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军今日甚美

静时,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在红色灯光的映照下,一片片,分外分明,悠悠然落下,旋转。门口的灯笼悬着,被风时而吹着,有些摇晃,又有些可怜,兀自挣扎着。

屋内生了炭火,点着蜡烛,一派融融的暖意。

床上的人还没有醒,眉头皱着,这么久了,应织还是第一次细细地打量宁减。

他睡着时,敛去了白天凌厉的锋芒,长长的羽睫安静地垂着,他此刻像是烟拂云稍留下一抹淡白,无需恣意渲染,已然如画。

只是无端,显得有几分脆弱。

他的眉头紧锁,应织伸手,却怎么也抚不平他的眉头。他在睡梦中喃喃低语着什么,应织只听到了依稀两个字,“瑶里……”

应织记得的,传闻中那个南疆女子的名字,就叫瑶里。

一滴清泪从应织的脸上划下,流到了宁减的手心里,他的手指动了动,依旧沉浸在梦魇中,没有醒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

“将军,殿下要服药了。”是陈楷的声音。

应织匆匆擦了泪,转身去开门,没有看见她身后的人醒来了一瞬。

“织儿,莫哭……”

只是声音太小,没有一个人听见。

“将军,殿下我来照顾吧,你守了一天一夜了。”陈楷知道应织心里着急,看着她青黑的眼,脸色比他们家殿下还苍白,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应织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

陈楷开口,“将军莫可是担心军中无人管理?”

应织摇摇头,“军中自有军师照料,无需我多担心。”

陈楷心领神会,“殿下去救你之前吩咐过,只说将军被贼人所伤,需要在王府静养。至于陛下那边,等殿下醒来奏明即可。”

应织有些惊讶,宁减竟然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到。

随即又苦涩一笑,想必他对待旁人亦是如此吧。

思及此,便不再多想,转身准备离去。

陈楷看了看应织,又看了看宁减,见宁减还未醒,便大了胆子。

“将军,我知道此话不应由我来说,但是……”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将军你可知,殿下因何昏迷不醒?”陈楷语速很快,他自己快要哭出来似的。

“你别急,慢慢说。”应织转过身来,对着他说。

“殿下中毒之事,人人皆知,这些年,殿下苦苦搜寻解药,却从未有获。之前有一位民间的走方郎中,说虽不能解殿下身上之毒,但是有一味药可以缓解毒性。是药三分毒,何况这制毒之药必是剧毒,这药平常吃,不打紧。可是殿下今日为了救你,避开我们,服下比平日多几倍的剂量。才会昏迷到现在。”陈楷说完已经是红了眼眶,“将军,我们殿下已经这么苦了,你以后就多陪陪他吧。”

应织心口一涩,“你们殿下,没有寻到解药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殿下他,殿下他……”

“陈楷。”

陈楷正要开口说话,宁减醒了,陈楷也再没有说下去。

宁减让陈楷扶着他坐起来,他脸色苍白,还有些脱力,“想必那柳墨心已经告诉你了,解药已经在他手里了。你要问的话问完了,你先去休息吧。让陈楷照顾我就行了。”宁减冷言冷语,赶走了应织。

原来那人叫柳墨心。

应织自觉不应多待,便走了。

而她走后,宁减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

他知道自家爷是怕应织照顾他太过劳累,才赶她走的,陈楷又是心疼又是无可奈何,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宁减盯着应织离去的方向,静默无言。

烛火爆出啪的声响,是该挑灯芯了。

也不知应织此刻睡了没有。

而应织那一边,刚刚才和侍女经历了一场大战。

她一到西边的偏殿,就有侍女准备好了木桶、热水、毛巾,甚至还有花瓣。就等她沐浴。整个屋子因为热水的水汽,有几分氤氲。

应织行军打仗习惯了,这阵势,还是有点吓人。

为首的一位老嬷嬷殷切地扑过来,真的是扑,应织吓得本能一躲,老嬷嬷差点摔在地上,应织只好将她老人家拉回来,扶好,站定。

老嬷嬷面露喜色,“将军真是英武不凡,配我家殿下,真的是登对极了。”

登对么……

应织一愣神,就被嬷嬷推了过去,要让侍女们伺候她沐浴洗澡。

这嬷嬷恐怕不知道自己肩上有伤,也不是宁减的吩咐,可能是她自作主张。

她回过神来,对嬷嬷说:“我从小行军打仗,身上伤口甚多,恐怕惊吓了诸位,还请嬷嬷行个方便,让我自己洗吧。”

见将军这么说,嬷嬷也不敢说什么话,虽说她赵嬷嬷算是从小跟着殿下到大,但是主子就是主子,不是她能僭越的,将军说要自己洗,那她也不能多干涉。

其实这阵势也不是殿下吩咐的,她也存了私心,想看看这将军样貌如何,身形如何。

既然人已经看过了,这其他的,以后殿下自有定夺,想来也无需她这个嬷嬷操心。

嬷嬷挥一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了。只留应织一个人在屋内。

要说这伤,还真的是有点多,新伤旧伤加起来,大小不一,斑驳地错落在身上。男子好像不喜女子身上有太多伤吧。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应织的耳朵不禁泛起了一点微红。

宁减在偏殿门口,站了许久。

偏殿有一株梧桐,生得很是高大,如今上面落满了雪,枝枝杈杈,盈盈的白,今夜没有星子,天色因为雪的反照,没有以往那么如墨的漆黑,而是泛着红色。那红色一如应织房里一灯如豆,蕴出带着暖意的光。

宁减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块地方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屋内的人吹灭了灯。

第二日清晨

应织脱去劲装,换上裙装,描眉,点红唇,头上插着一只步摇,步摇上缀着流苏,随着她的走动摇来晃去。

她的美是介于英气与美艳之间的美,更像是美人武的剑,行云流水,却又让人不敢逼近。

应织刚梳妆完毕,就有侍从来报,说是宁减请她过去。

应织换上裙装还是不大适应,走在回廊间,有几次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周围的小丫鬟悄无声息地望她一眼,捂着嘴偷偷笑。

应织扶额,不是我太久没有穿裙子了吗。

从偏殿到宁减住的主殿有一段距离。

应织发誓,她昨天没有觉得这条路有这么长。走了三个回廊抄手还没有到。

正思虑间,侍从提醒她,“应姑娘,到了。”说罢便退到了门口,为应织推开门,让她进去。

应织直接踏入,被裙子和门槛绊了一脚,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她反手撑地,甫一使劲,借着撑地的力,反撑起来,脚踏上屋中那根柱子,一个转身,终于站稳。

宁减还窝在床上,除了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惊艳,动也未动,只是淡淡道:“将军今日甚美。”说罢又咳嗽了几声。他因为刚刚服过药,双颊微有几分红意,衣襟并未拢严,透出有几分精致的锁骨。

“甚美,什么甚美,我看你是今日甚美吧。”

应织内心憋屈,一进门就让人看了这么大一个笑话。偏偏看笑话的人今日又美得不像话,让人有气也撒不出来。

应织生气,却又无计可施,一撩裙摆,豪气地坐在椅子上,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去,“不知殿下叫我来什么事?”

说话间,应织抬头看了宁减一眼。

锦缎的被,被宁减提了提,盖住那透在亵衣下的腰线。

也挡住了,应织的眼神。

“将军自重。”

应织再抬头看他时,他脸上的红晕已经不见,而是眼下的一片漠然。

应织素来是见过大场面的,宁减,哪能有千军万马来得令人心惊胆战,更何况,他还是个病人。

这眼底的漠然,在应织眼中,更像是恼羞成怒,欲说还休。

于是,她就忍不住调侃他几句。

便似有些不忿地说到:“定王殿下,莫不是在我这未婚妻面前还要为你的心上人守身如玉?”应织将杯子拿在手里把玩。

慢慢逼近宁减的床。

一步一步,又一步……

将手里的杯子,抛起,再接住,再抛起,再接住。

宁减丝毫不动,反用话激她,“应大将军杂耍真是好极了,本王不介意多看看。”这话就像是在讽刺应织自作多情,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宁减的心上人宛若他身上的逆鳞,碰不得,触不得。

应织失手,杯子里的水洒了宁减一脸。

宁减脸色十分难看,毕竟谁也不喜欢脸上挂着茶叶。

“不好意思啊,杂耍失手了,给定王殿下见笑了。”应织皮笑肉不笑,给宁减赔礼道歉。两个人针对起来,还真是有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应织也不给他擦脸,只是又坐会椅子上,悠然自在地开口,“你叫我来,不是跟我打嘴仗的吧。”

“我有方法可以解你身上的合欢诱。”宁减不废话,直接讲重点,边说边起身,往水盆边去,走了没有几步,似乎是脚一软,将要跌倒。

应织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宁减。一阵天旋地转间,宁减落在了应织的怀里,温暖,柔软,还有一双纤细的手臂,扶在他的腰间,他僵了。

“小心。”应织将他扶起,便收回了手。

那似有若无的触感,还残留在宁减的腰间。

“定王殿下,还是好好养着身体,身体这么弱,以后不行啊……”调侃完,还意味深长地咂咂嘴。

不等他有反应,就即刻接上,“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什么能解我身上这糟心玩意。”

“南城宴。”

南城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富可敌国,每年一次的南城宴,更是吸引无数达官显贵前往,南城宴有这么大吸引力,在于它的宴会,不仅仅是宴请众宾客吃喝玩乐,每年会有一场比试,每年都会选出一位胜出者,南城家会答应为他做一件事,从未食言。

“所以你要我去南城家,去赢这场比试?”应织心下顿时了然,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恐怕今年不是比武吧。”

宁减点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今年比的是画。现场出题,巧思冠者胜。而你嘛……”宁减看了看应织,她的裙摆还有来时路上踩的脚印。

应织把裙摆收一收,毫不受影响,自信道:“我会赢的。”

眼看着应织就要摔倒,宁减纠结了,我是病弱救美呢?还是不救呢?

救了,自己就没了。

算了不救了。坐等吃瓜就好。

应织:老娘要不是看在你是个患者的份上,卸了你的胳膊

宁减压低了声音,唤到:夫人~

应织: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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