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逢

一股浓浓的**迎面而上,风笙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园中的花枝被惊动,整座沉睡的院子才刚醒过来,雪扑簌簌地掉落。

“谁呀?”

一个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身着月牙白的服饰,头上的步摇犹如春色出墙,和她手中的团扇配合着,甚是动人。见到院中的人,她睁大眼睛,慢慢走到几个人面前,行了个礼,柔声道:

“原来是风女郎。不知女郎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呢?”

“这位是云梦观观主的义女皇甫女郎。她是雍州官府的仵作,我想,能帮我们的人,非女郎莫属。”风遇情照例还礼,介绍道。

“风女郎抬举了。小女皇甫子衿,不知风女郎这次光临,有何指教呢?”皇甫子衿笑吟吟地摇着团扇,看向另外二人。

听完宣华的讲述,皇甫子衿陷入了沉思。

“根据郎君所说,那袁氏死于她自己房中,而且不仅身上有伤痕,口中也有异物存在……请问袁氏的脸色可有发青发紫?亦或是她腹中可有其他异物?”皇甫子衿询问着,不时拿起笔记录些什么。

——

“那袁氏平日恃宠而骄,出门那满头珠翠,恨不得变成花蝴蝶,这城里谁不知道啊?”

“这小子确实与袁氏有过争执,十日前左右吧,就在万安门那边,听说是因为几副玉镯子,后来,还差点闹到了侯爷府上呢。”

“袁氏平日在我们铺里挑选首饰时确实颇为挑剔,别说不是上好的她看不起,就算是上好的翡翠珍宝,她也得挑三拣四好一会,难伺候得很!”

禾香馆。

几碟小菜摆在桌上,店小二刚刚打来一壶酒便被风笙情抢了去,半日下来,一点线索也没有,那袁氏的坏话倒是听了不少。话说这人与他非亲非故,若非因为宣华……

“诶?怎么不见宣华?”想到这里,风笙情才反应过来,问阿姐道。

“是风小郎君找我吗?”话音未落,宣华便坐到他对面,问道,“话说,各位都有些什么线索?”

“我去官府看过公文,也找过那位仵作,目前看来,袁氏身上伤痕虽不少,但唯一致命的只有一处,便是太阳穴这处。”皇甫子衿指着一张人物构造图,道。

“我倒是听说这袁氏恃宠而骄,张扬跋扈,几日前确实也与那犯人有争执,要是这修郎君一时冲动起来,倒也不奇怪啊!”

风笙情说着,正要继续夹菜,谁知被宣华一下子夹住手,宣华瞪着他,面有不快:

“你可不许这么说阿珩!阿珩怎会像某些人一样,有勇无谋?”

风笙情不服气,正想反击,却听风遇情开口道:

“我今日倒是听得一个消息,这袁氏其实是金陵人,是丰庆侯此前在外拜会朋友时纳回的。她在雍州并无亲信,只有一个远房表弟。”

“你们可否稍安勿躁,听风女郎把话说完呢!”皇甫子衿见宣华和风笙情还是互不相让,出声劝和道。

风遇情摆摆手,道:

“袁氏死于闺房之中,且据皇甫女郎调查,门窗并无破损,想必凶手必是袁氏熟悉之人。修郎君与袁氏相识不过半月,怎可能因为一次纠纷,私入侯府妾室房中兴风作浪?”

“如此么?”风笙情听完阿姐的话,觉得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但一看宣华那表情,又转脸改口道,“那我们不如去找袁氏的表弟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我也正有此意。”宣华接口道。

“阿姐,我先下去结账。”

风笙情结完账,拿起靠在一边的梨花枪便要去官府找线索,没想到一转头看见了宣华。

“你阿姐说她与皇甫女郎有些事需要查,让我们去找那位袁氏的表弟问个清楚。”

袁氏的表弟住在万安门外,那房屋虽不豪华,却也干净利落。

“两位郎君不知有何贵干?是否也是因为此前我表姐一事?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和官府说明,你们为何还来还找我呢?”袁氏表弟看起来也是个端正之人,他坐在书桌边,似是正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我最近很忙,看来也是无法招待二人了。”

“郎君请问如何称呼呢?”宣华碰了碰准备开口的风笙情,礼貌问道。

“小人姓袁,单名一个豁字。”袁豁说完便走了出去,桌边放着一杯凉掉的茶,只见门后有些包袱细软,但屏风边却乱糟糟的,几乎连站立的位置都没有。

“袁郎君是准备出远门?”宣华问道。

“是啊,表姐已死,我留在雍州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日回金陵,以免家人担心。”袁豁一边说一边在屋里踱来踱去,不知在找些什么。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一曲琵琶渐落,风遇情坐在屏风后颔首低眉,静静等待。

“阿姐,那个袁豁到了。”风笙情低声道。

风遇情没有回应,指尖拨动琴弦,屏风外的声音甚是嘈杂,也不知是否找到那个人了。

“你出去找个显眼的位置坐下,待会与皇甫女郎她们会合罢。”风遇情想了想又道,“别喝酒,这儿的酒不比酒馆,会中毒的。”

“宣华呢?他和皇甫女郎一齐吗?”风笙情见阿姐又拨弄起琴弦,知道不会有答案,只得乖乖走了出去。

没酒喝,唉!阿姐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想到这里,风笙情摇了摇酒壶里仅剩不多的酒,无聊地张望着,忽而被一阵欢笑声吸引,一阵香气蔓延开,不仅有这里女子的脂粉气味,还有一股怪异的浓香,像是苏合香,但又夹了些像是酒香的味道。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丰庆侯。

“风小郎君?你还好吗?”皇甫子衿的声音在旁响起,风笙情才反应过来——原来宣华和皇甫子衿已经坐到他身边。

宣华随着风笙情的目光看过去,今日的丰庆侯全无那日在监斩台上的冷酷模样,他身着绛紫色长袍,袖边的织金蟒纹尤为夺目,束发的鎏金冠带随意地垂下鬓边与碎发嬉笑,许是刚被灌了几杯酒,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腰间的红珊瑚佩随之摇晃,漾出一片勾人的水红,似天边霞色,转瞬即逝。

“你看见了吗?是那个女郎。她叫烟娘,西子笑说,此前她和那个袁豁来往甚密。”皇甫子衿说着,拿起酒一饮而尽,指了指正在递酒给丰庆侯的那个女子,只见她身着石榴红的衣衫,头上的明红牡丹绢花与额头那花钿衬得鲜艳,丰庆侯并没有接她的酒,她反而顺势倒入丰庆侯怀中。

“有请西子笑女郎——”

团扇后露出半边脸庞,如盛放于玉盘中的红莲,屏风后面又传来低低的琵琶声,是风遇情的信号。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宣华拉了拉风笙情,低声道:

“那个袁豁就交给你了。”

风笙情掏出酒壶饮了一大口,迅速冲到正在起身的袁豁身边,三下五除二将他按住。另一边,烟娘被一记暗器打倒在地,旁边的女子纷纷惊叫散开。

丰庆侯似对周围的事物都并无察觉,只是卧倒在几上,襟边还有未曾干透的酒渍,他伸出食指稍稍在桌边打翻的酒壶一抹,似是回味方才的片刻欢愉。

“喂!你玩够没有?”风笙情走到丰庆侯身边蹲下,质问道,“我们几个可是辛辛苦苦给你找凶手,你倒好,在这里寻欢作乐,真是枉作——”

“侯爷,还有十几个时辰才到三日之约,您看是先将证人和凶手押去官府,还是直接对证呢?”宣华打断风笙情的话,上前问道。

“在哪听不是听?说吧。”丰庆侯似乎这时候从梦中醒过来,漫不经心地笑着,“美人们稍安勿躁,下回我再来与你们共聚。对了,不介意把屏风后面那位女郎也请出来吧?高某今日闻得此曲,真是如听天籁。”

他一边说一边将打开折扇,往桌子上一拍,那上面出现了一枚细小的银针,那烟娘不知为何,忽而整个瘫软在座席上。

“这问心帖是无毒的,侯爷大可放心,烟娘只是惊吓过度,加上方才受了伤,才会如此。”风遇情走出来与丰庆侯行礼,语气依旧冷冷淡淡。

高栖衡眯起眼,打量面前这个女郎。她头上的水晶凤凰展翅簪子挽起一个发髻,身上云锦如披霞,一颦一笑却似冬日雪色,凝固于画上。原来画中美人,竟真可存于世间。

可惜啊,可惜。

“这位可是仪象门的风十三娘?”高栖衡说着,举起酒杯敬道,“早听闻女郎一曲琵琶世间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侯爷有礼了,只是我们这次前来,只是为了此前袁氏一事。”

风遇情说完,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坐下,西子笑也从屏风后走出来,端上了点心。

“这么说,今日是无缘与十三娘再叙一曲了?”

“喂?姐夫!你们想听曲也罢,想叙旧也罢,为何要绑我?无论如何我表姐也曾是你爱妾,你就这么放任他们这样欺负我袁豁吗?”

高栖衡并没有理会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的袁豁,反而微笑道:

“既然十三娘与高某无缘,那就麻烦诸位照顾好烟娘,明日午时高某在官府恭候。”

“这丰庆侯真是莫名其妙,现在有什么话说不明白?”风笙情一脚踢翻了桌子,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烦躁。

“你无端端发什么脾气?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看好袁豁还有烟娘,不然到时候连凶手都拿不出来,那如何交代!”宣华说着,走向袁豁那边,道,“你啊,做了亏心事就莫要怕鬼敲门。明知道丰庆侯是什么人,还敢去勾引他的女人,简直色胆包天了。”

风遇情走到瞪圆了眼的袁豁面前,迅速点了他几个穴位,只见袁豁像入定了一般,昏昏沉沉不知呢喃着什么,一个冷战,昏了过去。

夜色如水。

铜钱掷出的卦象总是令风遇情心中有些不安。今日皇甫子衿查明袁氏的死因,明日只要呈上公文,再加上那袁豁和烟娘的证词,必能令那位修景珩洗脱罪名。她还有什么可担忧?

虽然这袁豁并不值得怜惜,烟娘也是有过之人,但这卦象,看起来比斩首示众凶得多。

风雪呼啸而过,外面不时传来打更的声音,夜色静悄悄的。

辰时的打更声响起,正在院中习武的风笙情一见到风遇情出来,便兴奋地迎上去:

“阿姐,你醒啦?”

风遇情点了点头,今日风和日丽,看起来万事平安,昨日的那一卦并不灵验。

希望是真的不灵验。

“阿姐,想什么呢?”

“宣华呢?”风遇情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看,问道。

“他呀,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估计也是去看那位修郎君。我看呀,这宣华虽然有时候烦了点,跟个婆娘似的,倒也有几分义气!”

说到这里,风笙情有些无精打采,不过想起昨晚阿姐的精妙武功,他很快又将这烦恼抛之脑后:

“阿姐,笙儿昨日见你的暗器与点穴指法都甚是高超,不如我们今日比划比划如何?”

风遇情微微一笑,抽出腰间的九连环玉节鞭:

“当然。不过只一个半时辰,我们就得赶去和皇甫女郎她们会和了。”

一枪一鞭在空中舞动,如巨蟒缠树,又似彩练当空,白虹贯日。两姐弟正打得酣畅淋漓之时,风遇情忽而叫了一声:

“看帖!”

风笙情心下一惊,阿姐那招数变化无常,他本就有些应付不暇,这一下分神,直接被风遇情一招“雁引愁心去”点中穴道,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阿姐……”

“我还尚未练成能将问心帖与玉节鞭同发的境界。不过你若是一听杂音便心慌意乱,那确实还需多加练习。”风遇情说着为风笙情解了穴道,拿起寒玉琵琶道,“江湖人心险恶,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风笙情郁闷地将梨花枪一甩,正要反驳,没想到宣华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完了,出事了!”

来到官府时,皇甫子衿正在查看袁豁的伤口。

“看起来这伤是一击致命,这凶手下手不轻。”皇甫子衿将验毒的银针收起,又量了量伤口,那神情极为专注。

“怎么会这样?”风笙情冲到皇甫子衿跟前大声质问,“那个烟娘呢?”

“在这。”宣华带着他走到一处窗前,那是一个残缺的鞋印,“烟娘已经被人劫走了。”

“那怎么办?这案子没有他们,怎么翻案?”风笙情气得跺脚,正要冲出去追,“定是那烟娘有了新欢,连夜寻来这里了!”

“风小郎君,莫要着急走,此事我看另有蹊跷。”皇甫子衿走出来拦住风笙情。

“有何蹊跷?那袁豁与他表姐勾结争宠,挑拨离间,难道不是事实?他与那烟娘的事难道不是事实?那修景珩不过是个替罪羊羔,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官府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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