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淮一个月的碗尚未洗完,月考就结束了。此人还再度出人意料地拿了个年级第一。
月考成绩出来时正是大课间,江舟和向庭禹俩脑袋凑在一起,扒着成绩单仔仔细细地看。
“你瞧你这语文。”向庭禹戳着屏幕直乐。
“闭嘴吧,”江舟一把拍开他的手:“你能好到哪去?真是王八笑乌龟。”
周围几人噗嗤笑了。
江舟:“……”
该死的嘴。
成绩单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缭乱,唯有林烬淮三个字醒目地排在最顶端,总分甩开第二名将近三十。
“看看人家这分数,多漂亮。”江舟捧着平板来来回回欣赏好一会儿,末了摇头晃脑地啧啧几声,“不愧是我们林烬淮。”
向庭禹表情一言难尽:“怎么就你们林烬淮了?”
“这不都住一个屋檐下了吗?”江舟看白痴似的斜他一眼,转而胳膊一伸便勾住林烬淮脖子,挑了挑眉:“你说是不是?”
“嗯。”林烬淮垂眸轻笑。
那眼神,那调子,好一副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架势!向庭禹看得白眼直翻,拉着沈砚之就开始痛斥江舟“宠妾灭妻”的小人行径——这厮喜新厌旧,他在宫里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真是令人心寒呐!
沈砚之懒得理他。
江梓悦怒气冲冲从二班窗边经过时,看到的便是他哥把林烬淮整个人圈在怀里的场景,活像俊俏纨绔调戏斯文书生。
她心中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兀自脑补半晌,美滋滋地抬脚转身,就被眼尖的向庭禹一把叫住。
那泼猴儿炮仗似的扯着嗓子打招呼:“江梓悦!江梓悦!”
江梓悦无语地闭了闭眼,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想悄无声息溜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江梓悦。”
江舟的声音凉嗖嗖地从身后传来。
江舟每次这样叫她名字准没好事。估计又要被念叨个没完,江梓悦叹了口气,认命地转回去:“大哥,有何贵干啊?”
果然,江舟目光落在她沾满泥点的校服外套上,皱眉问:“衣服怎么回事?”
“还不是梁劲骁那神经病!”走廊上人来人往,江梓悦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带着他那帮跟班在走廊拍篮球,没干的水溅我一身!”
她提到这事儿就火大,傻逼梁劲骁,自己没考好就到处撒气,活该被我家嫂子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踹下来,呸!活该!真是活该!
“梁劲骁?”江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又找你麻烦?!”
高一时有个英语写作比赛,一等奖能直推省赛。当时梁劲骁不知怎么拿到了江梓悦的稿子,原封不动地抢先交了上去,还脸皮极厚地坚称是自己写的。
当时江舟就在江梓悦家,亲眼看着她写完那篇文章。可梁劲骁仗着年级第一的名头,硬是让所有人都信他。从那之后,江舟见到梁劲骁就不爽。
向庭禹更是直接就撸起了袖子:“我看那孙子活腻了吧!”
“……?”
江舟看他一眼,默默把自家妹妹往身后带了带。
“冷静,冷静。”江梓悦忙按下激动的向庭禹,哭笑不得,“这回他不是故意的,我去洗手间擦擦就行。”
“要是有人欺负你,不许自己瞒着。”江舟拧着眉道,少见地有些严肃。
“知道啦——”这话江梓悦听他念过八百遍,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摆摆手便往卫生间去了。
她走后,林烬淮问:“梁劲骁是谁?”
“一班的。”江舟点了点成绩单第二行的名字,语气平淡,“你来之前他一直是年级第一。”
“说来也奇怪,”向庭禹接着道,“这人高一第一次考试分数高得离谱,第二次暴跌几十分,不过之后就基本稳在第一了。”
“仗着成绩好点就随意欺负人?”江舟嗤笑一声,随即想起现在的年级第一变成林烬淮了,原本沉着的脸色总算缓和些,抬手便使劲揉了揉同桌的脑袋,颇有些引以为豪的意味:“乖巧又厉害,这第一就该我们林烬淮考!”
向庭禹听着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直到最后那句“乖巧”。
“……”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想给江舟挂个眼科好好看看。
…
晚上回到家,江舟洗漱完便抱着作业径直去找林烬淮。
现在他整日有事没事就爱往林烬淮房间跑,不管是一起做题、联机打游戏,或者只是乱七八糟歪在床上各看各的书,偶尔聊几句闲话,都因为有了林烬淮的存在而变得轻松惬意。
渐渐地,心里堵着的那股闷气、那些耿耿于怀的埋怨和质问,似乎都随时间消散殆尽了。
暖黄的台灯光晕笼着书桌,两人并肩坐着,一时安静的房间里只剩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江舟遇着道新颖的题,绞尽脑汁演算半天也没什么思路,索性把笔一放,下巴抵在桌面发起呆来。
林烬淮端坐一旁,轮廓俊逸的影子落在眼前,在草稿纸上轻轻晃动。
细细数来,好像除了林烬淮离开的那几年,他们从小便朝夕相伴,从未疏远过。要是以后各奔东西,但仍能维系这份珍贵的友谊,像现在这样无话不谈,能用一通电话或是一条消息就毫无顾忌地分享大小事情,那就好了……
“在想什么?”那道影子忽然动了动,沉静的声音落进耳里。
诶?这脑子又飘哪里去了……江舟蓦地回神,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板抓起笔。
林烬淮:“……”
他又不是什么神出鬼没的小王。
“……”江舟讪笑,把练习册推过去点了点:“这题不会,帮我看看。”
他眉眼间的怅然还未散尽,却又浮现出一抹类似坚定的神情,执着而不容动摇——
林烬淮莫名升起种不祥的预感。虽不知江舟刚刚想到了什么,但凭借多年的默契,他敏锐察觉到他们本就纯粹的兄弟情愈发牢固了——尽管这听起来像是他在故意吹嘘两人的心有灵犀。
“不可以么?”江舟笑眯眯地凑近问。
林烬淮心中忐忑,题读了两遍才进脑子:“……可以。”
等他好不容易读完题开始讲,正到关键之处,江舟手机冷不丁响了一声。
林烬淮话音一顿,抬眼看他。
“没事,不用管。”江舟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讲解继续,没过几分钟,消息提示音又催命符似的接二连三蹦出来。
江舟正要抬手关静音,林烬淮忽然开口道:“不看看是谁吗?”
“……哈哈,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江舟暗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专挑这时候狂轰滥炸,“那我飞快地回一下。”
林烬淮“嗒”一声搁下笔,江舟没来由地心虚,只好更加飞快地拿起手机划开,一边哄道:“马上啊马上啊,很快就好。”
“嗯,不急。”林烬淮随意扫了眼屏幕,起身往外走,“我去倒杯水。”
聊天框里消息一条接一条,江舟草草浏览几眼,全是向庭禹发来的废话,扣了个问号过去。
【-.-:?】
【像条鱼:你刚干嘛去了?!】
【像条鱼:为什么不理我[哭]】
【-.-:在专心学习。】
【像条鱼:……】
【像条鱼:你学习?我还胸口碎大石呢=_=】
江舟轻嗤,心说你个浅薄小儿哪懂奋发图强,正要趁林烬淮喝水的功夫重新看看题,对面又弹来消息。
【像条鱼:心虚了?装死?】
【像条鱼:真有事找你,想知道吗[坏笑]叫声爸爸就告诉你】
【-.-:懒得理你】
【像条鱼:……算了,小爷我不跟你计较】
【像条鱼:赶紧去看校园集市,有人挂你家林烬淮╰(‵□′)╯】
所谓“集市”就是校园论坛,不过论坛里除了八卦捞人,还包括但不限于失物招领、二手转卖以及凑单拼团等等,久而久之大家就这么叫开了。
看到最后那句,江舟心头一紧,手比脑子快地点开了集市。
【匿名:到底谁在吹高二那转学生是学神?月考这成绩假得真够离谱,而且榕外什么时候收过转学生?懂的都懂~怕不是家里砸钱的关系户,附图自品[吃瓜]】
照片清晰度很低,明显是偷拍,阳光下的银色车标却闪得刺眼。
正弯腰钻进后座的身影修长利落,即使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江舟也一眼认出那确是林烬淮。
往下翻,热评第一还附了两张聊天截图:林烬淮性格孤僻阴郁,在原校独来独往就算了,霸凌同学直接把人打进医院,最后背了处分才不得不转学。
【图哥颜直说:国际高中混不下去才跑路的吧?我哥们跟他同校,不信的自己看聊天记录!】
气愤之余,江舟只觉得荒诞可笑——这种漏洞百出的谣言居然真有人信,还传得煞有介事。要是他现在发帖称向庭禹会胸口碎大石,是不是随便P张图也能有人跳出来喊“我能作证”?
他噼里啪啦刚敲下几个字,身旁的椅子忽然被人拉开。林烬淮不知何时回来了,把一杯蜂蜜水推到他面前:“聊完了?”
“等会儿。”江舟接过杯子,下意识侧身挡住屏幕。仰头咕咚灌下大半,温热淌过喉咙,舌尖清甜,心火总算压下了几分:“集市上那帮小丑又开始表演了,我围观两分钟。”
林烬淮瞧见他动作,便也不催,靠在椅背上安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声笑着开口:“看了那么多,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转学吗?”
江舟敲键盘的指尖一顿。林烬淮原来看到了啊,那他会怎么想……
林烬淮始终一动不动盯着江舟神情,见他久久不答,心渐渐沉了,面上带着的浅笑都有些僵硬。
如果江舟,如果江叔叔和陶阿姨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劣迹斑斑的问题学生,即便他们碍于情面不赶人,自己又如何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不好奇。”江舟满不在乎道,“说的跟谁没转过学似的。”
他上幼儿园还转过一回呢。
“啊?”林烬淮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江舟睨他一眼,把手机锁屏扔到一旁,戳了戳作业本以示不满,“跟我装傻?题还没讲完,想赖账?”
“……不想。”
“那就继续。”江大爷豪爽地大手一挥,仿佛林烬淮是他手底下靠劳抵债的小厮。
“……哦。”
不过,江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真挺好奇。林叔叔当初只说因为搬回榕城,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选榕外?他总觉得林烬淮藏着什么没说,但是……谁还没点秘密了,反正不是集市上那些胡说八道。
关灯睡觉前,他忍不住又点开那个帖子,发现恶评被大量新回复压了下去,再一翻——等等,宁宁姐在帮林烬淮说话?!
楚以宁是高三的学姐,榕外几乎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江梓悦和她同在钢琴社,江舟常去社团给她送东西,一来二去熟稔起来,也跟着叫“宁宁姐”。
往后滑,江梓悦这丫果然在底下捧场,还跟人聊了起来。
【我的2B去哪了:只有我觉得这偷拍氛围感很绝吗[舔屏]这帅哥好戳我[口水]速摸一张】
【江梓悦:姐妹你不是一个人!跪求原图[星星眼]画风好牛……[膜拜]】
【我的2B去哪了:谢谢……图发你了,但我不是姐妹……】
【江梓悦:⊙ω⊙】
【江梓悦:好的。谢谢你。】
江舟:“噗——!”
我的2B去哪了:我真不是姐妹啊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论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