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麒麟军五个人骑着马往回跑了，千予蹙眉看向诸源，诸源立即安抚：“我不会伤害他们，这样做一是为了引蛇出洞，二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如果那人那么厉害，只有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才能护他们周全。”

听诸源这么说，千予的心才放了下来，但她又道：“他会易容，你就不怕他混进王府？”

“你不是说他脖后有痣吗，我会让江柯宇注意的。”

芳菲园里的戏还没听完，殷国公就称腰疼回了府。

而此时一个身材清瘦，身高一般，仆人打扮的模样接近了在男宾区前排听戏的吴之庞，他在吴之庞耳边低语了几句，吴之庞望着戏曲入神的眸光突然变得阴冷。

转而他又笑着起身，跟周边的同僚说笑了几句，称身体不适，打道回府。

曹老汉家还有个小孩，等麒麟军把人压过来的时候，五岁的小孩吓的瑟缩在曹老婆子的脚边，拽着她的裙子，惶惶不安。

千予示意碧禾过去跟曹老婆子悄声说了几句话，老婆子点了点头之后，碧禾便牵着孩子要来千予这里，可小孩子怎么也不愿意撒手，最后是老婆子哄着眼眶对着孙子破口大骂。

四五岁的孩子，家人被押，他也强忍住了眼泪，这些被祖母一骂，眼泪就止不住了，崩溃地嚎啕大哭，碧禾跟老太太待久了，见不得孩子哭，立即将她抱起，回到马车里，拿点心哄着。

他们没再回芳菲园，直接进了燕阳城，进城后诸源的一队人将曹老汉夫妇带去了王府，他则与剩下的人将千予送到了千府门口。

千予下来，后面的诸源也一同下了马车，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的他，因为目光都落在了碧禾牵着的孩子身上。

“送到我院里去吧，刚好可以给喜子做个伴。”千予叮嘱碧禾，碧禾点了点头，主仆几人正要继续往府里走，就听身后的诸源咳嗽了两声。

千予回头，不理解他怎么还不回去，而诸源则是一副等待的模样，眼神似乎再说快邀请我进去坐坐。

“小姐，王爷掏钱给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要不你邀请他进府坐一坐？”碧禾小声地提醒，千予却不认同：“他不想进去坐。”

“他想的，小姐，他在等你请呢。”碧禾有些着急，一旁的姹紫和嫣红也认同碧禾的观点，使劲点头。

“要邀请你们邀请。”千予说完扭头抬脚就走了进去，碧禾尴尬地看了看南溪王，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委屈和愕然。可她不是主子，不能擅自邀请贵客，所以只能抱歉地冲他笑了笑，仓皇地逃进府。

离开芳菲园，驶出涟微湖地界，吴府的马车在管道上颠簸。

“你说那人是木匠，他还特意抓回去了？”吴之庞阴着脸问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中年男子，男子点头：“说是他们涉及二十年前千氏之死。”

“千氏的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做什么的？你打听了没有。”

“做木工活的，我跟附近的村民打听，说是二十年前，逃难来的燕阳。主人，刚好和水患的时间对上。”

“当年做活的人你不是都处理干净了？”

“我按照名单一家一家清算，但不排除有人对外说了这事。那人怕牵扯到自己头上，逃出了南河。”

“想不到，这南溪王看似一个闲散王爷，办事却这么有手段。”吴之庞咬牙道，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个漏网之鱼，他居然查出来的。也不知道那人嘴里会说出什么。

当年水患他已经在燕阳为官，得知大雨未歇之后就第一时间安排了人手过去处理。堤坝的事关系到他的仕途，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是不会让人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所以南河地带的消息出入都被他安排的人封锁，千氏写到北疆的信被他发现了端倪，便截了信，信上也说了她即刻返程的具体时间的路线，他便根据那路线和时间，顺道处理了自己工作失败的证据和证人。

那段时间她还担心千氏没死透，安排了不少人在那里守株待兔，直到王氏父子带着千氏的实体回了燕阳，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如果千氏不是死于那次的泥流，那她的死就跟自己没有关系，可她当时手上的证据呢？应该也没有被泥流销毁，既如此，她会不会把证据给她女儿？还有她女儿怎么会现在才出现。

“是不是南溪王手里有什么，才查到那个木工。”苏派幽幽开口，吴之庞脸色一震，这确实很有道理，不然皇上不会将这事交到南溪王手里，南溪王虽然很少办案，但每次圣上交给他的案件都是他的身份才能处理出更好的结果。

自己身为一品大员，能压制自己的也只有这个南溪王，想到这里，吴之庞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放心，我不会让您有事。”苏派坚定道，吴之庞看着眼前人，心情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殷国公府的书房，殷国公在案前焦躁地踱步。

他姐姐虽然是无上皇的皇后殷氏，养女是先帝的贵妃，但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与皇后方氏所生的太子在六年前发生了争储之斗，最终二皇子以失败告终，他殷国公虽然是当今皇帝名义上的舅外祖，却早就失了圣心。

当年先帝立了当今太子为储君，他的姐姐当时的太后很是不甘，她想让殷家辈辈都有天子庇佑，更想让殷家恢复他父亲在时的荣光，便盯上了北疆将军之位。

姐姐希望这个将军之职能在二皇子登基时与太子匹敌，并且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那一年贺将军即将退归，他举荐的也是宋博渊，殷太后从先帝口中得知自己的儿子也打算立宋为将军，便想着让宋主动退位。

但北疆她无法入手，那是恰巧打听到宋的妻子千氏南下，便派人跟了上去，想抓住千氏，威胁宋博渊自己退位。

千氏南下的消息传来，姐姐命他安排人手追踪，追到千氏的时候已经到了南河地境，他派的人在锦阳城外追杀千氏，无奈千氏身边的人也各个都是高手，两方纠缠，天气恶劣，道路不畅，最后就打进了川山之地。

一进川山，千氏的人马就没了踪影，川山境地危险复杂，他的人为了安全起见及时退了出来，在进来时的边界处等了好些日子，没等到他们出来，却等到了千氏死于泥流的消息。

当时他也是迷惑的，他手下的人汇报说追千氏进了山川，但外边的消息却是在这之前千氏就死了，难道他们追的千氏是假的，可那千氏身边身手了得的北疆军又不可能是假。

外界已传千氏已死，他们在川山边上也守不出个结果，那事便不了了之了。

为此姐姐还把他召进宫里把他大骂了一顿，说为什么会要了她的命，自己已经再三声明，要抓活的抓活的。他当时也很无辜，只能说还没捉到千氏，她就遭遇了天灾。

可现在千氏的女儿都有了，那就说明当年的泥流下死的不是千氏。若是千氏死在川山，会不会调查到自己头上来？

殷国公正在书房里焦急着，门外小厮传来汇报：“凡夫楼掌柜谢东家已到。”他这才坐回正位，理了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喊了一句进来。

王氏回到宋府，气得将房里的摆件都砸了个干净，噼里啪来的声音，让房外守着的丫鬟们都哆嗦着捂住了耳朵。

刘嬷嬷也在门外叹气，看了一眼香墨，香墨一副你别想我进去送死的表情躲开了刘嬷嬷的试探，最后刘嬷嬷只能咬了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望着一地的狼藉，刘嬷嬷心疼的紧，这些东西随便一件拿出去卖，都能顶她一年的月例。

可现在这种情况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以往夫人砸东西，她说留着给小姐小爷做聘礼或者嫁妆，夫人兴许就停手了，可现在这些东西可能都要还给千氏的女儿，她夫人怕砸的更厉害。

于是她索性看着王氏把自己房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又四处张望找东西，她才站出来拉住她。

“夫人，都砸完了，您别受累。”刘嬷嬷上前关心道，心疼的语气让王氏找到了台阶，便顺势被她带着坐回了榻上。

但此时的王氏还是很生气，她看只有刘嬷嬷一个人在，便冲着房外怒吼。

“小贱蹄子，还不进来收拾，你们是想让这些碎片扎死本夫人吗？”王氏一声怒吼，门外的丫鬟们战战兢兢地都涌了进来，她们早就准备了手簸箕和小扫帚，所以进屋头也没抬，就蹲身收拾。

看着这些忙碌的仆役，低眉顺耳的样子，王氏这才找到了自己的一些地位，她鄙夷地扫视着她们，心气才顺了一些，这时香墨恰到好处地地上一杯茶：“夫人，您消消火。”

“就你还有点眼力见。”王氏哼了一声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到了一边。

“夫人，您别气，等她进了宋府，将军回了北疆，这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拿捏她，迟早的事情。她要是不听，您就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反正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香墨见夫人夸她，忍不住又道。

王氏听了这话果然眉梢上挑，刘嬷嬷见夫人还在认真考虑她的话，心里更是打鼓。

这香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的情况还不明白吗，人家大小姐有王爷罩着，王爷奉旨办案，必定会对大小姐多看重几分，再说这些年来，王爷当众维护过谁？

大小姐还是第一个，可见王爷至少是同情或者欣赏大小姐的。

若是大小姐没有人撑腰，香墨的主意不为不可，可现在，还是自保为上。

“夫人咱们还是不要想那么远，想想眼前事吧，咱们被南溪王就这样请了出来，别人会怎么想？还有向氏和李氏会不会对咱们有意见，还是先打点关系要紧。”刘嬷嬷小声道，王氏听到了这些，眉头皱了起来，想起了烦心事。

“刘嬷嬷，您就不能让夫人消停点吗？真是，您是巴不得夫人难受不是。”香墨给了刘嬷嬷一个白眼，刘嬷嬷吸了一口气正想反驳，王氏就指了指门外：“那你先代表我去她们那边走一趟，从库房里选贵重的礼物挑，送两份过去，去道个歉，说今日是我冲动了，不该带着她们一起去找那蹄子，连累了她们。”

“我——”

“去吧，你是我身边伺候的，就说我病了，不能亲自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