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被林烬淮从娃娃机前拖走时，江舟就暗戳戳起了个再给他买只熊的念头，谁知兜兜转转倒成了赔罪礼。

他想起之前在林烬淮家里看到的那只旧小熊，毛都快掉没了居然还留着。偷偷瞄了眼身旁，林烬淮正垂眸做题，愈发棱角分明的侧脸冷峻又凌厉，已然显出几分成熟沉静……该不会真还每晚都抱着只毛绒玩具睡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脸上有东西？”林烬淮突然开口。

江舟一惊，忙用胳膊挡住手机屏幕。这人头都没转，怎么发现自己在看他的？脑袋旁边长眼睛了吗……

继续挑来选去半晌，江舟盯着购物车犯了难。到底选什么尺寸？小的一看就更可爱，但林烬淮手长腿长的……啧，要买就买能让他抱个够的！

江舟只顾对着手机傻笑，全然不知向庭禹已经趴在后桌看他鬼鬼祟祟划拉手机好半天了。

他观察多时，这下终于逮着机会，往前一探——好家伙！购物页面明晃晃的几个毛绒熊，这是在给哪个小姑娘挑礼物！

而且竟敢瞒着自己！

“江舟，你这是打算追谁呢？”向庭禹阴恻恻道。

江舟满头问号地转过身，还没开口，一旁的林烬淮倒先冷冷瞥了过去：“你说什么？”

“我、我就问问江舟要追哪个女生……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一出，林烬淮周遭气压肉眼可见地又冷几分。向庭禹莫名躺枪，缩着脖子往后挪了挪，这祖宗今天又吃错什么药了？他不过随口八卦一句，至于用这种眼神瞪他吗？！

“我看你是闲得慌。”利落付完款，江舟把手机往课桌里一扔，冲向庭禹挑眉笑道：“下节物理测试，都复习完了？”

林烬淮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却猝不及防对上沈砚之视线。

“……”两人皆是微微一顿，默契地同时别开脸。

“靠？！”向庭禹手忙脚乱开始翻笔记，“下节？我差点忘了！”

“你能记得才奇怪。”沈砚之淡淡道。

“……滚。”

上课铃刚落，物理老师就抱着沓试卷大步流星进了教室。

瞅着课代表发卷子的空当，江舟侧过头，压低声音道：“别紧张，第一次嘛，考砸了不丢人。”

课程体系不一样，他猜林烬淮转学后全靠自学补进度，这次多半要栽。得哄两句。毕竟小林同学小学时某次期中考，跌到了第三就冷着脸一整天，最后还是自己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地才把人逗得露出些笑容。

林烬淮看向他，眉眼弯起，笑意漫上来：“好。”

刚做完前几题，江舟便无暇顾及林烬淮了——说好的随堂测验呢？这难度合理吗？！他正哼哧哼哧在草稿纸上狂算，忽听旁边“哗啦”一声，余光一瞥，林烬淮把卷子翻了个面……翻、了、个、面？！

“……”江舟嘴角微抽，默默把话到嘴边的瓦特发咽回去，继续埋头死磕了。

交完卷，教室里一片愁云惨淡。江舟瘫在座位上，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死掉的内核让他想不明白小测题目怎么可以变态如斯。

“小江……咱等会儿上哪吃？”向庭禹有气无力道。

“出去吧……”江舟同样蔫儿了吧唧，“脑细胞死光了，我得续续命。”

往校外走的路上，他想起林烬淮翻卷子那麻溜劲儿，忍不住问：“你觉得题难吗？”

“简——”林烬淮顿了顿，“还行。”

江舟陷入沉思。合着开学到现在还没进入状态的是自己，看来是时候放两天假缓一缓了。

测试成绩第二天就发了下来，江舟划开平板，点开成绩表，然后盯着屏幕眨了眨眼睛……再次宕机。

“你原来的课跟现在不一样吧？”江舟琢磨着问。

“嗯？”林烬淮刚接完水回来，顺手把水杯搁他桌上，“不一样。”

“寒假也没请什么名师一对一补课？”

“没。”

“那你是怎么考这么高的？充话费送的分吗？！”江舟实在想不通，物理满分110，自己勉强才考到80，林烬淮108！还是自学的！

“我其实……”林烬淮试图解释，他为了通过榕外的入学考试，在寒假学完教材后还刷了三本综合卷。

但他刚开口，就被江舟抬起二指抵住嘴：“不必多说，我懂。”

温热干燥的触感覆上来，霎时间酥酥麻麻窜遍全身。林烬淮眸色一暗，忽然垂下眼睫，唇瓣若有似无地蹭了蹭。

江舟蓦地缩手，以为他是呼吸不畅，心道差点把人给憋着。

林烬淮懵然。

“……”

这家伙一脸人畜无害地卖什么萌？不过，啧，还挺养眼……

江舟低头捻了捻指腹，忽然福至心灵——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现成的大学霸就在身边，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猛地抓住林烬淮胳膊兴奋道：“林同学！”

林烬淮笑着：“嗯？”

“你这么厉害，顺便带带我一定很轻松吧！”

眼下只考过一门物理，但江舟压根没想过林烬淮其他科目怎么样。这人物理能考108，别的科还用说？必然都是顶好的！

林烬淮仍是浅浅扬着嘴角。江舟成绩不差，却向来对学习不怎么上心，这会儿八成是被分数刺激到了。

但他还是饶有兴致地问：“哦？那江舟同学说说，怎么个带法？”

江舟想了想，道：“不管什么题都能随时找你问？”

“可以。”

“陪我刷题？”

“好。”

“监督我不准偷懒？”

“嗯。”

说什么都答应？江舟挑了挑眉，手肘不客气地撑到林烬淮桌上，瞅着他试探道：“那……作业借我抄抄？”

“……”林烬淮终于神色微变，不轻不重弹了下他脑门：“这个不行。”

“哎哟——”江舟捂着根本不痛的额头直撇嘴，“不行就不行，你欺负人作甚！”

林烬淮好心地给他揉了揉：“以上，我有个条件。”

江舟心说还不让人白嫖了，双臂一抱，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十分的财大气粗：“尽管提。”

林烬淮笑着招手让人靠近些。江舟狐疑地凑过去，就听他在耳边低缓道：“讲一题，亲一下。”

“……？”江舟愣了愣，几秒后猛地反应过来，抄起课本就往林烬淮身上拍：“林！烬！淮！你有病啊？！”

向庭禹正趴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江舟这一声吼吓得他一激灵，稀里糊涂地爬起来，嘴角口水还没擦干净，就见林烬淮边挨着揍还边笑，而江舟——他没脸没皮的好哥们江舟，此刻满脸通红，且那可疑的绯色从耳尖一路漫到了脖子根。

……诡异，实在是诡异。

向庭禹疑惑：“小江你……咋啦？”

“没事没事没事！”江舟忙按下他脑袋，又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听到林烬淮的狂言后，才压低声音恶狠狠警告：“林烬淮！注意你的言行！”

“嗯……太多了吗？”林烬淮眉眼弯弯，“那讲十道亲——”

“滚！”

“不许再瞎说！”

“给我闭嘴！！！”

—

等了几天，江舟心心念念的快递总算到了。

他偷摸溜出门，取完包裹正往回走，忽然想起林烬淮上次把他从娃娃机前拉走的样子。顿了顿后脚步一转，又折去了那条街。

放着小熊的那台机子前，一小孩正踮脚抓得起劲。江舟耐心倚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他半天抓不上来一只，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孩猛地转头瞪他。

江舟赶紧收起笑，问：“要不让我试试？”

小孩仰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把攥得温热的小硬币一股脑全倒进他手里：“哥哥抓那个白色的小狗！”

江舟噗嗤一乐，把硬币塞回他口袋：“不用你的，我有。”他往机器前一站，投币口叮当扔进两枚币：“看好了啊——”

十几分钟过去……

“哥、哥哥，”小孩扯了扯江舟衣角，眼巴巴望着他心心念念的小狗，“真的能抓起来吗？”

“……当然了！”江舟瞄了眼所剩无几的硬币，心里直打鼓，面上正色道：“马上啊，你看它已经很靠近出口了！”

“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

最后一爪落空，江舟手还没从按钮上拿开，就听耳边惊天动地的一声嚎：“哇呜——骗子！大骗子！哥哥骗人！”

江舟傻眼。

“诶诶诶——”他手忙脚乱地蹲下身，一模口袋才发现没带纸巾，只得用袖口去擦小孩断线珍珠似的眼泪，“别哭别哭，我这就去买币，保证给你抓上来！”

“不要！”小孩哭得更凶了，“哥哥根本就不会抓娃娃！”

“……”江舟欲哭无泪。这破机器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正常娃娃机好歹会放水几次，这破玩意儿居然次次都松爪，老板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无助望天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哐哐又买一百枚币。今天跟这破机器杠上了！

投币、摇杆、下爪……投币、摇杆、下爪……反反复复几十次，爪子终于稳稳钩住了小狗！

“成功了成功了！”玩偶从出口滚出来，闪烁的游戏灯下江舟简直要喜极而泣。他弯腰取出玩偶，抬手便跟小孩击了个掌，差点把人家掀翻。

“给，你的小狗！”江舟把玩偶塞进小孩怀里，顺手捏了捏他哭红的脸，笑道：“这下开心了吧？”

“开心！谢谢哥哥！”

“不客气。”江舟看着他蹦蹦跳跳跑远的小身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孩提年岁的林烬淮，顿时莞尔一笑。

起初，林烬淮整日寡言少语，显得孤僻又沉闷。可不知怎的，自从那次暴雨天后，江舟天天围着他打转，一来二去熟稔起来，脸上浅笑愈发多了，偶尔心情特别好，便是那副生动模样。

江舟掏出手机便发了条消息过去：【遇到个和你好像的小朋友。】

对面秒回。

【^o^：我是哪样？】

【^o^：你出门了？】

【^o^：都不叫我一起[委屈.jpg]】

江舟盯着他昵称愣了下，这是什么鬼？

【-.-：你微信名怎么换了？】

【^o^：喜欢。】

【^o^：多久回来？】

林烬淮守着聊天框等回复，但江舟问完就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此人沉浸在帮助小朋友抓到玩偶的快乐中，正悠悠然往回走，突然余光扫到娃娃机角落，定睛一看——原本要抓的小熊还孤零零杵在那。

“…”

“……”

“……………”

什么叫得意忘形！什么叫乐极生悲！

无可避免的又是一番恶战后，江舟左手抱大熊右手拎小熊，泪洒长街，悲愤而憔悴地飞奔回家找人哭诉去了。

他再也不要碰这该死的娃娃机！

…

林烬淮收了江舟的赔礼后肉眼可见的很是开心，他面上神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种种幼稚行径却是全被江舟看在眼里。

三只熊被此男端端正正摆在床头，做题时写着写着就转头看两眼，偶尔起身喝水也要路过顺手摸两下。

江舟本还觉着挺好笑，直到林烬淮一本正经地跟他介绍谁是老大谁是老幺。

“等等。”他忍不住提出质疑：“怎么年纪最大的反倒成老二了？”

“它个头没新来的大。”林烬淮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江舟举起最旧的那只抗议，“我支持它当老大。”

“个头大的当老大。”

江舟差点气笑。他算是明白了，林烬淮这哪是在跟他争熊老大，是仗着自己了高那么两公分，想翻身把歌唱，骑到他头上当大哥！

“呵。”江舟冷哼一声，抱臂睨着林烬淮，似笑非笑地不说话了。

“……”刚才还相当威风妄图篡位的某反动分子立即败下阵来。

半晌，林烬淮仍是不愿放弃，垂死挣扎道：“就按体型排好不好？”

“没门儿。”

“我替你洗一个月的碗。”

“？”江舟神色微动，眼神飘忽地摸了摸下巴，“这、这不好吧？”

“放心。”林烬淮善解人意道：“我不会让陶阿姨发现。”

“……”谁关心这个了啊！

“行吧。”江舟说。

江舟：T^T

你们熊家三口害我好惨[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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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