《秋水分浪八段诀》内功心法,被破月宗的人偷走了,导致李掌门他师父,连带他现在,拳法练到第七层‘叠浪千重’就再也上不去了,成了祖传的心病。”
“哦?”颜好好挑眉,“那……明面之下呢?”
温芫芫眼睛一眯,声音压得更低:“野史传闻嘛,那可就精彩了。前两年不是闹过一阵琴师乐姬接连失踪的案子么?好巧不巧,李掌门有位藏在别苑、宝贝得不得了的红颜知己,就是在那时候没的。”
“也是破月宗掳走的?”
“不知道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捭阖司也没有定论。不过么——”温芫芫眨了眨眼,声音更低了,“有人说,他那个心肝宝贝根本不是被掳走的,而是跟一个在园子里里帮工的、会吹笛子的编外弟子跑了!这下子,李掌门可不就得死死咬住破月宗不放,才能保全自己的颜面么!反正他们恶名远扬,多背一口黑锅也不嫌沉。”
颜好好摇头失笑,“破月宗倒真是坏事做尽,人人喊打。只是没想到,这天收之前,还得先给人背个黑锅。”
“可不是嘛!”温芫芫白眼一翻,“不止仰沧派,好几个门派都是自身有问题,却推在了破月宗头上。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不过是跟风而已,我甚至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破月宗三个字怎么写!”
两人正说着,听到议事厅那边传来一阵响动,雕花木门被拉开,掌门、当家们面色各异地陆续走了出来。
温芫芫用手肘碰了碰颜好好,“喏,你的‘金元宝’出来了。”她站起身挥了挥手,一边抚平衣摆,一边对颜好好道,“我也该走了,改日得空,去你庄里尝尝那令谢少主乐不思蜀的小鱼干。”
“好好好——!麻辣的、五香的、泡椒的、盐焗的,随你挑!”颜好好随口应道,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谢逍宜穿过人群朝她走来。
颜好好刚刚辞别了宋兰桡,火木真就出现了。
天色未晚,涌泉山庄的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剑宗别院。
颜好好刚坐稳,谢逍宜就身子一歪,将脸埋在了她的肩头。
“是不是累了?”颜好好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谢逍宜摇摇头,发丝蹭过她的颈侧,他哼唧了一声。
“没,就是想靠一下。”
颜好好心头一软,抬起手,一下下拍着他的肩背。
马车大概是碾过了一块不小的石头,突然猛地一震。
咚——!
两人都被颠得弹起,而谢逍宜还撞到了车顶,又落回来。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颜好好,以唇形发出无声的控诉:你看她!肯定是故意的!
颜好好见他这副模样,直接抱着肚皮笑倒在了软垫里,肩膀抖个不停。
谢逍宜嘴角翘起,看着她笑。下一刻,他伸出手,将人捞起来,直接拢进自己怀里。觉得还不够,他又低下头,在她的肩窝里蹭了又蹭,似乎要将方才被打扰的那一下,连本带利地“蹭”回来。
*
月影落湖,星河流转,清晖洒向虞庭府一处隐秘的院落。
房间内薰香浓厚,屏风后重闱晃动,映出交叠的人影。
凌乱的衣衫委顿于地,颤声渐渐平息,只剩珠帘在轻轻摇晃。
刘白榆半倚床头,手指一下下梳理着罗伊萝汗湿的鬓发,声音慵懒,“宝贝儿,你今夜怎的心不在焉?”
罗伊萝呜咽一声,缩进对方怀里,“人家想你了嘛——!”
“哦?”刘白榆划过她的背脊,“难道不是因为宋兰桡?”
罗伊萝心中一惊,赶紧道:“讨厌——这个时候提他做甚?”
刘白榆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难道,你也拜倒在他的蘼芜剑下了?”
“我没……”
“嗯?”刘白榆指下用力,声音也沉了下去,“我要听真话。”
罗伊萝撅起嘴,带着委屈道:“他当众轻慢于我,简直是不识好歹!若不是我们……”
“嘘——”刘白榆的手指轻轻按在她唇上,“我这一局,宋兰桡是关键。”
“可是……”
“怎么?你不相信我?”
“没……”罗伊萝顿时想到,上次也是这般欢好后,她跟刘白榆提到她爹有意跟南宫家定亲之事。他让她放心,说他有办法毁掉婚约。后来南宫无乐停职,她爹果然也就不再提起婚约。
她垂下了头,颤声答道,“……我都是你的人了,自然听你的。”
“真乖。你如今要做的,是放下你的大小姐脾气,耐心地、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让他倚重你,离不开你……就像我这样。”
说着,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再是重重一按。
“唔——!”罗伊萝刚刚经历过一场酣畅的情事,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嗯?不喜欢?”刘白榆低笑一声,抬手再次绕回她纤细的脖颈,揉捏流连。
罗伊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凌乱的脸。她咬着唇,顺着他的力道,任由自己沉溺于他的掌控之中。
“嗯——”刘白榆仰起脖子,满足叹道,“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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