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宝玉突然叫住她这件事,苏岫云对此感到很疑惑。
“不知方师兄找我可有什么事?”
此时,经天院中吹起了南风。
檐角下挂着的风铃叮铃作响,又是一阵南风吹过,廊下花草也在风中舒展着身子。
方宝玉一时也有些哑言,在对上苏岫云的眼神时,瞬间升起了一股退怯之意。
苏岫云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目光仿佛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方宝玉手心泛起了冷汗,他眼眸下垂,刻意避开她的视线,轻咳一声来掩饰尴尬:“苏师妹,还未谢过师妹的伤药,很好用。”
说完,方宝玉便快步离开了经天院。
苏岫云看着他急匆匆地背影,一脸不解,手中还拿着归云宗发展史的书简:“就为了说这件事?”
“不对,今天膳堂有鸡腿!”苏岫云突然想起来早膳的时候,打菜的张大姨偷偷和她透露过,连忙拿着手中的书简往膳堂跑去,边跑边骂,“方宝玉,你大爷的,你居然玩阴的。”
不就是一个鸡腿吗?居然想出这等手段,难怪扭扭捏捏半天,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太卑鄙了!
待她到膳堂的时候,膳堂内只有寥寥几人,菜也只剩几根菜叶子在锅里飘着,鸡腿就更不用说了,锅里连点油星子都见不到。
苏岫云呆愣地看着这一幕,不久后手中端着一碗冒尖,甚至已经隐隐失去了它原本拥有光泽的米饭,十分无助地向空着的座位走去。
此时此刻真的印证了一句老话,悔不当初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苏岫云只能含泪地吃着碗里的大米饭,头一次绝对人生如此艰苦,不行,她要抓紧找到血如意,离下一次月圆之夜只剩几天了,这个地方她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拿着筷子戳了戳米饭,思考着什么时候去探一次禁地,顺道能把那几个亲传弟子的住所全都摸一遍?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突然,她面前多出一个玉盘来,上面放着一只金灿灿的鸡腿,她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视线紧接着往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方……”宝玉二字立马被她咽了下去,急忙改口,“方师兄?”
这下子,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方宝玉他过来做什么?
苏岫云一时间也没能猜出他的意图,只不过那满当当的肉菜再次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不过,她很快移开眼去,手中的竹筷敲在瓷碗边缘,瓷音脆响,但也只响了一下,她眼角眉梢立马描上了一抹如春日和煦般的笑意:“不知方师兄可是有要事找我?”
方宝玉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却不是因为她的笑,仍然是因为苏岫云的眼神,那种被人漠视的感觉再次浮现在他心头,他觉得,苏岫云可能就是上苍特意派人来折磨他的克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露出一丁点不太寻常的神色,他的思绪总是会无端被牵动,立马陷入一种无法挣扎的境地。
五年前那场比试,尽管他告诉众人自己早已不在意,但是每次见到苏岫云时,他总会想起那次败北的场景。
苏岫云就是他的心魔。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方才我想着师妹走在最后,到膳堂时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菜,便自作主张帮师妹也打了一份,算是谢谢师妹的伤药。”
那些伤药用的是最好的药材,从前在回春长老门下做事时,他在草药学上也略有研究,对于回春长老最近研制出最新款的伤药也略有耳闻,其所需要的草药皆是选用归云宗最好的药材,不仅效果立竿见影,其价钱也是昂贵无比。
方宝玉紧张得指尖都在抽颤,尤其是在经过昨晚辗转反侧的思虑后,他还是没能找到破解心魔的方法,还是当归师姐告诉他,让他放平心态,试着去接受苏岫云的存在,转念又想起白日里他所说的那番话。
若是换作旁人,可能早就与他翻脸了。
方宝玉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挺不像话的,五年前的那场比试可能是他没做好准备,可白日里的那场比试,但凡有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确是他技不如人。
五年,仅仅只是一个短短的五年,真的能让一个人进步如此神速吗?
五年,是由无数个日夜组成,学武不像话本里的修仙那样简单,拥有高超的天赋固然让人艳羡,江湖武学这条路从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更迭换新也只在转瞬之间。
他自小便被人夸赞天赋异禀,饶是这样,他在武学这条道路也没有比旁人轻松到哪里去,一套剑法练了一年多才堪堪摸到门道,一个五年,他也只悟出两三层剑意。
苏岫云厉害吗?当然厉害了,不然一向对自己枪法有着得天独厚般当归也不会在见过苏岫云那一剑后,大半夜不去睡觉,来找他聊心得。
也是自那时起他才知道,苏岫云远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厉害,她的天赋令他望尘莫及。
临走前,方宝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隔着几里的距离:“一个月后,归云宗新入门的弟子要下山历练,师妹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了。”
说完,方宝玉再次火急火燎地消失在苏岫云的视线中。
历练?苏岫云对此的印象全都来自药王谷,据说药王谷每年都会派遣弟子出山济世救人,一则是考验弟子人品心性,二是医者仁心,为医者自然是行医救人,药架蒙生尘,度化世人,药王谷秉承的是当年药王孙思邈等一众名人前辈伟大遗愿。
听闻只要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每年都会派门下弟子到江湖上行侠仗义,毕竟,江湖从来都是波涛诡谲的,那些看似平静的表象其实在海浪下早已斗得死去活来,就像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案一样……
苏岫云盯着方宝玉离去的背影,眼眸渐渐幽深,旋即又把目光放在珍盘的肉菜上。
直到一弯新月探出头来,听竹苑外有一鬼鬼祟祟的黑影直奔山下而去,清幽的小路上,月光洒满地,周遭树影婆娑,低垂的乱云从夜空缓缓滑过,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簌簌风声还夹杂着起伏不定的虫吟。
苏岫云拿着归云宗的地图,避开重重守卫,总算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摸到了后山。
她站在山脚,看着高耸陡峭的山峰,她沉思了一会,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此地的确地势险要、人迹罕至,甚至还依山傍水,细听下去还能听见溪流发出的低语。
夜晚的风声,响彻的都是寂静的声息。
通往山峰的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沿着山道盘旋了一圈又一圈,让人看不到尽头。
苏岫云只是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确认这里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禁地,她收起地图,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山路。
今夜的月色不错,入目望去,道路旁的杂草已经漫了出来,稍稍抬高视线,那弯新月依然高悬于夜空。
行了一段往上攀爬的山路,苏岫云突然停了下来,常年不被人走动的山路,此刻却多了一串稳健的脚印。
她蹲下身,用食指触碰了脚印周围的泥土,褐红色的,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飘荡,回头望了身后的山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方才踩过的地方,泥土是新鲜的褐色,鞋底上是松软的落叶,紧接着,她又听到衣袍在走动的轻微摩挲声,还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而那阵声音的来源则是山脚。
有人和她一样夜闯禁地,只不过那人没她这样谨慎。
思虑间,她已运着轻功躲在了道路一旁的树梢上,为了行动方便,她今夜特意换上了夜行衣。
黑夜中,那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月光下,看着来人,苏岫云差点没惊呼出声来。
只因连她也没有想到,大半夜的,来的人居然会是方宝玉。
她出门前应该看一下皇历的,今日一定不宜出行。
眼见着方宝玉消失在道路尽头,苏岫云也只好跟了上去,且不论为何会在这里见到方宝玉,单论地上那串脚印和带着血腥味的泥土,她就不可能打道回府。
好奇是一方面,她有预感,之前那人和她抱着相同的目的,既然都是为血如意而来,自然是谁手快归谁,即便没有,她如今身处暗处,有机会干掉一个潜在的对手又何乐不为。
不出片刻,苏岫云已经跟上了方宝玉,远远地便瞧见方宝玉突然拔出佩剑,和一个黑影在月下打斗。
因着距离较远,那黑影也看不清身形,手中只有一把很短泛着寒光的武器,看样子似乎是匕首,苏岫云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匕首,连忙将其收了起来。
黑影手中的武器虽然短小精悍,不占其优势,但黑影的身姿矫健,宛若一条滑头的泥鳅,仅仅只是一瞬的时刻,那人便已占据上风,甚至稳稳地压制住了方宝玉。
苏岫云躲在树梢上干着急,无外乎别的,那黑影的功法诡异,却不像是出自中原武林,便是她对上了也没有胜算的把握,方宝玉这人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顶多有些记仇,她来归云宗只是为了找出血如意,可没想过闹出人命。
情急之下,摘下手边的一片树叶,朝其灌入内力,向着黑影打了过去。
她又重新戴上面巾,夜行衣将她从头至尾都裹了个严严实实,在黑夜中穿梭很是方便,只不过那黑影恐怕早已发现了她的存在,只见那黑影快速躲开她扔去的树叶,朝方宝玉洒了一把药粉,方宝玉很快没了知觉倒在地上。
那黑影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盒子,对准了苏岫云不久之前待过的地方,顷刻间,无数密密麻麻淬满剧毒的银针朝树梢奔去,不多时,那树干上钉满了银针,一处枝丫也在黑夜中轰然断裂。
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武侠常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暴雨梨花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