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之并未回到穆家,而是回了她的镇北王府,她正在书房思考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穆念之刚卸下朝服,换上一身简便的墨色常服,正对着北境舆图沉思,该怎么样才能打到单于国的都城呢,最好让单于王一举拿下,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咚咚咚——”
“将军,沈公子来了!”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让他进来!”穆念之头也不抬地道。
话音刚落,旋即,一道月白身影几乎是冲了进来,带着一阵微凉的风。
沈思来了,他平日里的温润从容此刻荡然无存,脸颊因急促的呼吸和某种激烈情绪染上薄红,一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灼灼地盯着她。
“将军!”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你要娶我?可我是男子啊!”
沈老师作为一个现代人,始终带着直男思维,嫁娶依旧是他眼里的男婚女嫁,而不是他嫁她娶,这不合常理,也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不然他也就不会逃婚了。
穆念之从舆图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仿佛他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拿起旁边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大周律法,女子为尊,承嗣立业。男子婚嫁,天经地义。”
穆念之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如何,顿了顿,尾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怎么,沈公子饱读诗书,竟不知我朝惯例?”
沈思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得一滞,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试图讲理:“可……可这……这与礼不合!自古阴阳调和……”他是真的无法直视这个礼法。
“哪里的古?”
穆念之打断他,放下茶盏,走到他面前,她身量与他齐平,此刻微微垂眸看他,带着一种战场上磨砺出的压迫感:“大周立朝三百年,规矩便是如此。沈公子是觉得,我朝祖制错了?”
“哇哦~女主好威武!沈老师,你要栽了~”系统的波浪音拖得长长的,让沈思气不打一处来。
他随即在脑子大声回道:“去你的!我都要嫁人了,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都说了这里是女尊国,宿主,你争这个有必要吗?反正你又改变不了。”
“……”他真是气死了!
“我……”沈思语塞,脸更红了,这次多半是气的。
穆念之看着他这副又急又怒却说不出话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继续慢悠悠地抛出一句:“当然,沈公子若实在不愿嫁的话……”
沈思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期待地看着她。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也是不愿意入赘你们沈家的。”
穆念之摊了摊手,神情颇为无辜,甚至带着点“我也很为难”的意味,笑着道:“毕竟,我家大业大,镇北王府的基业,总不好改成沈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沈老师?”
她最后那句“沈老师”,带上了点战场上调侃副将的懒散腔调。
沈思却是一惊,她为什么要叫他沈老师?他身份暴露了?
“想多了,她只是以为你是个老学究,喜欢强词夺理而调侃你,古时候就有老师的称呼了好伐。”
“……好吧。”
“亏你还是学历史的。”系统鄙夷道。
沈思只是关心则乱,才不是斤斤计较呢。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穆念之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瞠目结舌道:“你……你简直……”
沈思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眼前都有些发晕,他自幼熟读圣贤书,接受现代礼法的教诲,何曾受过这等“混账”话的刺激?
偏偏眼前的人是他的心上人,又是他心心念念的将军,打不过,骂不得,还句句歪理堵得他心口发疼!
沈思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穆念之,手指都有些发颤,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你,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喔唷,宿主出息了啊,居然敢骂女主,她不是你的女神吗?怎么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前面不是愿意得很嘛!”
他哪里是愿意的很,他是以为让穆念之嫁给他,而不是他嫁来镇北王府,简直成何体统!
“你少说风凉话!喜欢归喜欢,我自己的权益我当然是要争取的!”沈思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
“啧啧啧……”系统贱兮兮地发出语气词。
说完,沈思猛地一甩袖袍,转身就走,那月白色的背影都透着浓浓的愤懑和狼狈,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穆念之看着他那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回舆图之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只是指尖在“单于国”的位置上轻轻敲了敲,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这桩婚事,由不得他们任何人拒绝,周兰屹打的什么算盘,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想要什么她可清楚得很。
宵小之徒,竟敢肖想王位,只不过皇上也绝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陛下的棋已经落下,而她和那个气得跳脚的“沈老师”,都不过是这盘棋上,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他们又能给陛下带来什么呢?这是她唯一想不通的点。
不过,偶尔逗弄一下这颗漂亮的棋子,看那位“沈老师”失态,倒也为这紧绷的局势,添了几分难得的趣味。
沈思离开后,简直气得跳脚,系统还不忘在他脑子里火上浇油:“哎呦呦,也不知道从前谁说他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穆女神,愿意位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哐哐撞大墙,如今又在这里酸了吧唧的不愿意,哎呦呦,真是不害臊啊!”
沈思被戳的肺管子都炸了:“要死啊你,我啥时候说过这话,你不要篡改我的台词!再说了我只是只是……,又不是真的生气……”周身的生气莫名地就弱了下去。
“我就知道,口不对心,口蜜腹剑,心口不一的绿茶一个!!!”
“有你这种系统吗?天天嘲讽宿主,我要投诉!”
“……”
“好的,宿主,刚刚的系统已经被回收,现在是由态度极其良好的小绿为您倾心服务,您想听什么都可以为您量身定制~”
“……为什么叫小绿?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根本没换,你个系统心机得很,我不会再上当。”
“宿主,周兰屹来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要去找主系统汇报情况去了。”系统就这样扔下一句,再也不说话了。
报复,这是纯粹的报复!!!他就知道,能把他搞来女尊国的系统不是什么好系统。
果不其然,他才到沈家,连大门都还没入,一个女官带着拂尘到了他身前,行礼道:“沈公子,君后有请。”
沈思不情不愿地应声,不知道这个男主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上次他就摆了他一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沈思到了大殿中,看见了周兰屹,他行礼道:“拜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公子请起。”周兰屹说话温柔,周身气派很是威严。
“谢君后!”沈思起身。
“来人,给沈公子赐座。”
沈思坐下后,这才开始悄悄打量端坐在宝座上的周兰屹,他坐于锦垫之上,指尖慢捻着一串碧玉珠串,穿着最正式的绯色宫装,容颜绝色,眉宇间带着一丝郁气。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君后的声音很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沈思依言抬头,表面上目光平静,不卑不亢,脑子里却又与系统唠起了嗑。
“系统,你说这周兰屹叫我来做什么?他吃饱了撑的吗?”
“小心为上,宿主,他可是以后会对女主强取豪夺的狠人,皇帝是说杀就杀,没有他不敢做的。”
听完系统的话,沈思只好继续漫无目的地看着君后。
周兰屹打量着他,从清隽的眉眼到略显单薄的身形,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生得一副好样貌,难怪……能入得了镇北王的眼。” “镇北王”三个字,他咬得格外轻,也格外沉。
沈思微微蹙眉,但还是谦虚地道:“君后谬赞,臣不敢当。”
“不敢当?”君后轻笑一声,指尖停住珠串,“穆将军是我大周栋梁,战场杀伐,何等辛劳。她身边,正需一个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的人照料。本宫听闻你身子骨似乎不大强健,诗书虽好,却不知……可能照顾好将军的饮食起居?”
这话语里的刁难之意,已十分明显,暗示他文弱,不堪为武将正君。
“系统,他要干什么?他是在嘲讽我文弱不堪吗?还是要说我不行?”
“都有吧,毕竟你都说了你是个文科生,那自然是有些弱唧唧的。”
“……”
够了,就连系统都这样说他,他的心好似被射了一箭。
但周兰屹还在等他的回话,他只好继续道:“劳君后挂心。臣虽不才,亦会尽心竭力,恪守本分。”
“本分?”周兰屹眸光一冷。
“自然,沈公子你的本分是什么?”
这让沈思怎么回答,他大脑宕机了,他只好又道:“额,好好照顾将军,让她无后顾之忧。”
“那就好,我还以为沈公子去了一趟边关连脸面与职责都忘了呢。”周兰屹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
“他又在打什么哑谜?系统,发生啥我不知道的事了吗?”
“没有,他就是敲打敲打你,好日后利用你。”
“原来如此。”
“臣,谨记君后教诲。”沈思的回答滴水不漏,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周兰屹见此却是自己被噎了一下,一看就知道是个蠢的,远不如沈大人会做人,也不知道那么聪明的沈大人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儿子。
周兰屹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下去吧,本宫乏了,你记住就好。”
沈思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告退。”
沈思出了宫门后,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却见他爹拉长了脸瞪着他。
“小兔崽子,长本事了啊!居然还敢回来,还能逃婚!!!”邱从德一个大步就拎着他的耳朵将其扯上了马车。
“爹,疼疼疼,您老轻点,耳朵要掉了要掉了!!!”沈思拉着自己老爹的手,想让他松些,好解救自己的耳朵。
“哼,知道疼就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君后没为难你吧?”邱从德急忙问道,儿子还没回到家就被君后带走了,他是十分担心才一路跟到了宫门前等着儿子出来。
沈思回想了一下周兰屹的话,估计也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于是他毫不在意道:“没事,啥也没说,就是让我好好准备就行了。”
听闻此言邱从德也放心了许多,沈思也终于救出了自己的耳朵,在那里疼的只哈气。
邱从德嫌弃地道:“看你这出息!”
他怎么了?他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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