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予来到汇武场的时候，一个小厮给递上了一封信。

“我家二爷让我交给您的。”小厮道，千予蹙眉没有接，于是小厮又道：“我家二爷一直想请宋大小姐吃饭，可是芳菲园生辰宴没过两天就接了圣旨去了西关。没能见上宋大小姐是我家二爷的遗憾，他便写了这封信让我在这等您，遇到了就交给您。”

小厮恭恭敬敬，千予问：“哪个二爷？”

“威远侯府的二爷何东楠。”小厮有些不开心道，这宋大小姐记性这么不好吗？千予想着何东楠这个名字，是很熟悉，但脑海里却匹配不出脸的模样，一旁的碧禾见她还在回想，便提醒。

“小姐，就是上次咱们在汇武场遇到的两位公子中的一个。”

“噢。”千予点头，她想起来了，在芳菲园那人还与自己说了几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见千予还没有要收的意思，小厮拿着信的手还在伸着：“您收了吧。”

“不了。”千予道，直接绕开了那小厮。

小厮很是不解，转身跟上，很是为难：“宋大小姐，您就收了，这是我们二爷的心里话，他嘱托给我要我一定要交给您的。他去了西关，也不知何时会回来——”

小厮说着就伤心了起来，千予冷冷地看他，无动于衷：“我与他不熟，对他的信没兴趣。”

她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小厮还想再说什么，可对上那双冷冽的黑眸时，却胆颤地再也说不出纠缠的话来，只是收回了信，点头之后说了一句“打搅了”就扭头跑了。

龚平宁在刑部主理难案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那块门牌是有人故意动的手脚，不过是想将他们引入吴府。

所以他并未很在意那块门牌。他在案发现场研究，得出结论是牛二是被割喉而死，伤口干净利落，不深，不长，却在要害，看切口武器应该是一把很小的匕首。

牛二是躺在地上的，地方在离门口几步的距离，浑身是血。而在东面那一堵斑驳的墙壁上，是飞溅的血迹。

龚平宁走过去观察了一眼东面的墙壁，血迹最多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打翻的矮凳，牛二是个光棍，房间脏乱，地上灰尘很厚，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了矮凳前后拖拽的痕迹。

案件还原应该是牛二面对着墙壁在矮凳上坐着，凶手突然从身后出现，然后将其割喉。

可牛二为何在矮凳上面对着墙壁坐着？他一边想着问题一边摸索着墙壁，然后发现距地面三尺高的地方，一块干涸的血迹中间，看到了一个手指粗的小洞。

他蹲着身体，半眯着眼睛凑了过去，便看到的是隔壁房里的一张床，床边还有一个身材不错的年轻妇人正在笑着裁衣，衣服是个男人的。

这一下，龚宁平顿时明白了，心里骂了一句牛二龌龊，也立即起身，收回了目光。

“把这个洞堵了。”龚宁平吩咐一个侍从，侍从还没明白他发现了什么，但命令就是命令，点头之后就立即取出找人去了。

龚宁平继续想案子，思绪回到地上拖拽的痕迹上，说明凶手是想将其毁尸灭迹，可为何会中断？

他正想着，就见门外做笔录的录问官进来了，他便问录问官要了册子，翻看着。

“住在西屋叫廉毕的说，他前日夜里丑时中从城外浩江码头卸货回来，听到这房里有动静，觉得奇怪，就过来敲了敲门，但门没开，而且动静很快就没了，他便也每当一回事。”录问官挑重要的讲，龚宁平也翻到了那一页，仔细看着。

问：后来呢？

廉毕：“见他不开门我就去洗澡，婆娘和孩子都睡了，我便在院子里洗的澡。也把衣服洗了，又挑了几桶井水上来倒到了水缸里，这样我婆娘明日就能轻松点。”

问：你忙完这些什么时候？

廉毕：丑时末。

问：这期间你发现这边有无异常？

廉毕：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我进房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他这边的后窗户啪嗒地响了一下，他这间屋子是拆房改的，比我们住的屋子短一些，后窗靠着我们的屋子，往外推开太用力会砸到我们的外墙，所以能听见声音。

问：你有没有想过来查看？

廉毕：没有。牛二好赌，经常有讨债的上门，他就开后窗逃，所以我也没当一回事。而且在码头干了一天活，我也累了，只想睡觉。

廉毕的笔录到这里就结束了，龚平宁收起笔录本，又让手下去把前日夜里的打更人叫过来，然后让年轻的刑部侍郎爬上去看后窗，自己则是带着人绕到后面去找证据。

秋妈妈没有想到殷国公府的大少夫人会来拜访，柳氏也是柳相的女儿，又是殷国公府的少夫人，秋妈妈自然是恭恭敬敬地迎进门。

千老太太对这位贵客也很是隆重的接待，以为她是来找予儿的，还想着没见到的话给她带一份大礼回去，但听她只是想与兰姐儿说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千老太太见兰姐儿勤快、善良对她是越来越喜欢，看着喜子小，兰姐儿也年轻，她产业里优秀单身的账房也多，便想着给兰姐儿介绍个男人。

但她刚提出来，兰姐儿就把自己被殷三爷欺辱的事情给说了，说她现在只觉得所有男人都恶心，不想找男人。

千老太太听闻此事痛心疾首，心疼她也理解她，便没了给她介绍的念头，不过想起来还是气愤不已，但想着殷三是个死人，也是恶有恶报。

“她不便。”千老太太冷着脸道，这态度的变化，柳如汀便明白武立说的没错，小叔子应该是欺辱了这个叫兰姐儿的女人。

“我小叔子与她见面后就遇害了，我需要跟他聊聊。”柳如汀端着道，千老太太看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殷三爷打了孩子和兰姐，还当着孩子的面欺辱了兰姐，他还成受害者了？”

老太太不屑的声音让柳如汀如遭雷击，她以为殷三对兰姐只是普通的欺辱，他居然还打了孩子，当着孩子面——

一时之间，柳如汀脸色也挂不住了。

千老太太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不知晓其中具体情况，也不想再为难她，便道：“殷三对喜子和兰姐都是噩梦，这段时间两人才在我千府养得开心些，我是不会允许你在他们面前提起殷三，又让他们难受。”

“一个歉意也没有，就直接上来要人，可不是这么办事的。你们殷国公府若实在想知道，就去告官，正好你们殷家当着全燕阳的面，给兰姐一个公道。”

爬窗的刑部左侍郎冯知鸿在窗沿的一块开裂的缝尖上发现了一块碎布，那布片应该是长袍下摆的布料，从料子和针线的痕迹判断，不是牛二能用的起的，所以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龚宁平在窗后的灌木丛中，根据杂草的倒戈，这条路通往一个废弃的院子，出了废院便是隔壁的巷。

若是这几日下雨还能留下鞋印，可这几日天气很好，所以这一段路是什么也没有的。

好在大理寺卿过来帮忙的朱大人这里找打更人了解，打更人说四更的时候他在这附近看到了一个身影在附近出没，转眼就不见了，是往城中的地方去了。

案件调查到这里就进了死胡同，光凭一块碎布，去找凶手，无法下手。

就在几人惆怅之际，门外的人传话，说南溪王要他们去吴府找证据，几人这才想起放在显眼地方虚晃一枪的吴府门牌。

龚之平只觉得那门牌故意的很，可南溪王派来的人态度又强硬，便想着走个流程应付一下也能了事，但大理寺的朱孜望大人则把他拉到了一边。

“案发现场是南溪王发现的，门牌一定是南溪王让人放的。”朱孜望轻声道，他们最开始没有以门牌为方向，就是觉得那太刻意了，所以没有作为首要证据去仔细考虑。

“难道南溪王觉得害他的是吴之庞。”龚之平不解，他对吴之庞了解不多，印象里吴之庞是个极为低调谦虚之人，不该与南溪王有冲突才是。

难道说是南溪王看吴之庞不顺眼，可也不至于，南溪王虽然性子冷淡，为人傲慢，做人做事却极有分寸。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走一趟吧。出事的是南溪王府，说不定这是他给我们的暗示。”朱孜望道，说完拍了拍龚宁平的肩膀，先出门带着手下的人去吴府了。

龚宁平见状，只能也带着人立即跟上去。

从千府出来，柳如汀羞愧的很。

千老太太说的话，让她无法反驳，同为女性，她能理解兰姐所承受的苦难，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次她只要遇到殷三欺负院里的女人，她就会站出来说斥责殷三。

她父亲是柳相，姐姐是国公夫人，丈夫又是殷三的哥，殷三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要给她几分颜面。

殷三是死得其所，但他的死要是没有一个能解释的理由，遭难的就是他的丈夫。

尽管羞愧，柳如汀还是不想放弃。回去的路上，她又想了想，若是人为，如公爹所有是神渊阁里拥有训蛇能力的人，那定不会是兰姐，若是她殷三根本就活不过糟蹋她的前一晚。

既然那人会训蛇，又是来自神渊阁，那就在燕阳不会有户籍，是个外来人。

杀殷三很可能是因为他对兰姐做的事情，那凶手跟兰姐关系不错。

至于是男是女，她觉得应该是个男人，但女人也不能放过，那就集齐外来人、住在青蔻巷、跟兰姐关系不错，这几个条件来查。

先把青蔻巷的住户排查一遍，刚好那是殷三的产业，得回问妯娌要到租户的本子，对对看。

龚宁平与朱孜望一行人赶到吴府的时候，南溪王府的麒麟军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看来这南溪王还是谨慎的，在等着他们先进门好背锅。

不过门牌这种证据，也足够他们进去调查的理由了。龚宁平想着，来都来了，那就从手上现有的证据查起，直接就带着人去了下人房，去哪里搜查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