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生以为出去了便能见天日,却没想到这地道还有分岔口。
他与崇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只能随便选择一条道走,结果走了没一会儿又是一条分岔,就这样两人拿着蜡烛在里面弯弯绕绕地走来走去,走到手上的蜡烛烧掉了两根,才在选择的路上看到了尽头。
这尽头是一堵木墙,崇生站在前面摸了一把,发现跟刚刚那个地房里那个木柜的背后相差无几,两人贴着那木柜听了一会动静,听不到声音后便将木柜移了开。
这个地房比他们刚刚待的那个有生机一些,里面还摆着几个床铺,还有人生活的痕迹,不过头顶的出口也被封住了,两人在屋里搜了一圈,喝了两口水,摸了一个苹果,还在柜子里发现了两块干面饼。
干面饼是很薄,也很干,中间薄两边厚,中间戳了洞且撒了芝麻,这东西是来自北疆外域的食物,北疆畜牧发达,但干季和雨季会进行迁徙,迁徙过程中需要方便储藏的食物,便有了干面饼。
北疆黑河也有干面饼卖,但都是经过改良的,更符合大诸国人的口味,咸口改甜口、芝麻变成蔬菜或者碎肉,造型上也不似北疆外域内薄外厚,而是均匀的一张皮子。
而且大诸的干面饼味道和北疆外域有很大的区别。
宋博生看着干面饼,掰了一口放进嘴里,是咸的,还有这简单的芝麻造型,这里生活的一定是北疆外域的人。
想到这,宋博生脸色苍白,若是来自北疆外域,这些人在他们北疆军的眼皮子底下涌进来,父亲罪责难逃。
“小爷,怎么了?”崇生不解道,宋博生把一个饼子塞给他:“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因为马房被炸的事情,江蜜妍心情一直就不好,不过昨日哥哥回家将她好生宽慰了一番,她心情才恢复了一些。
这会才想起钱冰润的来信,拿着在灯下看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大家都诸事不顺,想到这里江蜜妍便唤来了红茶,跟她交代了几句,她便出了门。
哥哥当差,父母在外,她一个姑娘呆在偌大的江府,父母还是给她留了不少中用的人。因为钱彬肆与钱家断绝关系,钱冰润不好与父母说此事,便让她手下的人帮忙寻找她哥的去向。
江蜜妍与钱冰润是好友,这种事情也不算难事,加上家里人也没有管着她,便是一身吩咐的事。
红茶出门后,绿茶进来,见江蜜妍的脸色好了很多,便与她聊起了今日燕阳城的八卦,殷夫人打了贺少夫人一巴掌,至此宋大小姐在不少百姓眼里就是晦气的代名词。
“殷夫人怎能说出这种话?”江蜜妍不悦道,虽然目前的情况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但宋千予又不是始作俑者,她不过是一团火,将那些炸物都点燃了而已。
炸物终归是炸物,就算没有宋千予这团火苗,也会有下一个。它们的野心迟早会露出端倪,而越迟出现,只会让他们在这片土地渗透的更深。
“悲伤过度罢,殷府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出事,她跟殷大人又是深情的一对,一下子失了理智,也没有办法。”绿茶一边说着一边给江蜜妍整理床铺,但一旁榻上休息的千金女子却耿耿于怀。
“即便如此,那种场合,她也该管住自己的嘴才是。她身为柳相之女,可知道这话传出去会影响多少人,燕阳百姓都人心惶惶,正找不着一个发泄口,这下会有多少人去嚼舌根子。”
江蜜妍愤愤不平,绿茶看了一眼自己小姐,心想自己八卦还把小姐的脾气带上来了,真是不应该。
于是绿茶立即安慰:“您别动气,这燕阳城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吗?殷夫人的话虽然带了一些风向,但不影响宋大小姐的身份地位。”
“是不影响,可影响心情和磁场。你想想,要是你小姐我被外面人说是祸水,你会不会生气?”
“那自然生气,我还得上去撕了他的嘴!”
“宋大小姐那边也一样,她亲人会愤怒,会难过,这些消极的情绪无形中会影响磁场。”
“您这么说我懂了。”绿茶道,说着床铺也整理好了,江蜜妍见此,便从一旁的榻上下来,去睡觉了。
密道里纵横交错,宋淼昊和崇生不小心闯进了好几个地室,没人的地室出口都封死,有的地室隔着柜子还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但两人也不敢进去,因为推开柜子肯定会发出声响,这样一来两人就暴露了。
带出来的蜡烛燃烧了干净,剩下的路两人只能抹黑前进。
崇生走在前面,宋淼昊紧随其后,牵着他的衣摆,两人就这样摸摸索索地走着,许久才适应黑暗的环境。
这样的地道,两人心中都不安,好在这里地形复杂,臭马就算发现他们逃走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宋淼昊有些乏了,崇生能感觉他越来越慢的脚步,回头问他要不要歇一歇,男孩却坚决的摇头。
崇生见此,心里也不是滋味,便道自己累了,想休息,宋淼昊见他要休息,便听话地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挨着,靠着漆黑的洞壁坐在地上,没一会宋淼昊就靠着崇生的肩膀睡着了。
可崇生睡不着,他比宋淼昊要年长好几岁,出生贫苦,十岁就进了宋府打杂,现在十四岁好不容易成为了小将军近身伺候的人,月银也涨了,小将军还对他这么好,家里人也为自己感到骄傲,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尽管疲惫,崇生怎么也睡不着,他回忆着小时候,想起自己成为宋小爷小厮后对未来的幻想和规划,他觉得自己只要尽心伺候小爷未来自己应该能成为宋府的管家,这样他的家人或许都能过上好日子,自己以后的孩子应该也能上学堂。
可这样的美好居然就在今天破碎了。
崇生叹气,可他告诉自己不能放弃,等小爷醒了,自己一定要带他继续寻找出路。
少年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而此时却听见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啾啾”、“滴哩”声。
“歌鸲!”崇生惊呼,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生硬的方向,然后将身边的小爷摇醒:“小爷,我们好像找到出口了!”
宋缈苒这几日都跟云瑞一起玩。
上午的时候云瑞要去庄子上的学堂上学,云祥也去,她便也跟着去听了课。
以前在家里学习都是母亲请的夫子,只教她一人,很是古板无聊,在这里上学,看到那么多孩子,她倒是觉得有趣热闹。
不过还是战战兢兢,因为自己和母亲是被父亲驱逐才来的这里,而且母亲与自己一直在挪用千氏的东西,这里又是千氏的产业,她怕这些孩子都跟他们的父母一样,厌恶自己。
但让她意外的是,这里的孩子没对她指手画脚,反而有些畏惧她,不敢与她接近,不过云祥和云瑞对她很是照顾,而这两人跟其他人关系又很好,所以很快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也热情了很多。
以前在燕阳宋缈苒会端着架子,与自己结交的人她也会看对方的身份,但在这里,她早就在被关禁闭的时候就放下身份的执念了。
将军府千金又如何,不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个庄子上的园长就能随意责罚她。
突然明白,权利和金钱这两种东西,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你才能有身份和地位。
她与母亲的权利来自父亲,钱财也都是来自千氏,什么都不属于自己,跟眼前的人又有何区别?
当她想通这一点的时候,身份也就不重要了,只觉得对自己真心的人才重要。而此时心境也会变化,她不会因为不顺而去责怪环境,责怪他人,她已经学会了适应环境,从自身寻找问题。
这天一大早起来,宋缈苒收拾了课本要出门上学,春桃和夏橘也开心的跟随。
对两个丫鬟来说,小姐如今的性子是越来越讨喜了,不会乱发脾气、乱砸东西,气性平和了很多,虽然反常但她们伺候的人不用再心惊受怕。
“小姐,你不去看看夫人么?”香墨冒了出来,拦住了宋缈苒的去路,宋缈苒瞥了她一眼:“我要去学堂。”
“以前夫人给您请的可是太师府的先生,现在这乡下秀才的课有什么好上的?”香墨不解道,这几日夫人故意晾着小姐,就想着让小姐主动去讨好,结果小姐一直不去。
夫人心里不舒服,她若能说服小姐过去,那在夫人面前岂不是能讨个好。
“我上谁的课,什么时候轮得着你管。”宋缈苒哼了一声,用胳膊撞开了挡路的香墨,自顾自朝着前方走了,春桃和夏橘立即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跟香墨吐舌头。
香墨气得跺脚,望着小姐远去的背影,心一横,大步走向了王氏的房间。
城西一处宅子的地房中,墙上的火盆的光在墙上摇晃,几十个头戴面罩的黑衣人在下面站着,最前方台阶高处的石椅,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正襟危坐,他的身边,站着的却是当今声名在外的“南溪王”。
“吴之庞下午行刑,你们都准备好了没?”面具男子大声问道,下面的黑衣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剑。
“准备好了!”
地方里的声音震耳欲聋,这个时候,后方的地道里冒出一个黑衣男子,他跑上前来,凑到了面具男耳边说了几句话,面具男听完,手用力拍在了一旁的扶手上。
“居然让他跑了?没去追吗?”
“追的时候太晚,他们已经从树洞里逃了出去,我们沿着燕阳城的方向一路寻找,都没找着两人的踪迹。”汇报的面罩男道,面具男听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的行动得提前。若是我们的地下宫暴露,功亏一篑。”面具男说道这里,瞥了一旁的“南溪王”一眼:“该你出手了。”
“南溪王”听后点头,然后在几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的带领下,朝着一旁的出口走了出去。
诸源一大早就收到了宋府麒麟军送来的一封信。
他看着信里的内容,神情一滞,许久之后才把那些弯弯绕绕和标注的地点看明白,国安邦注意着主子脸上的动静,十分紧张。
“让江柯宇在刑部盯着地牢的动静,你随我去一趟城外。”终于,诸源发话,把图塞进了袖口,说完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下面走去,国安邦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南溪王”走后,面具男朝着下面招了招手,面罩黑衣人队伍里便上来了一道身影。
“少主。”这道身影恭敬道,面具男顿了顿:“拿着苏庞的炸药,把地道通往城内的入口都销毁。”
“可是主人,那是我们劫囚后的主要逃生路径。”
“都现在这种情形了,还想劫囚?”面具男冷声道,黑影不解:“您不是答应了苏庞要救走吴之庞?”
“答应是一回事,救不救得出是另一回事。宋家小子逃了出去,若是我们继续之前的计划,城里我们的人身份都会暴露。我还要继续呆在燕阳,身份不得暴露,所以这个计划要在苏庞眼里是被南溪王打断的。而且吴之庞死在断头台对我们也不一定没有好处,说不定还能激发苏庞内心的仇恨,回去为我们卖命。”
“所以我们不去劫囚?”面罩黑衣男问道,坐在石座上的男子点了点头。
“苏庞伪装成南溪王的消息我会亲自带给我们的敌人。这样苏庞还未从地牢带出吴之庞,就会被发现。届时,你们集中营救苏庞的同时,让吴之庞死在麒麟军手里即可。麒麟军的装备,你们可还有?”
“有。”
“按照我说的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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