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憩之后,千予便去了城东的汇武场。
去的路上,碧禾给千予讲了汇武场的由来。
汇武场是殷国公府经营的一个武场,这还要追溯到当今圣上的爷爷,无上皇澜景帝当政时期。
澜景帝为太子时,娶了当时礼部尚书何鼎盛之女,两人青梅竹马,情比金坚,但成婚十八年,直至澜景帝41岁登基五年,都无所出,当时朝臣劝澜景帝选妃进宫,澜景帝拒从,但何皇后不堪众议,自缢而亡,时年39岁。
何皇后去世的第三年,澜景8年,澜景帝娶了当时的西关将军殷将军之女,19岁的殷柔添为后,次年便生了太子,澜文帝,这也是澜景帝72年这一生唯一的孩子。
澜文帝也就是先帝,他登基之前便娶了当时方相国之女,方子瑰。但此时的殷家因为殷将军去世,殷太后的弟弟殷国公不堪大任,太后不愿见到自己死后殷家没落,便办了汇武场,作为殷家的产业,同时让弟妻的养女殷翩伊进宫为了贵妃。
再后来澜文帝重病,殷太后支持殷贵妃之子二皇子登基谋反又是后话了,总之这汇武场至今已经开了四十多年。
汇武场靠着东城门,城里的汇武场并不大,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场地,而且都是混合用,这里一般都是玩刀弄箭,个人进场的价格不算贵。
在东城门外走三里地,那里便是汇武官的铭牌客人专场,占地上百亩,有马场、骑射场、射场、斗场……
千予这次去城内的汇武场看看场地,顺便拿自己的铭牌做一个登记。
城内的场地因为狭小,人多喧闹,更多的是作为一种社交场合,真正来这里练习技能的并不多,所以千予逛了一圈之后就让车夫带着自己去城郊的汇武场。
城郊的汇武场门口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守着,见有马车过来,出来还是个面生的女子,倒是有几好奇,千予拿出了铭牌,侍卫听是早就给了重金,打了招呼的千家的小姐,立即就陪着笑放人进去。
千家虽然在燕阳不算什么大家,殷家也不会特别对待,但好在有钱,千老太太在得知外孙女喜欢练武后,除了在汇武场办了铭牌,还让人立即联系了汇武场的管事,送了不少东西给管事和汇武场当差的人。
被人领着进去之后,便被安置到了一间客房,这客房就是他们今日出场之前休憩的地方。
客房虽小,但有休息的小塌,也有桌椅和大面的铜镜与梳妆台,还有一个洗浴用的木盆以及遮挡的屏风。
千予进了客房后,碧禾就利落地安排起来,让姹紫嫣红把准备好的箭服拿出来,立即给千予更衣,梳上简单的发髻和头饰。
“换上我的木簪。”碧禾要把一根碧玉簪子插在千予发髻上的时候,被她阻止了,对她来说木簪更实用,而且那根木簪是石妈妈亲自雕的,她有些想。
“嗯。”碧禾应道,这里不是众小姐挣欢斗艳的场合,她对小姐的头饰也不是很讲究,更知道小姐是个有感情的人,她之前的东西自己也一直好好保管。
从一个精致的木盒里,碧禾拿出自己收好的木簪子,插在了千予的发上,接着主仆几人便去了靶场。
露天的靶场,很大,前方一排木棚,两丈一个隔间,所谓隔间也不过一排竹栏杆挡在中间,当然上面卷上去的草席可以放下来隔绝视野。
今日这里的人并不多,千予相邻的两个隔间都没人,只有相隔两个隔间的棚里,看到两个人影,所以也没在意那草帘。
木棚里除了休憩的桌椅,和桌椅上的点心茶水,后面便是一墙的飞镖和箭之类投靶的武具,前面是投靶起点的围栏,围栏之外有三个分别是5丈、10丈、15丈外的三个人形靶。
千予进场后,便让碧禾带着姹紫嫣红在一旁坐下,自己先看了看后墙上的武器,她先拿了一个月亮型的飞镖,在手里掂了掂之后,走向了最近的人形靶,一个飞镖利落的出去,正中那靶的眉心。
后面吃酥饼的丫鬟们没料到自家小姐这么厉害,倒吸了一个凉气之后,反应过来,立即激动地鼓起了掌。
千予没理会身后的激动,又拿了一个飞镖,跟对面的伙计做了一个移动靶的收拾,伙计明白过来,那五丈远的人形靶便还是移动了起来。
此时的千予一手一只飞镖,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移动的靶,仿佛世界里只剩下那块板子,很快两个飞镖从她两手射出,一只中了靶的脖颈一只中了胸口。
对面的伙计都惊叹了,而坐在棚子里的碧禾和姹紫嫣红更是真震惊地没心思吃点心了,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家小姐,一股骄傲之情在胸口涌动,三双望向千予背影的眼睛都发了光。
后来千予练了箭,射中的几乎都是人形靶的要害部位,不管是静止、移动,她都没有失误,一番下来,她便让对面的伙计将人形靶换上了圆的环靶,又玩了一次,此次都正中靶心。
检验到自己的身手没有退步,千予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轻松的微笑。
练了半个时辰,她的手臂也有些酸了,便打算坐下来喝口水,正要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啪啪”的掌声。
千予回头,便看到木棚后面的小路上,正站着两个穿着上等浮雕团花缎面箭服的男子,他们一个头上系着宝石发带,麦色肤质,高鼻大眼,胸宽腿长,英朗中却有着股稚气未脱的突兀。
另一个用镶金青玉冠束发,长的秀气斯文一些,样子也成熟许多,是个俊俏男子。
他们身后跟着四个素衣侍从。
给千予鼓掌的正是前面的两名贵公子,千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接过了碧禾递上来的茶杯。
“小姐好身手,敢问芳大名。”何东楠欣赏的眸光在千予身上打量,他正是系宝石发带的男子,千予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茶,并未答话。
跟在何东楠旁边头带镶金青玉冠的男子见千予这般态度,忍不住自爆姓名:“在下是当今皇后的亲外甥,父亲是当今皇宫花焰局掌事官一品钱大人,我乃钱家二公子钱彬肆。”
钱彬肆的语气并没有多骄傲,更多是希望得到对方看重的期待,他介绍完自己又指着身边的男子道:“这位是威远侯次子,何二爷。”
碧禾给千予拿过喝完的水杯,刚好听完钱彬肆的介绍,心中一惊,紧张地看了一眼姹紫嫣红,三个丫鬟会意,弱弱地看了一眼千予,慌忙地给两位公子屈膝行礼。
千予这便明白,这两位是有身份的,所以不紧不慢地跟上丫鬟们,垂首屈膝行礼。
“女子千予。”她淡淡道,钱彬肆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皱了皱眉:“姑娘如此厉害,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就连这汇武场,也是第一次见。”
“我刚来燕阳。”
“哪个千家?”何东楠好奇道,千予漠然地回答:“北疆富贾千家。”
“原来是北疆人,难怪没见过。”何东楠笑道,话语里有些许失望,千予也没有解释,碧禾虽然紧张,但眼前的人是个男子,不似上次的江小姐,她不敢贸然发话。
“姑娘这么好的身手,是从哪儿学的?”钱彬肆感兴趣地问道,目光灼灼地望着千予,千予抬眸,与他对视,没有一丝怯懦,坦然而又冷薄。
“我养父是猎户,我自小跟其打猎谋生,十几年的操练,便有了今日的手法。”
“既是猎户养父,又怎是北疆富贾,姑娘身世听着可是有趣。”钱彬肆笑着看着千予,还想继续聊下去,但身后的小厮催促说夫人在等着,钱彬肆皱眉,回头瞪了他一眼之后,又笑意盎然地望着千予。
“千予姑娘,我们下次再会。”
那一拨人走后,千予继续在棚子里休息,而碧禾见走远的人影,激动地闪现到了千予面前。
“小姐,钱公子应该是被您的箭术惊艳了。”
“我看何二爷也是,他们居然主动上前跟您说话。”姹紫更是激动,两位都是燕阳知名的美男子之一,豆蔻年纪的少女不免浮想联翩。
面对三个兴奋的丫鬟,千予什么话也没说,三个人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有些失望,千予也不顾她们的怅然,起身往外走。
“回家。”
千予换完衣服从汇武场出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卫递进来了一个帖子。
碧禾接过交给了千予,千予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是三日后会武场的钱彬肆举办的比武宴邀请。
看来钱彬肆特意来这里问了她的名姓,帖子上她的名字处是新墨。
这外面世界真是不同,比个武都要宴请,千予在心里想道,不过去可以更加了解这个圈子的运作,认识更多人,充实自己的认知。
她倒也不排斥新的知识,但问题只有,这两个人值不值得自己去结交,想到这里,她看向碧禾,让她收起帖子。
“回去听外祖母的意见。”
城东官道的马车上,钱彬肆摇着手里的折扇,闭目养神,何东楠则盘着手里的老核桃,所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 ,何东楠看向钱彬肆。
“二表叔,宋家小姐的帖子给送了吧?”
“你交代的,自然是送了。”钱彬肆闭着眼睛回答,手里的折扇突然收起,睁开了眼睛。
“整个燕阳的贵女中,宋小姐不过尔尔,但她母亲似乎是个傲气的,前几次,我看她都未将你放在眼里。”钱彬肆叹了一口气道,何家是他外祖家,何家的荣耀是母亲一直执着的。
如今何家的威远侯爵位世袭到他表兄何基焕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代,靠着祖辈的荫庇得了个四品的礼部太常寺少卿。
现在威远侯的长子何东颇虽然有点学问,却是个没心气、不喜欢抛头露脸的,科举也不愿参加。好在何东颇长的一副好皮囊,在钱彬肆母亲何拓温的撮合下,娶了方国公家的长女,芳菲雨。
借着方国公的力,以及威远侯的经营,何东颇不费吹灰之力在22岁上任五品礼部祠祭司郎中。
何东颇得了个五品闲职,虽然那点俸禄不够侯府开销,但好在澜景帝在位时给了威远侯府不少产业,虽然这些年来因为不善经营变卖了不少,但新进门的媳妇方菲雨对经商颇有头脑,成婚两年,靠着人脉何能力,倒是将侯府打点的井井有条。
何家要不是有嫁到当今国舅家的何拓温,也不会维持到如今的体面。何东颇不求上进,但从不被家族寄以厚望的次子何东楠却深知姑奶奶的不易,自小便跟钱家人走的近,更是发誓要让何家恢复高祖父何鼎盛为一品礼部尚书、祖姑母为皇后时何家的风光。
学习不行,何东楠便转投向武举,去年便考上了武举人。
何东楠对自己抱有信心,没有把握的是,靠上武举之后他的去处。
姑奶奶说会帮他找好去处,说是去西北的江家历练几年,而何东楠想到江将军有两个儿子,个个都英勇有谋,自己去了也会被压制。
西关的凤武将军又极少踏入燕阳,且极为神秘,入西关晋升也无参考。
最后一个选择便是去北疆将军宋博渊处,宋博渊膝下只有一个幼子才8岁,自己若是进入他的麾下,再靠着姑奶奶打点,宋将军不得不给他面子。
而且宋将军之女宋缈苒只比自己小两岁,若是能成为宋家的女婿,他很有把握能比下那个八岁的毛头小子,拿下北疆将军之位,届时何家也就能重现昔日风光,他甚至还能靠着军工挣回威远侯的爵位。
“只要宋将军和宋小姐能看上我即可,她那等鼠目寸光之辈,我还看不上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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