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踹下第八脚

景泰三年,正月。

皇上最宠爱的固安公主要办生辰宴,宫里宫外都是一件大事。

宫女们捧着鎏金托盘往来如梭,盘里盛着各式的珠宝翡翠、蜜饯的果子和小孩爱的稀奇玩意儿。

小公主被价值千金的白狐裘裹着,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小脸来。她脸蛋红润润水当当的,一看就没被外头的风雪给冻着。

乳母抱着她刚进了殿,就从善如流的把她放下。殿下喜欢自己走,再抱下去,殿下就该不乐意了。

小公主果然一被放下就啪嗒啪嗒的往前走,她一点也不怕生,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她全然不在意。

她长得可爱,毛茸茸一团,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各簪了一颗拇指大的东珠,两侧垂着红绸丝绦,绦尾缀着小巧的银铃,每走一步便就叮当作响。

“固安,快到朕这儿来。”

朱祁钰迫不及待的伸手,看着漂亮可爱的宝贝闺女穿得毛绒绒的走过来,没人能抗拒这样的“萌物”。

汪皇后含笑,看着女儿啪嗒啪嗒扑进朱祁钰的怀里,心里头满是欣慰。

这些年来,朱祁钰虽然还是极为宠爱杭氏和她儿子,但对于固安,心头的分量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重。

固安受尽宠爱,无数的珍宝流水一般的涌入坤宁宫,还特许固安可以进入前殿。这种无的待遇让万安宫看了都忍不住眼红。

固安同她父皇亲近,她非但不吃醋,还乐见其成。

今日是她的生辰宴,但凡被邀的官员几乎都携带了家眷同行,尤其是家中有幼儿的。

朱见汐坐在朱祁钰的怀里,伸手要抓离自己最近的栗粉云糕,朱祁钰拿了递给她,她小手握住,一边吃得脸颊鼓鼓,一边好奇的左顾右盼。

“见过皇叔,儿臣恭贺皇妹生辰喜乐,康健无忧。”

朱见深头戴小冠,一身赤色的常袍,盘领窄袖,前后两肩绣着金织蟠龙。他语气恭顺,才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却已经努力拿出皇太子的风范。

朱祁钰语气平淡:“你有心了。”

孙太后笑道:“见深为固安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皇祖母可是听闻你这阵子绞尽脑汁了,吃不香睡不好的,生怕固安不喜欢。”

底下人适当时把东西呈上来。

朱见深掀开盖着的红布,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皇妹年幼,孙儿特意让匠人做了这些个磨喝乐。虽不贵重,却有几分精巧,还望皇妹喜欢。”

朱见汐睁大了眼睛。

象牙、翡翠、黄金、龙涎佛手香制成的磨喝乐……珠翠衣帽、金钱钗镯,佩环真珠,各个嗔眉笑眼,敛手作揖,神情各异,极为生动可爱。

一套古代版的芭比娃娃!

不等太监呈上来,她就忍不住向前探出了身子,若非是朱祁钰一手揽着她,只怕她就要坐不住跳下来了!

孙太后抚掌笑道:“看样子固安对太子哥哥送的生辰礼是满意得不得了了,瞧这丫头,就差要跳下来了。”

朱祁钰敛眸,看不清是什么神色,语气淡淡道:“母后说得是。只是固安还小,生**玩。”

“太子身为储君,应当以学业为重,精研典诰,修习治道,若是将时间都花费在这上头,岂非本末倒置?”

他这话一出,底下朱见深的脸色顿时发白,他尚且年幼,但皇宫里头的孩子,三五岁就该能听懂话了。

然而气氛就凝滞了一瞬,“咔哒”一声,随着孙太后搁下手中的筷子,再度开口,空气仿佛才重新流通起来。

“太子才多大,卯时起、戌时睡,日夜不辍,只一颗孝悌之心,顾念着固安,皇帝何必苛责?”

朱祁钰伸手捏了捏朱见汐软乎乎的脸颊,从桌案上拿了一个乳窝卷,递到她嘴边。

“固安听话,吃饱了再去玩。”

朱见汐眨了眨眼,一口咬住递到嘴边的软糯香甜,里面的红豆沙细腻绵密,入口即化。

甜甜的,敲好吃!

她把亲爹和太后的交锋看在眼里,这三年来,她也算是有些了解了。

这个太后不是她的亲祖母,她的亲祖母另有其人,正是一边存在感低的吴太后。因此,这样你来我往的暗自争斗,也是常见的事了。

至于“太子哥哥”,她却至今还不太清楚他的身份。她能确定的是,她亲爹目前只有她和那个“琅哥儿”两个亲生孩子。

尽管身在后宫,奈何汪皇后看得紧,生怕她出事。周围的宫女太监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规矩极严,一问三不知。

当然了,这符合后宫生存法则。但是对于她一个颇受限制的小孩,可谓是很不妙了,光理清人物关系就废了很大的劲。

蒜鸟蒜鸟,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吃吃喝喝玩玩不好吗?

宫斗什么的,也该是她长大点的事了。

她鼓着腮,嚼嚼嚼。

“母后说的是。”朱祁钰这才慢条斯理的回复了孙太后,微微侧头道,“见济,你准备的礼物呢?”

朱见济上前,拱手道:“儿臣准备将父皇当初给儿臣启蒙时用的《三字经》转送给皇妹,上面有儿臣和父皇的注释。另外有儿臣特意寻来的金星雪浪砣矶砚。”

众人看向那方砚台,果然见石质坚硬细腻,色青间碧,中凝白。石上金星闪烁,并有雪浪纹,小如秋水微波,大如雪浪滚滚,着水似欲浮动,映日泛贝光。

朱祁钰也是眉目微动,颇为喜欢。

笑道:“固安尚且还不会拿笔,你已经先备好砚台了。固安,还不快谢过你皇兄。”

没点能用的。朱见汐心里撇嘴。

她伸长了手去够桌案上的果饮子,嚼着甜丝丝的乳窝卷,含含糊糊道:“谢过皇兄。”

众臣献上礼物后,玉馔珍馐、笙箫鼎沸,大人倒还是坐得住,身边的小孩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边上的父亲看不下去。

“你做什么?屁股上长钉子了?”

“爹,我要出去同孙琏他们一块耍!”

“耍什么耍?你以为这是在你家?这是在皇宫!你给老子老实点坐好,否则回府后家法伺候!”

“可是爹……”

上首的朱祁钰注意到底下的情况,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奶团子。

“固安,是不是也想要出去玩了?”

朱见汐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用力点头。

朱祁钰摇摇头,笑道:“罢了,你们小孩儿凑在一块儿玩闹也好,也免得在这宴上不尽兴。”

他一松口,殿中的小儿顿时得了金口玉言,兴奋的往外跑。

朱祁钰微微笑着,语气却是平静泛着凉意:“成敬,你吩咐下去,让伺候的人都仔细着点。锦衣卫三队巡逻值守,若是出了什么事,当心他们的脑袋。”

成敬躬身应是,退下。

出了宫殿,绕到后头,就是一个小花园,若是夏日,小桥流水,花团锦簇。而如今雪堆了厚厚一层,古树枝叶凋零,簌簌的积雪落下,倒也是别样的美景。

“方才你们在殿中可曾见到,皇上待太子的态度?太子送磨喝乐算是玩物丧志,可大皇子送方砚台,皇上却是龙颜大悦。”

“这情形……一贯如此,只是今日……不加遮掩,我还听说都御史杨善、王文,皆被晋为太子太保。只怕是风雨欲来啊……”

十几岁的少年三五成群,正聚在一起对着朝堂之事侃侃而谈。

“谁说不是呢。”有人烦闷的叹了口气,“既是如此,你我要早做谋算为好。只是我听说大皇子身边四个伴读,商辂那一对双生子就占了一半的名额……”

他话语未尽,偏生皇上年轻,如今才二十有余。大皇子尚且年幼,他们如今已经十几岁,若是想争这个伴读的位置,怕是很难了。

年龄太大了。

“ 商辂商大人……”有人撇撇嘴,想要吐槽两句,却半天都憋不出话来,“罢了,我大明朝百余年来,能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旁的不说,念书应当是不在话下了。”

“他读书厉害,他儿子可未必。虎父犬子的事又不少见……”

商良辅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和他哥是双生子,他们长得并不一模一样,只眉眼有些许相似。性格更是大相径庭,商良臣打小就爱念书,以父亲为榜样。

而商良辅却安全相反,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一看到书就头痛。

别说,就这点,还真让他们说对了一半。

但是……

商良辅目光闪了闪,不由得向自己的亲哥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可是清楚,皇上有意让他们俩做大皇子的伴读。若是改立太子,那含义可就大为不同了。

商良臣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哎。”商良辅重重叹了口气,不说别的,朱见济这个人他就不太喜欢。

昏僻乖张,器量狭窄,傲慢自大……在他看来,哪怕更年长,但朱见深都比他更顺眼。

奈何上有意,不可违。

商良辅放重了步伐,脚下边踢着石子边走。这特意闹出的动静果然令那群人很快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商良臣,商良辅?”

见着方才还聊着的人骤然出现在面前,几人慌忙对视一眼,又试探性看向两人。

**岁的男孩眉目清秀,一人沉静一人桀骜,面上却无异色。

看来是没听见。

几人松了口气,“改立太子”可是大事,“揣测上意”更是要命的事,更别提他们话语中还提到了商辂。

若是被他们听见了,麻烦就大了。

商良辅轻哼一声:“我与兄长要去寻人,可曾见过于冕?”

于冕,这个名字大家并不陌生。

自打他呱呱落地,就仿佛天生头顶上就戴了一层旁人看不见的光环。于谦大人年逾四十才终得一子,难免受人瞩目,偏偏爹的名气大,亲儿子也毫不逊色。

他天生过目不忘,三岁能诵五岁能诗,自打开蒙之后,就被名师大儒教导,却无一不是夸赞万分。

即便有神童的名号,却半点不见骄矜之气,从容沉静,如无上美玉一般。虽还年幼,却已然可见君子风骨。

“于冕,他一向众星拱月。”那人想都不想道,“前方那亭子,一堆小孩围着的,多半就在那了。”

商良臣颔首道谢:“多谢告知。”

果不其然,亭子中央,于冕正被一群人围着,明明都是**岁的孩子,他偏偏正襟危坐。

远远的从背影就能将人认出来。

除历史大事件外,根据剧情发展,会有虚构人物以及虚构事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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