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王氏手里拿着钱府的帖子,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钱家是皇后的娘家,皇后的外甥办比武宴,那燕阳城的权贵们都得去的,王氏想到这些人便想到了方家的独子方斐陵、钱家的钱彬肆……这些都是燕阳家世顶好的翩翩公子。
接着又想到了南溪王,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张孤傲又不屑的脸,以及这两日他给自己带来的屈辱,手里的拳头不由地又攥紧起来。
若是自己还有几分理智,她现在都想直接把女儿送到方国公府上,给方国公做平妻,让南溪王叫自己女儿一声舅母。
可她偏偏还有理智,不忍心十四岁的女儿跟一个比她爹还大的男人。
若是皇帝能选妃就好了,可偏偏六年前的那场夺嫡纷争后,澜武帝就下了明令,后宫只会有皇后一人。
想到这里,王氏的脸上又难看了几分。
“夫人,这可是钱二爷下的帖子,据说只邀请的都是未婚年轻一辈,贺家张氏那孩子,就没在邀请之列。”刘嬷嬷为了惹王氏高兴,便说出了这一重点,王氏想到此,阴沉的脸上果然多了几分明朗。
“贺家能跟我宋家比吗?看来钱二爷对我家苒儿是很有印象的。”王氏感慨道,钱二爷的父亲钱厉行可是一品花焰官,姑姑还是当今皇后,女儿若是能嫁到钱家,便是太子的表嫂,也是未来国君的嫂子。
想到这里,王氏的笑更是上了脸,她拉着刘嬷嬷的手道:“那日你陪着苒儿去,得让她有机会跟钱二爷说上话。”
王氏交代,刘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笑着,心里却为难了起来。
王氏和小姐爱出风头的性格她是接受的,但不分场合不听劝告也是真的,别人的算计是绞尽脑汁才能看出个端倪,她家夫人小姐这般的瞎子都能因为几句话品出来。
前几次在南溪王那里吃了鳖刘嬷嬷就明白了,这上等的权贵一个比一个精明,心高气傲,你身份不如他,若是还耍点小心机,只会更不体面。还不如坦坦荡荡,老老实实,或许还能被高看一眼。
所以刘嬷嬷现在没有了算计的念头,只想安安分分。
她可不想那日拦不住小姐,让被南溪王鄙夷的事情再次重演。
“都是年轻人参加的宴会,老身陪着不大好。”刘嬷嬷推拒道,正还想说两句自己这张满是褶子的脸会影响年轻公子的心情,一旁的香墨就迫不及待地上前。
“夫人要不我陪小姐去吧,我一定让小姐跟钱二爷搭上话。”香墨跃跃欲试,王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没拒绝。
交代了香墨几句之后,王氏又想起了明日的正事,眼里闪过一丝阴冷,接着便扬起了嘴角:“刘嬷嬷,你去把那几千两银子都还给昊儿。明天也解了他的禁,让他随我一起去芳菲园。”
王氏说到这里,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刘嬷嬷望着王氏的神色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这,明日将军、王爷他们也去。她还叮嘱了我们带上千家姑娘,咱们不带她也不至于——”刘嬷嬷小心道,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但还是想劝一劝,王爷都要带王家人去刑部审问,这段时间越低调是越好的。
“不是有常氏带她去吗?你去跟将军说,人家千老太太怕她的宝贝外孙女在我手里被欺负,让常氏带去了。”
“那,那好吧。”
千府这边,千老太太已经听碧禾讲了在汇武场发生的一切。
她看了钱二爷的帖子,皱了皱眉头,便让秋妈妈去差人打听钱二爷和何二爷的消息去了。
反正这宴会还有几天,有时间准备。倒是方府的宴会,她不能同去,所以叮嘱碧禾一定要少说话。
“老太太多虑了,我怕的就是小姐少说话。今日钱二爷他们过来搭话,小姐一个正眼都没给呢。要不是我、姹紫和嫣红眼疾手快的行礼,小姐看清了形势,才蹦出几个字。”碧禾叹了一口气道,千老太太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
“既然予儿能看形势,明日也会配合好你们,你放心便是了。”
这日便是参加方国公府生辰宴的一天。
千老太太一大早就准备了贺礼。方夫人是柳相的长女,柳家是书香世家,柳相还要经常接待外史。
听说方夫人自小便对各国民俗、史典有着浓厚的兴趣,对异国的风俗、语言、文字颇有研究。
千老太太送给方夫人的便是一箱子异国志,里面是北方异国的趣闻、名胜、风俗、神话等等,其中还包括翻译的绘本。
这些书籍都是绝版,都是千家自译。因为与外域通商,千家不少管事都会一些北疆以外的国家的语言,文字,而要与异国的商户来往,就需要了解当地的风俗禁忌、国情要事,所以千家很多自译的异国的书籍。
这么多年与异国人的来往,千老太太已经不需要译本就能看懂异国字,听懂异国话了,所以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无用,不如交给感兴趣的人。
贺府的马车来这边接千予,后面还跟着长子与儿媳的马车、以及张氏的马车。
千府的马车早就在东南角的仪门等着了,见倒贺家的车队过来,便跟在了最后面,千予在前面等着,马车停下的时候最前方的马车里的常氏拉开车帘,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千予上自家马车时,看到了前面车里探出脑袋对自己仔细打量的妇人,妇人嫌恶的目光对上了她冷淡的眸子,千予身上的萧瑟之气让她立即败下阵来,丢开车帘,缩了回去。
去方府的路上倒是清净,千予时不时看看窗外,时不时闭幕眼神,反观一旁的碧禾、姹紫与嫣红,紧张地不停地绞帕子。
千予被她们惴惴不安的样子打败,只能无奈地申明:“别担心,我知分寸。”
“除了担心您,我还担心别人。刚刚那张氏看你,可不怀好意。要是去了为难你怎么办?”碧禾不安道,千予不以为意:“有常姨压着,她能奈我何。”
“那要是遇上将军夫人呢?她到现在都没来千府看您一眼,宋小爷据说因为要来见你被她关了紧闭,这次她也去。”
“她要为难我,你们现在坐立不安也无用。”千予平静道,玩弄着腰带上的玉坠,碧禾被她这么一说,肩膀立即就耷拉了。
“您这么说也是,哎。”碧禾盯着小姐,佩服她的心态,姹紫嫣红哭丧着脸,她们也想冷静下来,可心就是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马车道燕阳城东南门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外面官道上的不少马车了,都是去涟微湖方家的芳菲园的。
路上车多,马车走的不快,但也不至于拥堵,花了近一个时辰,巳时中才到芳菲园。
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后,车便被过来的仆从带着拉去了角门的马房,大红色带着金色门钉的大门前,前前后后不少贵妇、小姐、官员凑在一起谈笑风生地往前走。
跟常夫人一起下马的贺大人一下车便被前面的同僚拉着走了,后面马上上的常家长子贺文齐也被老子拉着一块走了。
常夫人下车便带着儿媳柳溪晴一起往千予这边走,后面马车上的王氏下车后便带着一双儿女等着常氏过来,最后跟着她一块走向千予。
看到这一行人过来,千予便静静地行了一个长辈问候礼,常氏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笑着跟柳溪晴介绍。
“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宋将军流落在外的女儿,也是千家的孙小姐。”常氏道,柳溪晴眉目代笑地打量着千予,察觉出她虽然安静淡笑,但骨子里却透出几许漠然。
柳溪晴能感觉,眼前这女子对这繁华的燕阳精贵圈子,似乎并不热衷,她看融入其中,好似带着自己的目的。
感觉归感觉,但不影响柳溪晴对她在外面漂泊十几年的同情,和眼前这女子在历经了苦难面之的傲然的欣赏。
“这是你嫂子,柳相家的孙女,柳溪晴。”常氏介绍,千予微笑:“千予见过嫂子。”
柳溪晴望着千予点点头,接着常氏又跟千予介绍起了张氏,常氏介绍王氏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许数落和暗示。
“你张姨人心不坏,不过跟你那后来的母亲关系甚好。”常氏说道这里的时候,也没给二人说话的机会,一只手拉着儿媳,一只手拉着千予,带着大家往大门处走。
去往正厅的路上,前方不远的威远侯夫人黄氏回头觉得千予眼生,便好奇地放慢了脚步,等着常氏经过的时候,与带着自己的长儿媳一起靠了过来。
简单地问候之后,黄氏黄氏打量着千予好奇地问道:“常夫人,这位是?”
常氏昨夜得了宋将军的口信,若有人问起千予的身世直接说就是,但他又怕当做女儿的面一次一次提起往事,让她伤心,便希望常夫人在与人说这些的时候,把千予支开。
常夫人很理解宋将军的心思,便笑着给了一旁的柳溪晴一个眼神,柳溪晴很配合,拉过千予的手,找了个要带她去认识认识同辈的人便走了。
千予跟着柳溪晴走开。
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主母在也不能先去正厅给国公夫人贺寿,必须得等着常夫人一起,柳溪晴也不知道他们要聊到何时,便让一个丫鬟在这里等着报信,自己则带着另一个丫鬟领着千予进了东跨院的大花园。
圣赐的这批园子在涟微湖的西面,坐北朝南,东面才靠着涟微湖,要引入涟微湖的湖水,便都把花园建在了东院。
一进去便是小桥流水,连廊亭榭台轩,不少小姐都在水廊上喂鱼聊天,夫人们则在亭子里喝茶谈天。
柳溪晴不想见到千予面生,到时候一群人上来问,便带着她往一旁的僻静处走,却不知不远的亭子里聊天的王氏见到了这一幕,给了刘嬷嬷一个眼神,刘嬷嬷便无奈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找宋小爷身边的小厮去了。
倚靠在白玉石雕刻的荷花围栏前,江蜜妍刚好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细碎彩宝,又注意到千予身边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那不是你堂姐吗?”江蜜妍指着朝着北侧花林小路远去的两个人影道,正托腮望着与水相隔亭台里某个高大身影的柳溪倩回过神,看向了花林的方向,皱了皱眉。
“表姐去花林做什么,她身边是谁?”柳溪倩撇嘴,有些不开心,今日见到心上人柯宇哥哥,可是话都没捞到一句,如今任何宴会上都第一时间过来跟自己聊天的堂姐,也不来找自己。
“要不咱们去看看?”江蜜妍提议道,其实她是有算计的,她知道闺蜜喜欢二哥,而二哥也要去找千予,恰好千予跟溪晴姐姐在一起,那带着溪倩去找溪晴姐姐,不就能让她与二哥打个照面?
“行,那咱们去看看。”柳溪倩点头道,柯宇哥哥她在跟一群爷们聊事,她凑上去不行,一向疼爱自己的堂姐,她凑上去总行吧。
想到这里,她提起裙摆就朝着花林的方向走去了,江蜜妍跟上的同时,也跟身边的红茶使了个眼色,红茶立即明白,朝着江柯宇呆着的湖中亭阁匆匆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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