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堑鸿沟

树枝哔哔剥剥地燃烧着,赵蓁缩在黑色大氅里,气的双颊鼓鼓。

顾远琛看人小姑娘低着头静默不语,低头思忖自己刚刚所言是不是有些过分。瑞王和瑞王妃只有一女,而陛下没有公主,赵蓁虽是郡主,却有公主之尊,想来从来便是娇宠着长大。可是他常年与铁马金戈为伍,实在不擅长如何哄人。

突然一声极其清浅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两人沉默,不久又是一声。这一下,赵蓁简直要哭了,今晚她长乐郡主的面子都要丢光了。可是距离她被劫到如今已有四个时辰,滴水粒米未食,五脏腑鸣叫实在也怪不得它。

“郡主,您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林外的劫匪一个个被五花大绑在树上,他们看着刚刚一剑将他们大当家斩杀的男子飞速从林中出来,拿了他们马匹上的干粮,又施展轻功飞速进了林子,全程都没看他们一眼。

赵蓁将顾远琛捡来的枯木丢了几枝进火堆里,她相信顾远琛不会丢下她,可是暗夜森林少了那人总觉阴怖可怕。好在不过顷刻,顾远琛便回了来,赵蓁微微安心。

顾远琛将包裹打开,待看见里面的干硬的馒头时微微蹙眉。他拿的是那位土匪头子马匹上的干粮袋子,只是没想到那伙劫匪竟然如此穷困。可是现在天寒地冻,他也找不出其他东西来给人果腹,便问:“这里有一些干粮,郡主要不先吃些?”

今夜在顾远琛面前,长乐郡主的面子已经丢光了,赵蓁便也不再故作矜持,顺从的接过了顾远琛手中的干粮,可是干粮毕竟不是热食,在这冷天里,干冷粗粝的很。

突然赵蓁鼻头轻动,好香!

顾远琛将干粮递给赵蓁,自己拿起酒喝起来,低头便见对面的小姑娘一脸渴求的看着他手中的酒,便解释道:“这酒烈得很,郡主应当喝不惯。”

“我酒量很好,你让我试试。”见人不动,赵蓁又软着声音道,“这干粮太硬了,我咬不动!”

顾远琛虽对小姑娘的话有所怀疑,但看人可怜兮兮,又想着冬季里的馒头他们吃着尚且觉得粗粝,更可况是千娇百宠的小郡主呢,便半信半疑将酒囊给递了过去。

“只能喝两口。”

赵蓁乖顺点头,酒如喉头,辛辣热烈但也让人觉得全身一暖,赵蓁就着两口热酒吃了点干硬的干粮,总算暂时安抚了她的五脏庙。而在这期间顾远琛全身关注着她,见人喝完酒后神色不变,心中松了下来,看来小姑娘没有骗他。

赵蓁将酒囊递给顾远琛,明黄火光中郎君如松如玉。赵蓁暗想,人无完人,顾远琛样貌上如此出色,在其他方面反应慢些也正常。况且两人不过初识,一见钟情不行,那便日久生情。想到这儿,赵蓁前面消失的激情蓦然又回了来。她抬头,一双眼睛在灯火下晶亮亮的,“将军,你久居北地,我给你讲讲京城的趣事儿吧!”

顾远琛拿酒囊的手顿了顿,继而点头道“好”。

“我们京城,有三位众人公认的大才子,其中一位便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李之章,现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他的父亲只是个小官,但他却从小就十分有名。传闻他三岁会写字,七岁能作诗,十五岁那年一首《朗江月》更是让他名声大噪。因此他参加科举那年,众人皆觉状元之名非它莫属。等榜单出来,众人一看,状元、榜眼、探花皆无他名,不仅如此,前三甲都没有他的名字。榜上无名,众人愤愤,不少往日同李之章交好的学子纷纷跑到主考官东阁大学士刘岑的门口,誓要得一个交代。”说到这里,赵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猜怎么着?”

顾远琛抬头,配合问道:“怎么着?”

“外面学子人多势众,刘大学士不敢出门,便让人搬了梯子,爬墙与众位学子理论。一个说他决未徇私枉法,一个说他排名不公,两边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呢?”

“最后还是李之章跑了过来,他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后来众人才知他最后一场考试因体力不知晕了过去,后又病了一段时间,因此也就榜上无名。”

赵蓁笑得眉眼弯弯,她当时不过十四岁,偷偷跑出去看。年过五旬的刘岑趴在墙头和一众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她现在还记的。可转眼一看顾远琛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感兴趣。

顾远琛道:“我小时候曾在刘大学士门下求过学,他为人向来是一板一眼、刚直坦率,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曲折逢迎。”

“……”赵蓁道,“是呀,第二年李之章再次参加科学,主考官还是刘大学士,不少人担忧他是否会公报私仇,可这次李之章一举夺了状元之名。而刘大学士公正廉洁的名号也传了出去,不少赶考学子纷纷要求刘大学士继续当主考官,但他却不想当了。”

顾远琛嘴角噙笑道:“刘老学士如今也快到花甲之年了,科举考官费身费神,老先生应该是真的觉得身体吃不消了。”

“嗯,”赵蓁点头,暗自庆幸自己话题转的快,“将军也和我讲讲你们行军中你觉得开心的事情吧!”

顾远琛抬头,眉头轻挑:“你确定?”

“嗯。”赵蓁点头,俩人相处要从相互了解开始。

“五年前,有一次我和一小队人马在边境处被偷袭埋伏,来的人乃是北夷王的次子,为人凶悍刚勇,我们损失惨重,便躲在山中。我们在山上躲了三天,当时大雪纷飞,粮食将尽,众人实在没有办法,便打算合力突围离开,

赵蓁瞪大眼睛,一脸焦急问:“后来呢?”

“所有人战死,独我一人离开。半年后我斩了耶律齐的首级,悬于城楼三日。”

赵蓁喉头一哽,心想,如若是前世的她必然会被吓跑。他们两人一个是沙场将军,一个是闺阁少女,年龄、阅历以及生活环境这些如同天堑鸿沟横亘于两人面前,如若不是她一心一意想要嫁与顾远琛,必定早早被吓跑了。

她抬头看了眼顾远琛,看着对方脸上和煦的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嘴里说的轻巧可心中却从未放下吧?

“你不要笑了。”

“为何?”

“不好笑,而且你根本就不开心,为什么要笑?”战场的风沙剑戟她不能感同身受,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历来战场无情,死亡向来容易,她不知如何安慰,语言在死亡面前过于苍白。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严肃,顾远琛唇角微弯:“我没有不开心,我为他们报了仇,如今也完成了他们的愿望,我很开心,我只是遗憾他们没能看到。”

一盏茶功夫之后,瑞王带着大批兵王而至。

“父王。”

“蓁儿。”瑞王赵云轩拉着女儿,上下打量,见人确实无事,瑞王一颗飘在高空的心才落了地。顾远琛初遣人来报郡主被劫时,他险些厥了过去。他和王妃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半点儿委屈、半点儿疼都不愿她受。

人没事了,瑞王马上注意到了赵蓁身上的衣服,那黑色大氅的大小和样式,一看就不是女儿家的,瑞王的神色骤然变得有些扭曲。

顾远琛低头行礼:“瑞王。”

瑞王赵云轩摆了摆手,微咳了下,温和道:“贤侄不用客气,我与你父亲是多年好友,其实按照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叔叔。这次真的是多谢贤侄救我女儿。”

“是卑职应做的。”顾远琛恭敬道,他瞥了一眼瑞王身后,李正诘站在马侧并未上前,但脸上神色紧张而又忧虑。

瑞王笑了笑,转而对身边的士兵道“给郡主拿件衣服来。”说完又对赵蓁道,“蓁儿,这件衣服还是还给顾贤侄吧!”

赵蓁脸顿时红了,她取下身上的大氅道:“今日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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