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辰时,无尽峰,小师妹切莫迟到。”岁锦见时辰不早了,便将明日比试的时间和地点告知苏岫云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苏岫云连忙颔首道谢。
她盯着在夜里摇曳的烛火,今日花了那么多时间,也未曾打听出血如意的半点消息,如今又半路蹿出来个程咬金,这中毒又不是小孩过家家,当真是半点都不能松懈,也不知那姓方脑子里是不是灌满了水,非要多嘴。
不就明日加赛吗?
不把人打到痛哭流涕她苏岫云三字倒着写。
次日,苏岫云怀着怨愤起了个大早。
因着还未行拜师礼,她被门内的师姐安排在弟子院,而弟子院离无尽峰有些距离,若是要去膳堂吃早膳,可不得起早点。
苏岫云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她现在严重怀疑,那个姓方的就是故意要整她。
姓方的你最好给她等着。她又咬了一口包子,踏上前往无尽峰的路。
无尽峰展剑台。
苏岫云隔着老远便看见观武席上坐着一个蓝白衣裙的女子,视线往左移,只见展剑台上站着一个迎风而立,蓝白长袍临风轻摆的男子。
由于隔得太远,她实在没看清那两人的长相,只知道站在展剑台上的一定就是那位多嘴的‘方师兄’。
待走进了才知道,那观武席上的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在弟子选拔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是归云宗执剑长老的大弟子——当归。
在与岁锦交谈中得知,这位大弟子为人热情和善,且不拘于礼数,耍得一手好枪法。
当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归云宗莫非有什么弟子不学师的传统不成?
耍枪的教了一个用剑的,用剑的教了一个耍枪的。
当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正如岁锦所说,当归正眼眸轻佻,手持一杆乌月长枪,脚边放着一把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师妹早!”
苏岫云颔首回道:“当归师姐早。”
旋即又把目光放在眼前那个该死的人身上。
一袭蓝白弟子服,蓝色的腰封勾勒出腰身,长发高高束起,打扮得倒是挺人模人样,就是那张嘴委实令人讨厌。
学什么不好,偏要去学人告状。
什么玉树临风,分明就是道貌岸然,什么一表人才,分明就是蛇蝎心肠,心口不一的小人行径。
即便苏岫云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办法揍了方宝玉,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保持着微笑:“方师兄早。”
早早早个屁,就你一天到晚最闲,心眼最小。
方宝玉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没有想到苏岫云居然是如此的端方守礼,归云宗上下皆知自己讨厌她,她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她仍然不卑不亢,谦和有礼,向自己笑着问好。
能有如此心性,难怪当日他的剑术差她一招。
想至此处,方宝玉便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他定当拼尽全力,此战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他连忙回礼:“今日我受掌门所托与你比试,无论结果如何,归云宗永远欢迎你再来。”
观武席上的当归听方宝玉这番话,忍不住扶额,情商这个东西若是真的没有,大可以不开口说话,如此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是觉得待会儿一定会赢吗?
当归暗自叹了口气,她这个大师姐一天到晚真是有操不完的心,连忙出来打圆场:“既然苏师妹到了,现在就开始吧。”
她就不应该来凑这个热闹。
听到这话的苏岫云,还是很有礼节地伸手:“请。”
方宝玉也不含糊,冲苏岫云抱拳后当即就抽出佩剑,向她击去,苏岫云旋即向后掠去,退至展剑台边缘,眼见方宝玉的剑逐渐逼近,她足尖一点,旋身避过了方宝玉刺来的剑招,腰间的佩剑也在此刻拔出。
还算不错。
不过,也只能算作不错。
苏岫云的剑越出越快,方宝玉只好向后避去,挥剑挡下苏岫云的攻击。
剑光闪闪中,一招又是一招,两人的速度愈发紧张,空气中充满了剑锋碰撞的摩擦声,方宝玉使出杨青自创的剑招,以剑为媒,调动三千清风,挥出一道锦绣山河。
这套剑招原本更适用于枪法,但剑法和枪法在本质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方宝玉便在这五年中一直钻研这套剑法,如今已算炉火纯青。
苏岫云眼睛一亮,手腕一转,剑锋寒光点点,手中的长剑挺出,剑走如龙,白光如虹,手中的剑嗡嗡作响,剑势之强,生生逼停了方宝玉揽起的三千清风。
但见山间剑气如潮,罡风中只剩下方宝玉和苏岫云两人的身影。
自有剑气凌空而来,斩断三千烦恼丝。
观武席上的当归看到这一幕,豁然起身,定定地看着前方,白色的衣袂被风吹起,带起她鬓边散落的发丝。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为何逐玉榜连续五年,苏岫云会是榜首,只因为苏岫云的每一剑都可堪称绝世,仅仅只是一息之间,方宝玉便已被苏岫云压制到毫无还手之力,扪心自问,若是她遇上这样的对手,恐怕也会陷入自我怀疑中。
随着地上的尘沙卷起,苏岫云再次出剑化去了方宝玉的剑招,方宝玉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他见状连忙凝聚剑气,如今他与苏岫云实力悬殊过大,一味防守只会陷入被动境地,倒不如拼一把,一击既出,直取对方要害。
哪料剑尖正要触及对方衣袍时,展剑台处突然无风起浪,白日惊雷,无尽峰的鱼淅淅沥沥地落下,氤氲了这座山峰。
待他再次抬眼时,苏岫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方宝玉立马回首,便见她持剑而立,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刹那间,剑影如痕,剑气凌然。
“雨怎么停了?”
瞧着展剑台上剑影如潮,当归好似看不清剑刃如何相交,只觉得细雨好像又停了。
她将手伸出伞外,滴答滴答,有几滴雨落在掌心,微微发凉。
当归看着手心积攒的雨滴,恍然大悟:“居然用剑气剑斩了雨丝。”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两个恐怖的疯子。”
古人言抽刀断水水更流,如今有人剑断天上水,却是不见古人来。
眼见剑影逐渐清晰,苏岫云又是提膝而起,方宝玉连忙举剑抵挡,剑雨落尽,细雨中只剩两人的身影,两柄剑。
方宝玉虎口处微微发麻,由于方才急于躲避,底盘不稳,苏岫云的剑又急又快,他脚下一滑,顿时头朝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苏岫云当即收了剑,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搞什么,这是什么新型的讹人方式吗?
只见方宝玉缓缓从地上起身,脸上突然多出一道极为显眼的血痕。
那张面若美玉的脸上此刻添了一道细微的红痕,看上去倒有几分楚楚可怜之像,只不过苏岫云完全不为所动,她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别开玩笑了,她手中的剑可连他的发丝都不曾碰到。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宝玉,想着趁他起身拿好剑后再补上一剑,好让对方长长记性,免得又去打小报告。
还未来得及提剑,就见当归收了伞,一个箭步从观武席上冲了下来,挡在方宝玉跟前,干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大打出手呢?”
见了血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她并未说出来,毕竟若是苏岫云真想打起来,她有预感,便是加上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所以,有像这种没用的话能别说就不说吧。
苏岫云仍然盯着方宝玉的脸,她总觉着这张脸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五年前的擂台上,她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便被自家师父推上擂台,慌乱之中,她只好赤手空拳与人缠斗,夺了对方的武器,然后一剑将人挥下擂台。
而被她夺剑最后还把人赶下去的人似乎就长了这么一张脸,不过比现在要稚气很多,尤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苏岫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总算知道方宝玉为什么会讨厌自己了,原来是因为她不仅抢了他的剑,还把人给踢下擂台了。
这真够尴尬的。
苏岫云拿出自己的帕子,抬步上前,正欲递给方宝玉,哪料方宝玉迅即躲开,垂下眼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沉默不语。
她盯着方宝玉脸上的那道血痕,如果不出意料,那道伤痕似乎是被她的剑气所伤,歉然一笑:“那个……师兄啊,你还好吗,我真不是故意的……”
打得太忘我了些,所以剑气没能控制住。
方宝玉不好,一点都不好。
苏岫云的目光似火一般,几乎快要将他的脸烫出个洞来。
他觉得自己又丢人了,还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方宝玉抬眼瞧见苏岫云眼中的关切,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素帕上,急忙说道:“我没事,多谢师妹关心,今日比试是师妹胜了,还未谢过师妹赐教。”
说罢,便捡起掉落在地的剑,转身快步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决计要努力练习剑法,有朝一日定要超过苏岫云。
当归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方师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她笑着看向苏岫云,道:“苏师妹,还未恭喜你成为归云宗的弟子,近日掌门忙于处理门派事务,师妹的拜师礼估计要等改日了。”
苏岫云回之一礼:“多谢师姐,今日之事多有冒犯。”
当归嫣然一笑:“谈不上冒犯,自古英雄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只不过宝玉他年纪较小,比较好面子,他这些年来一直在苦练剑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擂台上一雪前耻,未曾想今日他又败给了师妹,还望师妹能够给宝玉留一分薄面,今日之事可否不与他人谈及,当然,你现在是我归云宗的弟子,只是宝玉方才的样子……”
“师姐放心,今日之事我决计不会透露出半个字。”
她又不是什么很爱背后八卦别人的小人,来归云宗更不是为了打听旁人的糗事,自然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既然成功入了归云宗,那么离找到血如意应该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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