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刘嬷嬷一大早就被叫去将军的书房。
去的路上,她在两位北疆军的护送下,心情忐忑。
想起昨天,她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向氏、李氏道了歉,送了礼,一回来就感觉府上气氛都不对,死气沉沉。
回到夫人的院里也见不到人影,最后是找了个院外的丫鬟问了才知道,夫人和小姐都被将军押送道郊外的庄子里去了。
也得知小姐狼狈归家是被南溪王赶了出来,因为她无缘无故责罚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听到这些消息,刘嬷嬷连连叹息,可是昨夜已晚,她还想着收拾行李,今天一大早跟将军报备去庄子上伺候夫人,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将军就派人找上门来。
想到将军府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昨日夫人和小姐都被赶出了芳菲园,自己又是贴身伺候最长时间的,夫人她们都被赶去了庄子,自己能有什么好事,想到这里,刘嬷嬷便想开了。
将军是心善之人,对他们从来都不会动手,顶多骂两句吧。
做好了心理准备,刘嬷嬷便走了进去,一踏进房门,就见到将军正在书案前看书,抬头见她过来,将军朝着她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没有很生气。
“这些年,你在夫人身边想必也学了不少理家之事。这段时间夫人在外思过,将军府便由你打理吧。”宋博渊开口道,也推了推桌案一旁的钥匙盒子以及钥匙盒子下的一个大锦盒,站在旁边的小厮立即上前,端起朝着刘嬷嬷送去。
刘嬷嬷以为自己是来讨骂的,没想到是交接大权,便是一脸惊讶。等到小厮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谢,谢将军。”
“小盒子里是各库房的钥匙,大盒子里是大夫人的嫁妆单。你按照嫁妆单把库房里的东西清点,搬到竹韵院的库房去,以后除了大小姐,谁都不能动里面的东西。”宋博渊命令道,刘嬷嬷一听,哭丧了一脸。
这哪里是交接大权,简直就是为难她。夫人本来就惦记着这些东西,还叫她清点出来给大小姐,那等夫人回来,她还能做人吗。
看出了刘嬷嬷的为难,但宋博渊也不在意:“已被小姐和夫人挪用的,都要追回来。今日之前被当做礼物送出去的便罢了。行了,你去办事吧。”
“将军,老奴无能,老奴办不好,您还是您请高明吧。”犹豫之后,刘嬷嬷索性跪地哀求。
宋博渊瞥了她一眼:“你放心吧,王氏不会为难你。过几日我母亲便会过来掌家,一切都会交到她手上。你做这些,能讨好我母亲,也能给王氏减轻点压力。”
宋博渊这番话,让刘嬷嬷抬起了头:“老太太,要来燕阳?”
“嗯,你快些去吧,在我母亲来之前,把这件事办妥。”
“是。”
千予没有想到诸源会答应自己的拜访,不过既然他答应,她也没理由不去,午饭之后便带着金裕坐着马车去了王府。
在王爷身边伺候的赵管事今天很是不解,以往自己那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的王爷,今日居然换了两三套。
以前从不穿浅色,觉得浅色不够威严和震慑的王爷,居然挑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袍,看过去,居然还多了几分儒雅。
不过这样的王爷让赵管事很不自在,便把江柯宇拉到了一边。
“王爷今天怎么了,他以前说过不穿浅衣。”
“之前的黑袍都死气沉沉的,王爷今日要见姑娘,自然得特别一些。”江柯宇似笑非笑道,他看得出来王爷对宋小大姐有意,不然昨日不会让自己支开何东楠,又两次替宋大小姐解围。
以前王爷处理公务,可没对任何一个当事人这么热心过。
“见姑娘,你的意思是,王爷对宋大小姐——”
“嘘!你是自己人我才跟你说的,意会就行,别说出来。”江柯宇紧张道,虽然他是看戏的态度,但可不敢拿这个公然调侃主子,不然主子傲娇起来口是心非拒不承认,可不就耽误人家姻缘了。
“懂,懂。”赵管事连连点头,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很快他又想起了前阵子王爷喜欢上青蔻巷一女子的事:“王爷最近是怎么了,意会青蔻巷的民女,一会又是宋大小姐,时不时换的太快了些?”
赵管事担忧道,虽然王爷开窍好女色了他开心,可这女色换的频繁他也会忧虑以后后宅的不宁静。尽管王爷也可以纳妾,可大诸国纳妾的情况很少,而且还需要妻子同意。
再有先帝有后也有妃,才导致了几年前的皇储之争,于是当今圣上虽然还未得子,却也坚持不纳妃,就怕后宅不宁,争名逐利,导致国家局势动荡。
“上次青蔻巷的女子就是宋大小姐。”
“宋大小姐不是住在宋将军府吗?”
“那是宋二小姐,我说的宋大小姐是宋将军前夫人千氏流落在外生的女儿。”
“等下,我断片了。你仔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
千予被引到王府的前殿的时候,赵管事已经从江柯宇那里把她的身世知识普及完了。
一想到千氏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在生命最后一刻让人剖腹取子的画面,他忍不住就热泪盈眶。
以至于看到千予,目光都带着闪烁的敬意。
还没进王府千予隔着几条巷子就能看到王府的琉璃瓦屋顶,到了之后更是被门外的气势给震撼。
南溪王府的规模不输芳菲园,可这里是寸土寸金的燕阳中心,而芳菲园在野郊。
这里的房屋是红砖黄瓦,朱红的大门透露着华贵与典雅,比起芳菲园的闲情逸致,这里庄重了不少。
王府的前殿很大,地板铺的都是三尺的御窖金砖,阳光从正门洒进来落在上面,给它们都镀上了一层照人的光彩。
正殿中间的台阶上,有一个紫檀木雕刻着镂空麒麟的大椅,不过诸源没有坐在上面,千予一行人也被领着进了偏殿。
偏殿的正位上,千予见到了诸源,他今天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衣服,比蓝天的颜色更淡一些,轻垂的料子,让他看着文弱了很多。。
赵管事把他们领进来之后,把千予请着在一旁坐下,接着又亲自沏茶,一切就绪,又在主子眼神的示意下便带着碧禾与金裕去见曹老汉和婆子去了。
江柯宇见紧挨着千予站着的姹紫与嫣红,咳了咳:“王爷有事要与宋大小姐说,你们随我在外面候着吧。”
姹紫和嫣红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望着千予,千予点了点头,她俩这才跟着走了。
偏殿里只剩下两人,门窗紧闭,千予望着今日的诸源皱了皱眉。
这还是她第二次见他才穿浅色的衣服,第一次是他刚进神渊阁,一身白色绣着金线的锦衣,干净傲慢的样子与那里格格不入。
但神渊阁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千予至今还记得他在河边洗洗衣的笨拙模样,白衣上的泥渍他怎么也搓不干净,再后来他就再也没穿过浅色的衣服,跟他们一样,穿上了阁里发的粗布蓝衣。
来了燕阳,之前见他几次也是深色的衣服,深色的暗纹长袍,给人威严的气势,跟他那张冷然的脸绝配。
如今他这般打扮,倒跟她印象里的性格形成了冲突,让她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下眼,突兀之感,让她不适。
“今日被抓的谢掌柜,你听说了?”诸源先开口道,目光落在千予身上,千予回望,被他这一身打扮又把目光逼退。
“听说了。”她喝了一口茶平复道,一大早就听碧禾她们讲了。
“他与你母亲的案件也有关系。是他带领着人马将你母亲一行人逼进了川山。不过他说他没有伤害你母亲,追她不过是为了活捉她来威胁你父亲让出将军之位。”
诸源道,千予这才正脸看他,提到母亲,她再也没有了他衣着带来的不适:“我要见他。”
“他还在刑部问审,需等问审结束,明日我带你去见他。”
“嗯。”千予应道,只见诸源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担忧,顿了顿,他才又道:“殷国公在调查殷三之死,他已经怀疑道神渊阁的头上了。并且通过揭发谢竟神,从我皇兄那里获得了天府资料库的令牌,开始着手查阅神渊阁的档案。”
“他查便是。”千予无所谓道,外面的法律对她来说是个新奇的东西,她从不会担心被发现,更没有那种怕被发现的紧张感。
“总之,小心为上,咱们还得调查你母亲的案子。”诸源暗示,继续调查案子这几个字让千予回神,她便明白过来诸源知道殷三是自己处理的,他甚至可能知道自己做了很多次生死判官。
不担心他揭发自己,却不想母亲的案子无疾而终。更何况她现在有了外祖母、还有碧禾、姹紫跟嫣红,不再是孑身一人,说走就走。
“我会小心。”她郑重道,见她终于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诸源才定了心。
“我上次在松鹤楼与你父亲看证物那次,一起的还有王氏。在看到你母亲遗留的那些首饰时,她面色有些苍白。回来之后我让人特意调查了那些首饰,得知你母亲的首饰都是来自点金行。”
诸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望着千予,见她没有问题,才继续:“蔚昌的点金行,师傅的手艺超高,个个工艺精湛,点金行的每一位顾客都有自己的独特标志,这个标志会刻在首饰上,这样客户在后续首饰修复的时候也能对得上号。”
“我还查了一下你十九年前宋府下葬你母亲时相关的文书,得知下葬的人头戴的便有你带来的物证里的首饰。这么多年,尸体会腐烂变质,但是金银财宝不会。”
诸源说完看了看千予观察她的反应,千予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情绪,但她大抵猜到了结果:“所以当年下葬的那些首饰,大可能是王氏的。”
“这便能证明王家拿假的尸首冒充是有意为之。”
“这你就要与我父亲商量了,那毕竟是为他诞下两个孩子的妻子。”千予淡然道,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害死母亲的人,王氏那点伎俩,她还看不上。
诸源这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她便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千予盯着地上细腻光滑的地砖,不想看他那突兀的形象,诸源一直看着她,望着她褪去稚嫩,变得成熟和恬静的样子,突然感悟时过境迁。
“这里呆着挺闷,你要不要去花园走走。”最终是他道,千予这才抬头望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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