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夫人道:“石姑娘的事儿,你和你父亲商量地怎么样?”
邓亨玉道:“石姑娘的事儿,父亲已经处理好了。过去了,不用商量了。”
张夫人道:“我不是说官司的事儿。我是说你和石姑娘的事儿。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和她有诗词唱和?”
邓亨玉一听,愣了,讪讪笑道:“谁在嚼舌根子?根本没有的事儿。人家石姑娘,正正经经的,哪能和我……”见母亲眼色不愉,邓亨玉道,“有又怎样呢?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张夫人道:“你只要心里有意,剩下的,娘帮你作。你自己等着就行。”
邓亨玉道:“娘。这事儿我还没有想好呢?”
张夫人道:“你都多大了?还没有想好?你想气死娘嘛?”
邓亨玉道:“捆绑不成夫妻。娘你也不能胡来啊。”
张夫人道:“混账。又欠你老子锤了。敢这么跟娘说话。”随即又和颜道,“你看。人家石姑娘,出身又清白,模样又好,又知书达礼,根基又好,家私也丰盛。年龄又般配。还是个姑娘。你哪里还不满意?一定要守着那个破落户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过一辈子吗?”
邓亨玉道:“谁说要跟她过一辈子了。”
张夫人道:“那你把她锁自己屋里做什么?你要金屋藏娇,也藏个清白好的啊?眼前的美玉不珍惜,偏斜着眼睛把一块顽石当宝贝。我看你越大越糊涂了。”
邓亨玉道:“娘。这事儿我得说清楚。我不结婚,是我不想结婚。跟人家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她,我也不结婚。还有,丛氏是个好女人,不是顽石。”
张夫人道:“你还真有情有义。为了一个外女人,竟敢批评你娘了?”
邓亨玉低头不语。
张夫人道:“这事儿看来不能跟你商量。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坐着,等着。哪儿都不要去。等你爹张罗完了,就完婚。”
邓亨玉道:“娘。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儿子。”
张夫人道:“你要是娘的儿子。你就听话。要么,你就别要我这个娘,别要这个家。”
又来了。每当争执不下的时候。张夫人就拿这招来要挟邓亨玉。每次,邓亨玉都乖乖就范。
张夫人道:“你好好想想。去吧。”
邓亨玉本想着好容易回家了,这次要好好搂着丛玉睡,搂个够。可母亲不让走。只好再憋一夜。反正以后的日子多如枝叶,不消这一时半刻。而对于母亲的逼迫。邓亨玉只想着“事缓则圆”四个字。并不怎样当真。
第二天一大早。邓亨玉问安了父母,就急匆匆去新宅了。到了新宅,脚儿还没有踏入门槛,就高声叫道:“玉儿,我回来了。”
一听二爷回来了。前门的李妈妈听见,心里直打鼓。心想,二爷这一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
往常都是丛玉笑吟吟地出来迎接邓亨玉。今日则不见动静。邓亨玉纳罕,又喊了一句:“丛玉。我回来了!还不出来迎接你的小猫咪!”
只见中院房门紧闭,满院子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儿。
邓亨玉不觉狐疑起来,走过去,推门进入中院大厅。里面窗明几净,却空荡荡的,没有生气。
邓亨玉感觉不对。急忙忙冲进后院。后院依旧空空,不见人影。
邓亨玉不得不来到前院,把李妈妈叫出来道:“发生什么事了?知雪怎么不见了?奶娘去哪儿了?”
李妈妈道:“我不知道。”
邓亨玉道:“混账。你看着前门。他们怎么不见的,你不知道?”
李妈妈道:“二爷恕罪。知雪已经走了快十来天了。至于原因,她不告诉我。这事又不该我管,也就没问。知雪抱着她姑娘走的。那奶娘也就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了。所以,老夫人就帮忙结了工钱。叫她走的。”
邓亨玉道:“老夫人来过?来过几次?”
李妈妈道:“两次。一次是知雪走之前,一次是之后。”
邓亨玉道:“他们说了什么?”
李妈妈道:“我一直在前门。没有往中后院去过。”
邓亨玉道:“知雪走之前,就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话儿?”
李妈妈道:“我特意问过她,她说没有。只说二爷您自己会明白的。”
邓亨玉道:“就这些,没有了?”
李妈妈道:“对了。她还让我叫封云过来过。至于什么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邓亨玉听了,立马去找封云。问道:“知雪走之前,找过你?”
封云道:“她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邓亨玉道:“你别装蒜。她找你什么事儿?”
封云道:“没什么事儿。只让我帮她兑换五百两的银票。”
邓亨玉道:“五百两,她哪儿来这么多钱?”
封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当时我也纳闷。说要钱只管找我要便是。不用兑换这么些银子。她说她自有用处。我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好多问了。却不想,她竟走了。二爷,她没有给您留下只字片语?”
邓亨玉叹口气道:“有就好了。”
晚上,邓亨玉走进母亲的房间。问道:“娘。知雪是您逼走的?”
张夫人道:“我可没有逼她。是她自愿走的。”
邓亨玉道:“那五百两银票怎么回事?”
张夫人道:“那天我去找她。本来只想谈心。我说当娘的没有不为自己孩子着想的。话我只说了这一句。她张口就说,给她五百两银子,她就离开这儿。否则,就没完。让咱们一家子好看。我见她口出威胁之语,为了咱家安宁。只好依了她。拿钱消灾。”
邓亨玉听了,暗想:“丛玉那么聪明,还用您把话都说白了么?分明是您威逼利诱。您反说她威胁咱们。颠倒黑白。没您的态度,她怎么会走?”可惜,张夫人是他亲娘。他没有资格质问。
张夫人见儿子低着头,一脸沉默。分明对她的话半信不信。于是道:“你看。她张口就是钱。一点也不脸红羞愧,一点磕绊儿都没打。我还问了你给她找的奶娘。那奶娘说,她走时,一滴眼泪都没流,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走时候特高兴,没有一点流连的意思。这种女人,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早了早好。”
邓亨玉听母亲如此污辱丛玉,一点也听不下去。又不能反驳。只说了句“知道了”,就转身急匆匆走了。
邓亨玉因为一些隐秘的缘故,不能大招旗鼓的寻找丛玉的下落。只能暗地里抓寻。但邓亨玉几乎把青州城每一个角落都探了问了。足足找了一个月,竟不见丛玉半点踪迹。他觉得可能丛玉是在躲着他,恨着他。不由嗟叹起来。
2,
当丛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侧首看时,四面窗明几净,很是宽敞整洁。只见一个遍体绫罗、插金带银、长相不俗的丫头走过来道:“夫人醒了。想必饿了吧?来人,把煨好的粥赶紧端来,夫人醒了?”
丛玉精神挺好,但的是饿了。问道:“姑娘怎么称呼?这是哪儿?我如何到了这里?”
丫鬟道:“夫人,我只是个丫鬟。可不是姑娘。您别乱叫。没得折了我的食料。我叫玉簪儿。这里是青州守御兵马都监岳大人的宅院。您是昨儿我们大少爷抱进来的。并特特嘱咐我们,您是他请来的贵客。绝不可怠慢了。否则,仔细我们的皮。”
一听说是被他们少爷抱进来的。丛玉不免羞红了脸面,少不得低下头。可巧,厨娘把粥端了进来。玉簪儿接着,吩咐厨娘出去后,端着粥走过来,准备喂丛玉吃。
丛玉道:“使不得。我没有那么金贵。”说着就从玉簪儿手里接过碗来,一口一口吃着。
玉簪儿看着丛玉,笑道:“昨儿我们少爷刚把您放下,就着人请了大夫,给您把了脉。大夫说,您没有大碍。只是饿得。精神恍惚而已。而且您被轧伤的腿,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过几天就好了。您放心。这碗粥,是我们少爷特特下厨,亲自给您熬的。他还特特嘱咐我们。您醒后,一定要特特告诉您。这里就是您的家。您想住多久多可以。千万不要见外,不要客气。”
初初见面,还没有交流,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心思底细。此人就这样殷勤备至。其中深意令人不敢细审。不多时,丛玉就把粥吃完了。玉簪儿把碗接过来,道:“够么?”
丛玉道:“够了。”
玉簪儿道:“你饿得时间太长。猛然吃多了反而不好。这一点先垫着。等晚间再吃好的。”
丛玉道:“敢问你们家少爷怎么称呼?他为何对我这样好?”
玉簪儿道:“我们少爷姓岳名英,字野王。人称小都监。二十九岁,父母在堂,青春失偶,膝下男女皆无。人物嘛,风流倜傥,深沉稳重。使人钦敬。至于,他为什么对夫人这样好,我就无从得知了。晚上,我们少爷会亲自来看视夫人。到时候您可以亲自问他。”
丛玉见玉簪儿口齿伶俐,张口就把她家少爷捧成了一朵花。像个积年老成的媒婆。丛玉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觉手头缺了点什么。微微一寻思,忙道:“我女儿呢?”
玉簪儿笑道:“夫人放心。您女儿跟着我姐姐在后花园玩耍呢。一会儿就回来。”
丛玉道:“哦。谢谢。”
玉簪儿道:“我们少爷不要您诚谢。只让您健康开心。”
丛玉道:“如此大恩大德,我如何回报得了?对了,我叫丛知雪。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知雪姐姐就可以了。不要一口一个夫人叫。我可担不起。”
玉簪儿道:“好的,知雪姐姐。你再睡一会儿。再醒来时,令千金一定就站在您面前了。”说着,就扶着丛玉躺好。然后,轻轻出去了。
丛玉躺下后,脑袋里空空的,不,是虚虚的,沉沉的,仿佛淤积着半桶死水,激不起半点活泼的涟漪。丛玉很想去想,却什么都提不起来。朦朦胧胧就睡着了。梦里,丛玉梦见邓亨玉骑着高头大马,嘚嘚嘚,从远处来到都监宅门前,不打磕绊儿就下来,提着衣裳,谁都不顾,起脚就走进大门,穿过走廊,通过院路,再经几个转折,就来到她的门前。也不犹豫,随即哐啷一声,推开大门,直接坐在她的身边。扶起丛玉,两手紧紧抓着她的两臂,道:“我父母同意了。我这就带你走。我们结婚去。”说完,邓亨玉就起身将丛玉抱起来。步履稳健地去了。一路上,丛玉横抱在邓亨玉的胸前。两眼不转睛看着邓亨玉坚毅的神情。仿佛幸福从天而降,从此就可以无忧无虑心满意足地生活下去了。
可惜,蓦然间。丛玉睁开眼睛醒了。她一睁眼就看见女儿在她脸前嘻嘻的笑。一点愁苦样子都没有。见孩子茁壮健康。丛玉会心地笑了。
只听旁边有人道:“你醒了。我是岳英。”
丛玉听见,忙侧头一看。只见一人,衣饰华贵,神采飘逸。仔细看时,见那人眉毛淡淡的,好像没有长出来,而两只眼睛圆圆的,不是很大,却很深邃。嘴唇薄薄的,习惯性抿着。脸颊瘦瘦的,都凹进去了。显得颧骨很凸。他坐在床边,很清癯,个子说不上高。但绝对不矮。浑身上下充斥着天生的自信与绝对的深沉。冷冷的,像一尊冷硬不群的雕像。
冲进丛玉脑海里第一个想法是:“他没有那么好。但绝对不容小觑。更不讨厌。”
丛玉道:“你来了,我叫知雪。姓丛。”
丛玉的回答跟他一样简洁,短促,有力,不卑不亢。岳英微微一惊,心想:“这个女人的确味道不凡。我没有看错她。”乃道:“大夫说,你的病不过五六天的事儿。不用担心受怕。好好养着就是。”
丛玉道:“谢谢。只是素未谋面,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呢?”
岳英道:“素未谋面,我为何不对你这样好呢?《左传》有云,欲人勿疑,必先自信;欲人勿恶,必先自美。圣人云:人性本善。我这样做,不过是顺人性之本,遵圣人之言罢了。”
岳英的回答,冠冕堂皇,却又无懈可击。丛玉道:“那就叨扰了。”
岳英道:“举手之劳。只是昨天我见夫人,自己赶着驴车,拉着一箱金银,又带着女儿。如此,您一个妇人,孤零零的,行走于荒郊野外,神出鬼没之地,狼奔虎走之所,这无异于自蹈刀林火雨之中,凶险得很啊!您就算不自爱,令千金又何辜呢?以后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以后有我。”
这篇语言,文绉绉的,看似批评,实则呵护。丛玉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轻声道:“多谢。”
岳英道:“我以后唤你雪娘可以么?”
丛玉听了,感觉“雪娘”这两个字还不错。就点头道“嗯”了一声。
岳英笑道:“来人,伺候雪娘用饭。”
话音未落,就只见四五个丫鬟走进人,一人托着一盘菜肴,走到丛玉窗前。岳英便起身,手一摆,就要丫鬟们伺候丛玉吃饭。
丛玉忙阻止道:“放在桌子上就行了。我下去自己吃。”
岳英道:“你身上不好。就让她们伺候你吃。不能客气。”
丛玉被岳英命令的口气折服了,怔怔抬着眼看着岳英,点点头。
岳英见她吃了一口饭。转身就出门去了。
来到园中,转过角门,只见他兄弟岳荣笑嘻嘻走过来,道:“哥,听说你捡了一雌儿,挺招眼的。怎么样?让兄弟湿湿手?”
岳英道:“你少把你那下流气带到我这里来。滚!”
岳荣见哥哥虎巴巴的,弄了个没脸,只好悻悻地去了。
岳荣前脚刚走 ,后脚就有一人从角落里灰溜溜走过来,对岳英道:“大爷,我打听好了。就在群牛山。”说着,就小声比划着。
岳英听着听着,就满意地笑了。
3,
自从丛玉走了之后,邓亨玉几乎每夜都会梦见丛玉无端端回来,带着笑意,抱着孩子,盈盈向他走来。然后共赴巫山,共享天伦。可惜,每次醒来都怅然若失。对于石双华,邓亨玉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她了,因为丛玉去了,更没有心情写诗填词,去招惹石双华的青睐。
张夫人见儿子整日急冲冲的,虽然面上对她这个母亲不敢有责备之意,但骨子里已经些许恼了母亲了。而且见天不见面。她父亲想和他商量和石双华婚约的问题,都找不见人。气得老押司在家里踢凳子,摔锅盆。一天晚上,邓押司对张夫人道:“我算明白了。珠儿这小厮就是来气咱俩的。算了,不指望了。这婚事断不能丢,说给老四瑜儿吧?”
张夫人道:“老爷。别再乱点鸳鸯谱了。老三家的闹得还不够嘛?”
邓押司道:“这事儿怎么牵扯到老三家的了?再说,老三家闹什么了?”
张夫人道:“你啊,成天在外面忙,家里的事儿你一点都不知道。”
邓押司道:“你就说什么事儿吧?”
张夫人道:“你不知道。老三家的看着温顺老实,内里躁着呢。我也是听底下人瞎嘀咕。说老三家的知道了她原本是许了珠儿。是珠儿不愿意,是咱们强扭给老三的。老三家的就怀着不忿,对老三时常就不满意。对老二则怀着心思。这才闹出去年劫掠的事儿来。”
邓押司听了,惊恐道:“你实说,老二跟老三家的不清不白了。”
张夫人道:“你把咱珠儿看成什么人了?他就是有这个心,他也没有这个胆儿。这不是不满意,找茬闹嘛。再者,我给你说,我觉着这石姑娘看着文静,骨子里可不安定。别个不说,就她父亲被人害了之后到现在,居然能保持住干净身子,那心机手段就不一般。就咱瑜儿,少不更事,全没个心机。能镇得住这姓石的?”
邓押司道:“那你说怎么办好?”
张夫人道:“这事儿慢慢来,交给……”
邓押司道:“还慢呢?他都多大了?”
张夫人道:“遇到孩子的事儿,你就着急。连个道理都不讲。一定要依了你才算。怪不得孩子有事儿尽躲着你。好了,给我五天,不,七天时间。我会把珠儿说得回转过来的。”
一日晌午,小师爷钱良约邓亨玉的、张彦杰和李冰到泰东酒楼吃酒。席间,钱良道:“你们知道嘛。这两个月咱们酒楼的生意不好。”
邓亨玉道:“怎么了?蓬莱酒楼又来了能人了?”
钱良道:“没有。整个霸王林的客人都少了。”
张彦杰道:“这怎么说?”
钱良道:“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在咱青州周围,新出没了一伙强盗,专门打劫过往客商,杀人越货。吓得苏州、安徽、河南还有河北的客商都不敢拢来了。就是来,也绕道儿走,绝不通过咱这儿。”
邓亨玉道:“有这事儿?哪儿来的强盗啊?这不是……”
一语未了,只见邓庄的管家胡继兴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二爷,赶紧回家吧。太太病重。”
邓亨玉一听,变了脸色,质问道:“你说真的?”
胡继兴道:“我长了几颗脑袋,敢骗您?”
邓亨玉道:“那失陪了各位。”
李冰道:“那你赶紧去吧。替我们向伯母问好。”
邓亨玉弃了席,匆匆奔回家中。进门就看见母亲病体恹恹地躺在床上,贴身丫头金钏正服侍她吃药。邓亨玉心疼起来,忙走过去,动问道:“娘,你怎么了?怎么就病了?”
张夫人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病的?况且,娘也老了,这七灾八病的也是时候登门来了。”
邓亨玉道:“娘,你别这么说。您老还得活一百年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张夫人笑道:“你就会说好听的。人都有这一天。我是不怕的。俩腿一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就是放不下你。”
听了母亲最后一句话,邓亨玉就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了。但邓亨玉是一个既任性,又孝顺;既善良,又狠恶;既深情,又好色的人;他有时候像睿智而深沉的长者,有时候又像欢快而幼稚的孩童。此时此刻,见母亲重病如此,他心里想着,只要母亲能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区区一婚姻。
邓亨玉道:“只要能让您好起来,儿子做什么都可以。”
张夫人道:“真的?”
邓亨玉重重“嗯”了一声。
张夫人道:“那就听你爹的话,别让他生气了。这样,娘就放心了。”说着,就搜心刮肺地咳嗽起来。
邓亨玉不忍,道:“娘,我听您的。您好好养病就是。”
张夫人咳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停息。
丫头金钏道:“二爷,太太需要休息。您还是……”
邓亨玉道:“娘,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着,起身就恋恋不舍地去了。
等邓亨玉一出门,金钏就忍不住朝张夫人挤挤眼睛。张夫人忙摇摇手,意思叫金钏当心,别露出马脚。
很快,邓押司就和邓亨玉敲定,五月初九,端阳节后,完婚。一听到这个喜信儿,张夫人的病果然就有了回转。不过五六天的功夫,就下床痊愈了。
母亲痊愈,新婚在迩。邓亨玉心里虽说不上痛苦,但喜悦之感也没有。更多的是惶惑。他想不到自己的婚姻就这样定了,而娘子竟是石双华。兜来转去,居然花落她家。邓亨玉想想都啼笑皆非。
好友张彦杰看出邓亨玉的心事。乃道:“怎么,伯母的病没好?”
邓亨玉道:“好了。”
张彦杰道:“石姑娘对你有意见?”
邓亨玉道:“没有。”
张彦杰道:“那就是你自己又问题了。”
邓亨玉道:“对啊。婚姻是我父母逼迫的。我母亲的病来的蹊跷,去的也蹊跷。这事儿,都摆在那里,我什么都知道。却只能接受,不能后悔。”
张彦杰道:“伯母爱护儿子,耍点儿小伎俩。情有可原,无可厚非。你要是因这个责怪了她。不体贴她,我可就看不起你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邓亨玉道:“我谁都没怪。只叹本事不济,命途多舛。眼睁睁看着事情往下发展,却什么也做不了。”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乱,轰隆轰隆,进来好多人。邓亨玉和张彦杰纳罕。连忙出去察看。只见一群人推着一辆板车进来了。车上躺着一人。浑身包扎,直没了人样。
车旁站着文逊,一脸血渍,身上也布满了好几处血。邓亨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
文逊道:“说来话长。因为近来,青州四围新出没着一伙强盗。钱爷为安全起见,就让我跟着封云兄弟走这趟货。我也感觉这一趟货不好走。所以,一路小心在意。只是昨天下午,走到群牛山一带,忽然从林子左右抢出**十名强盗。他们个个包头蒙面,手执短兵,连话都不打,上来就乱砍乱杀。我们十个兄弟,顷刻间,就被他们戳死了八个。封云兄弟被砍成重伤,我杀了六个人,但胳膊上挨了一棍。见实在敌不过,所以就弃了货物。携着封云兄弟就跑了。”说到这里,当即屈膝跪倒在地道,“二爷,文逊该死,没有守住货物,没有保护好兄弟们。”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邓亨玉连忙扶起来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是兄弟。”回过头对张彦杰道,“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得去找李冰好好筹策筹策去。这帮强盗不除,青州不安。”
于是,二人骑马驰骤到官衙,寻找小都头李冰。衙役则说:“小都头带领着三五个土兵去了群牛山,勘察现场去了。”
邓亨玉和张彦杰听说李冰只带了三五个土兵去了现场。大惊失色,于是马不停蹄,飞奔群牛山。文逊见状,不顾手臂有伤,也骑马驱驰跟过来。
快走到时,日已薄西山,便远远看见李冰带着三五个土兵顶头回来了。邓亨玉慌忙下马,迎上去道:“怎样?”
李冰摇摇头道:“文三哥说得那个地方。我查看了,是有打斗的痕迹。也有血渍留下。但是货物、车辆、马匹和人的尸体,都不见了,仿佛蒸发一般,我一个毛儿都没看见。”
邓亨玉道:“**十人,团伙作案,闹这么大动静,居然这样干干净净。奇了,真是奇了。”
张彦杰道:“那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咱们可死了八个弟兄,回去怎么交代?”
邓亨玉道:“做得这么利索干净,一定有内线,有接应,有一个很大的藏身之所。否则,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李冰道:“你说得对。我原来也这样想的。可周围二十里我都查看了一遭。一片荒芜,不见人的形迹。”
张彦杰看看太阳,见日光暗淡,太阳的脚丫也已没入西山里,马上就要全身下去,乃道:“天晚了,咱们还是回去。明日再说。”
李冰点头,邓亨玉同意。于是这七八个人就往回赶。走了没有十里路,天色已经大黑了。又不见月亮上山。四黑黑乎乎的,一点人语响都听不见。又没拿火把,众人只好摸着路,缓缓而行。
又走了十五六里路,邓亨玉忽然听见左近有声音,忙爬上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举目一望。见东北方向远远有火光。邓亨玉便问:“子寒。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么?”
李冰道:“知道。那是积善寺。在牛头山上。去年我去过一次,寺不小,但香火不盛,里面只有十来个和尚。”
邓亨玉道:“咱离这么远都能看见,火光不小嘛。咱瞅瞅去?”
张彦杰道:“去那里干什么?只能吃素,又没有酒。咱们再走两个时辰就到家了。”
李冰道:“你的意思……”
邓亨玉道:“对。是这个意思。”
李冰道:“可……”李冰随即又恍然道,“小何,你先带着弟兄们回去吧。我们几个到积善寺烧一柱香去。”
那几个土兵累了一下午,可不想再陪着李冰跋涉,只想快些回到家,搂着老婆孩子睡觉去。于是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小心点。”
邓亨玉道:“文三哥,你胳膊不方便。也赶紧回去吧。我们三个只是去烧一柱香。去一去这几天的晦气。”
文逊道:“我的胳膊只是轻伤。已经好了。我也想去烧一柱香,去一去晦气。”
邓亨玉道:“真个无碍?”
文逊道:“无碍。”
张彦杰道:“不就是去烧一柱香嘛?哪有这么婆婆妈妈。想去就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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