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荇迎风站了一会儿，江边果然开始放焰火，因为离得不远，又居高临下，醉仙楼的这一方回廊成为了最佳观赏地之一。

白荇鲜少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年少时在白家被严格看管，不允许私自出府。

白荇小时候是个活泼贪玩的性子，关不住。

一开始被白家主母禁足的时候，曾偷偷跑出去过几次，被发现后免不了一顿责罚，自己的母亲唯唯诺诺的并不袒护他，白荇每次都折腾的满身伤，几次后便乖乖待着了。

不是白荇怕了，而是因为白荇翻出白府也不知道去哪里，他在都城很少朋友，不怕苦不怕痛跑出去几次后觉得无趣，便自己歇下了。

白家的同龄人都排挤他，平时见面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拳打脚踢，没人跟他玩。

白荇又是个待不住的，在府中总是想搞点逗鸟遛狗事情来做，几乎每次都是穿戴整齐出院门，回来的时候不是衣服破了脏了，就是身体哪里乌青了、发带歪了。

白家自己人都不带他玩，更别说府外的人，白荇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别的官家子弟。

白荇的少年时期是孤独封闭的，在那一段与外界隔离的日子里，白荇活泼好动的性子几乎被磨平。

谈不上遗憾悔恨，白荇觉得现在这样子就很好。

白荇安静又专注地看着一朵朵从地上盛开的烟花，烟花爆出的光映照着白荇的脸，明暗交错，时而柔和无害时而又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燕长空走到白荇身旁不远处无声侧首看他，这人竟好一会儿没察觉到身边有来人。

燕长空忍不住轻咳一声，白荇才有所感看过来。

突然，一个更大的焰火在天边炸开，大片的光照一刹那充满了整个视线，也照亮了身边的人。

白荇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白荇惊讶过很短的一瞬后，巨大的快乐涌上心头，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候，嘴角就先不由自主的笑了开来。

“少将军好巧啊。”白荇听见自己的声音。

“嗯，来这里吃饭？”

“是。”白荇答完觉得太过简短了些，想多说几句什么，但浆糊的脑袋迟迟没能想出来。

燕长空颔首，不再言语，转身去看天边盛开的焰火。

白荇也故作冷静的摆过头，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定力。

此刻的白荇无比庆幸天边的烟花足够响，轻易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白荇心里其实非常雀跃，他想走一走动一动，如果可以，他还想吼一嗓子再转几个圈。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他的尾巴应该已经摇的飞起了，白荇想。

白荇看似在看着天边的烟花，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燕长空那边。

舍不得眨眼。

每次跟燕长空见面，白荇都能短暂的找回原来的自己。

非常珍贵。

白荇想记住有燕长空在的每一刻。

后半场的焰火是什么样式的白荇一概没记住，只记得自己的心里同时也放了一场焰火，炸得整个人噼里啪啦作响，又似有惊涛骇浪翻涌，整颗心脏起起伏伏的，情绪复杂变幻，面上却不显，表情平静地对着面前的一小片晚空。

不知过了多久，整场焰火结束了，声音和光影一并散去，天地间恢复了安静。

烟花易逝。

燕长空率先转过头来同白荇道别，“我先回去了。”

“少将军慢走。”白荇温和应了一句。

说罢，燕长空与他擦肩而过，白荇转过头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天青色的常服衬得燕长空整个人更加修长挺拔，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飘逸，走动间有不可一世的风华。

论功行赏当日，燕明山与燕长空父子二人皆是身着盔甲，气势不凡，带领着一众将领上殿听赏。

众将领一一上前领赏。

最后，才由北朝皇帝亲口册封燕家父子二人。

“燕爱卿上前听赏。”皇帝声音威严，从高处传下。

燕明山闻言上前一步，“臣在。”

“将领燕明山，镇守边疆、护卫边关、守土有方；多年来领兵巡狩边境，扫除蛮夷，护一方安宁，保一国安定，立下赫赫战功；今册封你为‘镇北大将军’，官居一品；赏金甲战袍一套，宝剑一口，另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以彰其功。”

“谢陛下隆恩！”燕明山高呼一声，退下。

“燕家次子上前听赏。”

“臣在。”燕长空从容跨步上前。

“燕家次子燕长空，英明神武，神勇无敌，自投身军旅以来，破敌无数，屡立奇功，特别是在对抗白蛮联军一役中，更是冲锋陷阵以身诱敌，大败敌军收复失地，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举世无双。今册封你为‘威武将军’，官居三品，爵位世袭，赐将军府一座，另赏黄金千两，丝绸百匹，以显其功。”

“谢陛下。”燕长空谢过，又道：“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爱卿请讲。”

“此前与白蛮一役中，粮草紧缺，军士短衣缩食，向周边城池多番求助无果，多亏了万象商会的慷慨相助，这才熬到了朝廷的到来，臣当时为了求得万象商会的援助，承诺了在凯旋归来后奏请陛下从国库拨取银两等价还与万象商会。”燕长空不疾不徐道。

皇帝脸色微变，状似惊讶道：“居然有此等事。”

燕长空在心里暗笑，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微微垂着头。

“朕会下令彻查此事，至于万象商会的银两，拿着朕的口谕去拨取便可。”语毕，又问，“爱卿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一事，万象商会此番也算护国有功，且功劳不小，今晚的庆功宴臣是否能带万象商会的人一起参加？”

“准了。”

“谢陛下。”

见燕长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皇帝松了一口气。

退朝后，官员三三两两往宫外走，燕家父子两人的身边不断有人上前祝贺。

“祝贺镇北大将军！”

“祝贺威武将军！”

“燕大将军虎父无犬子啊！”

“一门双将，举世罕见！”

“燕少将军多年不见，一表人才。”

……

二人点头一一谢过。

直到出了宫门，围着的人群散去后，燕明山的老友徐高远才阔步向前。

“恭喜恭喜啊，明山你教出个好儿子了！羡煞老夫也！”

“老徐几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燕明山哈哈大笑一声，一开口就是呛人。

徐高远眉毛倒竖！不甘示弱道：“你这老家伙！你以为你就不老吗？你以为做御使比你当将军容易？”还别过脸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燕明山，转过脸跟燕长空说话。

“长空，几年不见，愈发气宇轩昂、气势不凡了。”徐高远上下扫视着燕长空，感叹道，“战场果然能锻炼人啊！不像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哼！”

“伯父过奖了，徐清哥他们也是个年轻有为的，您可别蒙我。”燕长空应道。

燕明山在旁道，“徐清徐明两兄弟也几年没见了，找个空闲时间来我府上做客，考考他们的拳脚功夫。”

“好好好！敲打他们一番！”徐高远哈哈大笑。

三人都是忙人，简单寒暄了一番，就各自回府了。

燕长空按照记忆，吩咐管家到白府请白荇，没成想居然请不到人。

“您要找的白公子似乎不住在白府。”管家回话道。

燕长空有些惊讶，又仔细将年少的记忆回想了一遍，不会有错，白荇就是白府的人。

难道在都城中还有别的白府？燕长空正思索间看到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有话就说。”

“我去到白府的时候，跟门房说要找白荇白公子，那门房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奇怪，慌张的左顾右盼，有些遮遮掩掩的，不像是找错地方的样子。”管家斟酌片刻，又道“好像这个名字不能提。”

燕长空一怔。

忽然回想起当年白荇受欺的场面，在场的似乎就有两个是白家的。

难不成是跟白家断绝关系了？不然怎么会不能提呢？

燕长空并不了解白家的事情，准确来说他不了解任何其他官员家的事情，能引起他关注的事情很少。

“你可知万象商会在哪里？”燕长空问。

“万象商会的据点在城西，但是买东西的话，在都城各条街都有分销店，您是要去哪里？”管家回答的很全面。

“万象商会的信息你还知道多少？”

管家稍一思索便道：“据我所知，这万象商会大概是五年前创立的，崛起的非常迅速，仅仅三年的时间就取代了永利商会成为了北朝最大的商会，这两年更是稳稳的坐着大小商会的头把交椅。”

“商会的会长是谁？”燕长空又问。

“这个不清楚，万象商会没有对外透露过会长的身份，但是据可靠消息，万象商会的掌权人应该是江南人士。”

“既然没有透露过，又何从得知是江南人士呢？”燕长空疑惑。

“这也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猜测的，万象商会最大的分会设在南方，许多重要的商品也都是从南方分会开始分销的，另外，万象商会一开始也是从南方发家的。”

江南人士？白荇还跟江南有关系吗？燕长空不解。

“陈章，派人去查万象商会，有关万象商会的所有信息都要。”燕长空仍然怀疑那批粮草是别有用心，事关三军他半点不能马虎。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燕长空身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闻言应声退下。

“去据点吧。”燕长空边说边往外走。

“好，小的安排马车送您过去。”

燕长空没想到，白荇雪中送炭很积极，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却找不到人。

这种断去联系，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让燕长空稍微有点不适。

2025/1/17 外出办事回来晚了，凌晨更的，反正只要天还没亮就还是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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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