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源的话让宋博渊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这事居然被王爷知晓了。
可他没让人说,今日散朝,更没有同僚问起这事,怎么南溪王会知道。
宋博渊的表情让诸源明白,自己这话**不离十了,但他还是不解,千老太太认个孙女,怎么让宋将军如此汗流浃背。
难道是自己身上煞气太重?
半天也等不到对方开口,见着宋博渊极为不自在的模样,诸源只好先发了话:“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诸源甩袖而去,宋博渊还愣在原地。
他现在进退两难,王爷在试探那就是表明已经知晓了,王爷都知晓了,那他一定得禀明圣上。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立即回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去。
“我长的很可怕?”诸源不解地看向一旁跟着的江柯宇,皱眉问道,江柯宇耸了耸肩:“可能是王爷突然的关心,更可怕吧。”
“什么意思?”
“除了方府,您几乎不与百官打交道,百官与您问安,您也爱搭不理,突然去关心人家,人家肯定害怕。”江柯宇解释,诸源却不这么认为。
“你去打听打听,宋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
“还有,后日我舅母的生辰宴,千府孙小姐务必赴宴。”
“这——”
“有问题?”诸源挑眉,毋庸置疑的的语气,江柯宇眼珠子转了转,脑海里有了主意,但下一秒,他主子就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能让人发现,她赴宴与我有任何关系。”
“——”
宋府,一日为出门的王氏看着手里的回信,欣喜的脸在看到那纸上中锋立骨的“不去”两个字,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宋缈苒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下一秒,便见她黑着脸,抢过那张纸,气的抓在手里撕了个粉碎,扔在了地上。
“一个乡村野姑,居然如此不给脸!”宋缈苒气骂道,王氏脸色也不好看,自己儿子给人家送钱,人家好像也不太乐意。这不就是证明自家昊哥上赶着去犯贱吗。
亏她花了十来两银子的订金,特意邀请了好几家的夫人去松鹤楼吃饭听曲,就是为了让那野姑算计昊儿钱财的事情公之于众,结果那野姑根本就不来。
刘嬷嬷有些同情地看着这对母女,心里很是别扭。千老太太刚认这外孙女,自然是宝贝得紧,就人家那再商场驰骋多年的心思,她们这点伎俩还识不破。
但自家主子愚笨的话刘嬷嬷也说不出口,只能在一旁干站着,装作什么也不知情,毕竟她们也未把这事说给自己听。
此时去锦绣坊的丫鬟过来回话了,刘嬷嬷看到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水波裙的事是没着落了,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她让丫鬟退下后,才把事情禀报给王氏母女。
“韦二娘那水波裙,已经被送走了。”刘嬷嬷开口,果不其然,宋缈苒听此,气得砸了一个杯子,算计千氏女儿的事情不顺,这边也不顺,王氏脸色也难看。
“我要的裙子怎么总是被人抢!”宋缈苒气的咬牙,伸手抓着一个瓷盘又要砸下去,刘嬷嬷立即拉住:“小姐,将军刚下朝,您还是冷静些。没有韦二娘的水波裙,这燕阳还有别的水波裙,咱们买别家的,也不过是一条裙子。”
“不过是一条裙子,说的轻巧,你懂什么!”宋缈苒气着吼道,韦二娘的手艺人尽皆知,这水波裙本就是韦二娘设计出来的。
第一条只有水波纹,被柳相家柳三小姐柳溪倩买了去,柳溪倩在年初的元宵灯会上穿出来,便一鸣惊人,自此水波裙就在燕阳流行了起来。
燕阳水波裙自此风靡,但能做出韦二娘那般灵动轻飘的却屈指可数,这种考验手艺和设计的裙子也能一眼看出优劣。所以宋缈苒自然看不上除韦二娘之外的人做的。
后来韦二娘也把水波裙的设计交给了钱皇后,钱皇后得到后便让宫里的秀女缝制了三套,还加了荷叶、荷花的隐绣,分别赐给了自己的亲外甥女钱冰润,以及先皇后的外甥女出嫁得子的方菲雨、年满十五的方菲棠。
宋缈苒羡慕御赐的水波裙,可她非皇亲国戚,想都不能想。而韦二娘的第二条水波裙和第一条一样,被江家的江蜜妍买走了。
此时韦二娘得知了皇宫里对水波裙的改进,便也在原来的基础上作了创新,据说是加了隐绣的锦鲤。
王氏一直想让宋缈苒跟方家、江家、钱家的小姐交好,但以前宋缈苒见不得那三位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愿意上前伏低做小,宁愿在自己的圈子里做凤头。
但今年她想明白了,在这燕阳,资源是留给有身份的人的,便开始接受王氏的想法,要打入顶层贵女的圈子。
可她想通后并没有接近她们的机会,而如今水波裙就是一个敲门砖。
她以为这次自己怎么也能买上,有了这条最新的水波裙,她不仅能在那三位小姐面前抬得起头,更能在自己的圈子里被人艳羡。
她这段时间入睡时,都是自己穿上了那条锦鲤暗锈的水波裙出现在众人视野,被那三位小姐主动邀请的场景,现在美梦破碎,裙子被人捷足先登,她哪里不气。
可她现在也只能松手让刘嬷嬷拿走了要砸的物件。因为她明白父亲最为严厉,要知道自己为了一条裙子使性子,必定是将她关了禁闭,不许参加方国公夫人的生日宴。
刘嬷嬷将盘子放回去,王氏一手扶额,心气也不顺的紧。
宋缈苒气的坐在一旁,背过身去,薄薄的背脊都在发抖。
王爷还在宫里,江柯宇就回了江府。
幺妹江蜜妍跟方二小姐方菲棠交好,应该可以带个面生的女子赴宴。
爷说了不能让人知道千予姑娘赴宴跟他有任何关系,那让妹妹带上,外人应该看不出来。
母亲最近去了淄城祭祖,得明日才回,待这段时间过去,便要启程去西北。
父亲和大哥驻守西北,每年母亲和妹妹都会去那里几个月,江柯宇作为三品侍从保护南溪王,所以会一直呆在燕阳。
江柯宇打定主意,就大步来到了幺妹所在的白芷院。
二哥进来的时候,江蜜妍正在逗鹦鹉,她坐在院中的亭子里,青石砌成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鸟笼,江蜜妍正在教鹦鹉说:“祝国公夫人青春永驻,健康常在,心想事成,笑口常开。”
听到脚步,她扭头过去,望着自己的二哥,有些意外:“什么风把二哥吹来了。”
虽这么说,但她还是站起身去迎接,自从她二哥成了王爷的侍从,就一直吃王府住王府,只有夜里王爷歇息了才回家看看,这大白天的见到他,除了过节过生辰或者在一些宴会上,在家里是少有的。
“有事想找你帮个忙。”江柯宇咳嗽了一声道,想着要怎么开口,不能拿王爷说,那就只能拿自己来说了,可这种事情,不就让人误会了。
“你还有事找我,什么事?”江蜜妍好奇道,又见二哥一脸踌躇和不自在的模样,更是感兴趣,眨巴着大眼睛凑了过来,发髻上的茉莉花布摇反着耀眼的光。
“我说与你听,你可不能拿出去乱讲。”江柯宇严肃道,江蜜妍一听更来兴致了,手也环抱住了江柯宇的胳膊,连连点头:“快说,二哥。”
“后日方府在涟微湖生辰宴,我想让你带一个人过去。”
“谁?”
“城西商户区,先帝御赐仁商千府,有个叫千予的姑娘。”江柯宇说完,已经在自己妹妹的脸上看到了激动的光彩,与此同时,江蜜妍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二哥。
”她是你心上人,我未来的嫂子?“
”你可别乱说,是有公事要办,直接去千府不合适,所以就让你出面。“江柯宇找了个借口,江蜜妍盯着江柯宇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异常,最终只有放下八卦。
”好吧。”江蜜妍像泄了气的啤酒,丢开江柯宇的手继续逗鹦鹉:“放心吧,后日,我定将她带去涟微湖。”
诸源在和江柯宇告别之后发现两个衣着北疆铠甲的士兵还在一旁候着,这一看就是等宋将军的,宋博渊怎么还没离宫?
想到今日跟宋博渊说话时他紧张地神色,诸源又回头,朝着御书房走去。
很快他就到了御书房门口,一旁候着的何公公和几个小太监与他行李:“宋将军在里面,王爷需等候片刻。”
何公公恭敬道,诸源点了点头,就被领着去了御书房一旁的偏厅里休息,在偏厅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下面的人来禀告,诸源才进了书房。
“要你办的事怎样了?”诸源进来,门被何公公在外面关上的时候,皇帝抬头问道,诸源摇了摇头,皇帝在桌前伸手做了个坐的手势,诸源便在下方的楠木交椅上坐了下来。
“我见宋将军一筹莫展,是北疆局势有异?”诸源试探,皇帝也不藏着,看着手里的奏折:“北疆安定多年,有宋将军镇守,和我们大诸的火药,倒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里,澜武帝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叹了一口气。
诸源没再说话,因为他知晓有些话题一旦开口,皇兄就都会朝自己吐露,因为自己是他最信得过的人,这也成了他的习惯。
“是二十年前的一桩丧事。宋将军的原配千氏在南方遇难,死于水患导致的泥流。当年国灾严重,北疆局势也不稳,恰巧蔚昌有一家镖局的镖头在遇难地带走镖,便主动提出将千氏的尸体带回来。”
“但泥流冲压地遇难者面目全非,当时千氏怀孕八月,那镖局的人只能依靠首饰、身形来辨认,最后确定了一具尸体,带回来安葬了。”
”那年水患,千氏南下的时候一路施恩救济,做了不少功德,且她是北疆首富千家出生,千家几次协助解决了北疆寒灾导致的粮草延续问题。加之当时贺老将军下退,北疆将领之位朝中人都虎视眈眈。“
”父皇为不得罪各方势力,便以千氏遇难、千家仁义、宋将军英勇无畏立功多次的缘由,最后配合贺老将军的一封推荐信,将北疆的军权交到了根基不深的宋将军手里。“
”可就在昨日,宋将军发现了当年下葬的人很可能不是千氏。因为他找到了他流落在外的女儿,那姑娘拿出的一切证据,都证明了她是宋将军与千氏的孩子,而真正的千氏,在假千氏下葬之后一个月才去世。“皇帝说到这里,捏了捏眉心。
他每日政务繁忙,文武百官的家事他是不乐意掺和的,可偏偏宋家这事还牵扯到了先帝,关乎圣谕,他就算不想掺和也得表态。
诸源听到这里,握着杯子的手一僵,还未开口,皇兄又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时已至此便是个误会,兴许是热心帮忙的镖局找错了人,也情有可原。可这宋博渊又说,那送千氏尸体回京的镖局,是他如今夫人的娘家。”
“所以我细细一想,其中的缘由兴许不是误会那么简单。消失两个月,千氏不可能一封家书也没有,而且千家在天下遍布产业,虽然南方少了些,但锦阳地带也有一两间铺子,而且她的死是从南方传过来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外界以为她死了,而既然知道,为何没有机会澄清?”
皇帝说道这里,一系列的疑问便出来了,诸源沉默,因为他之前关于千南杭是千予父亲,石妈妈是千予母亲的推断都错了。
“宋博渊也觉得蹊跷,所以决定跟岳家调查清楚,再与我汇报。”皇帝最后说道,见诸源有些恍惚,便咳了咳。
“是朕说多了,你无趣罢。朕也该知道,你向来就不关心朝中这些大臣的私事。”澜武帝自己打趣自己,伸手又要看奏折,诸源这时放下了茶杯。
“既然皇兄觉得此事蹊跷,不如交给臣弟办。”
诸源恭敬道,澜武帝却意外地抬眸:“你对这事感兴趣?”
“您之前交代的事情办不明朗,总该找点能做的事情。”
“既如此,那朕就下秘旨让你调查此事,也会让宋博渊配合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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