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松砚收回匕首藏进袖管里:“多有得罪。”
暗卫连忙道:“不敢当,公子有如此警惕性,难怪邬老太爷对公子如此看重。”
“不知道爷爷此行叫我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暗卫道:“铁匠处,不留活口。”
他双手一扯马绳,一匹马正在尽头芦苇从里踢踢踏踏来回踱步,这正是邬松砚此前放走的马。
邬松砚从马背上翻下来,暗卫冲他一抱拳,调转马头消失在视野之内。
他叹了口气,一个飞身上马就赶往铁匠处。
待到他到时,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这个隐居在河羚县东郊的铁匠是个神人,一般人不太容易找得到他的位置,他开个连登记都没有的铁匠铺子,来来往往也没有生意。
但实际上他是上一任锦衣卫同知,名叫宋项禹,负责保卫太后和先皇的安危,很受器重。第一批锦衣卫暗卫就是他奉太后之命秘密建立并一手训练,承明帝登记后他自知皇帝容不下他,便在辛皇后和邬询的帮助之下逃出京城在此处安顿下来。
邬松砚见他不多,但记得小时候每次宋项禹见着他都会满脸慈祥地笑,会用油乎乎的手摸-摸他的脸,掏出几颗糖给他吃。
糖很便宜,几个铜板一袋子的那种,按理说邬松砚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但他每次都会很珍惜地接过来,慢慢放进嘴巴里面。
糖不值钱,但是心意是无价的。
邬松砚紧赶慢赶终于赶到时,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带头的人一把刀耍得虎虎生风,一边跟太子这边的人扭打在一起一边大笑道:“太子殿下,私藏罪臣,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将已经年老的宋项禹护在身后,即便是面前乱作一团,他也依旧纹风不动地背着手站着,似乎并没将他的指控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道:“祸不及百姓,你们今日敢对百姓痛下杀手,明日岂不是也敢对本宫下手了?”
“百姓?太子殿下,也就您敢将上一任锦衣卫同知叫百姓了!”男人猖獗的笑意定格在脸上,“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一柄银枪插-入他的胸膛,连长杆都没有,就是一个很单调的枪头,从胸口刺出半个枪尖。
男人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剧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被洞穿的身体,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瞬间整场都安静下来,一个黑袍男人漫不经心地从树林中走出来,懒散的嗓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我说,你们话怎么这么多?”
陆知行对邬松砚的出现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从地上捡起一把狼环刀扔给邬松砚:“做的像样点。”
邬松砚“啧”了一声,又学着福鸣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回道:“嗻”,引得陆知行低低笑出声。
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见他们旁若无人,顿时怒道:“哪里来的无知竖子!”
“阁下可是奉命前来剿匪的北大营副营戚建戚都尉?”
戚建抬起下巴,傲慢地回道:“正是!你这小儿,知道是北大营办案还不避让!你想让皇上治你的罪嘛!”
邬松砚修长的手指抚摸在刀刃边缘,在月光下冷冷的光亮反而将他的手指衬托得莹白,陆知行站在他斜后方看着他的手指,突然心理痒痒的,很想摸上去感受一番,是否真的如看上去这边,像冷玉一样。
邬松砚并不知道身后陆知行的心思,他面对戚建的嘲讽也不生气,只道:“皇上降不降我的罪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是没办法活着回去复命了。”
“你!”
就在这时,邬松砚一个闪身上前,抽出九环刀就往马腿上砍。
马抬起前腿,受惊的嘶鸣声在林间回荡,紧接着一声刀锋接触皮肉的声音,伴随着马的哀叫声,凄厉的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的前摇。
戚建话音都未说完,人头已然落地,脖颈处断裂的切口整整齐齐,血液都停顿了一秒转而飞溅出来,冷白的月光之下邬松砚的下袍已然湿透,厚重粘稠的血液稀稀拉拉地从衣角滑落,滴落在地上。
邬松砚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袍里,只剩一只手伸出来,修长的手指捏着刀柄,漫不经心地用指尖轻轻捏住又松开,鲜红的液体顺着锋刃滑下来,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你们戚家也不过如此嘛。”
伴随着邬松砚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刀上的铁环被夜间的风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转眼间又消散在风中,抓不到丁点痕迹。
“快······快跑······”
北大营负责保护皇城安全,但其实是被默认的镀金的好去处,上面的官位被军工集团们垄断,下面被默认卖官鬻爵,让一些有家资却无处花的富商或者小家族们能有除了科举之外进入京城的一个通道。
它实际上由陈家和戚家把控着,分别担任正营和副营,底下带着一群少爷兵,做一些既不危险又能够增添履历的差事。
结果就碰上邬松砚这么个煞神。
邬松砚根本没给他们机会,带着出来保护陆知行的暗卫们拿着刀就像切瓜砍菜一样,几下功夫就把在场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还有一个!”
邬松砚一回头,是之前通知他的那个暗卫赶来,肩膀上背了个人,他将人往尸堆里面一丢,拍拍手站起身长呼一口气:“邬少爷您也太快了,我都追不上您。”
邬松砚将刀插-进地里,斜斜地倚靠在上面:“你干嘛去了?”
暗卫道:“毁灭罪证啊。”
“你杀了那个跟着我的锦衣卫?”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陆知行轻笑了一声,邬松砚扭头去看他,陆知行挑眉笑道:“这锦衣卫好像是你杀的吧?”
“太子殿下,您可不能胡说。”
陆知行点头赞同道:“那是孤弄错了,应该是孤的暗卫杀的。”
无辜背锅的暗卫:“······”
邬松砚裂开嘴笑起来,他将刀拔-出来丢到空中,又稳稳抓住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继而丢给了暗卫:“你们给制造点伤口呗,哪有山匪能弄出这么流畅的伤口的。”
暗卫捧着刀第一时间转向陆知行蹲跪,他们规矩森严并不敢直视主子,将头埋在胸-前等待着下达指令。
就听见陆知行道:“都听他的,如若我不在,那么以他的话令为准。”
几个暗卫身子一紧,顿时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但是他们迅速接受了这项命令,开始沉默并迅速地制造现场。
这些邬松砚都没在意,他溜溜达达走到铁匠身边:“宋爷爷,好久不见!”
宋项禹笑道:“是很久没见了,你祖父上次传信给我说你枪头有些磨损了,我给你重新打了一批,大概五六个吧,到时候会有人给你送去的。”
邬松砚很是惊讶:“打这么多?”
铁匠道:“是咯,老啦,打算归隐了。”
“您现在还不算归隐嘛?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前多威风啊。”说着邬松砚从宋项禹家里台子上随手挑了个匕首在手里把-玩:“您这再一躲还能躲哪儿去啊。”
宋项禹道:“我也不想躲,可这皇帝都摸家门口来了,不躲不行呢。”
“那也是······嘶······”
匕首太锋利,在邬松砚指尖转的时候正好毛边割到了他的指腹。
邬松砚刚轻哼了一声,手中匕首就被抽出来掷到桌子上,刀锋狠狠地扎进木头中。
陆知行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指,颇为责怪地道:“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邬松砚愣愣地看着他,张开嘴又合上,再张开,最后冒出几个字:“也不疼。”
陆知行:“怎么会不疼,都出血了”说着他叫来就近的一个暗卫让他把随身携带的药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洒在邬松砚的指腹上。
凉凉的,一下子冲散了因为流血红肿带来的尖锐刺痛。
药装在一个白玉小瓶子中,很是金贵,粉体是红色的,洒在伤口上很快就被吸收了。
这种药邬松砚认识,一种药谷特制的金疮药,造价高起效快,药材难寻还得大夫制药手艺高超,一瓶难求。
药谷这张秘药单子就连皇帝都派人寻访,而现如今存在的秘药单子,一个有四张,承明帝誓要将其抓进手里。
结果一去发现整个山谷都是毒虫毒蛇,瘴气弥漫,树木高耸入天把天空都垄得阴沉沉的。
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送入药谷为皇帝寻访神药,可惜几乎无人归来,直到前年,他们惊讶地发现雾散了,跟着前面的人摸索出来的路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古朴的寨子,全村屋子都收竹屋,上面盖着层层叠叠的蓑叶用来比喻,有些人家门前还放着扁担,里面有些草药已经被风干了,黄黑黄黑地窝在一起。
整个寨子都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屋前挂着竹板风铃——几根大小均匀的竹片被串在一起,风一吹就相互敲击发出“嘣”“嘣”地脆响声,听起来无比动人。
但那也只限于在有人气的时候,空寂的无人之境中,只会显得诡谲怪异,就连被派出去身经百战的勇猛-男人都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别提谷中常年阴云笼着,像是一个巨大的盖子盖在上空,湿气很浓重,有如实质的湿意就像是毒蛇沾满粘液的蛇鳞,它顺着小腿从小往上缠绕在身上。
侍卫们铩羽而归,却在回到京城后没过多久一个接一个暴毙,死因不明。
于是民间开始流传,药谷里住的是仙人,仙人如果被打扰了就会降下天罚,无情夺走闯入者的性命,甚至有百姓开始惶恐,皇帝不敬仙人会不会导致仙人降罪整个国家。
为此还发生了一场骚乱,被镇压下去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对皇帝有微词。
承明帝终于接受整个药谷都消失了这件事,不再派人出去白白送命。
上一世邬松砚在自己的行李中发现了自己被家里这么一瓶金疮药,这瓶药后来不止一次救过邬松砚的命,但他一直不知道这药来自哪里,直到他从兄长的信中得知这药的珍贵。
现在他明白了,药谷并非离奇失踪,而是早已出世,至于他们跟随了谁。
很显然,面前小心翼翼借着火光给他擦药的这位。
陆知行捏着的指骨,让他不得不伸直手指将柔软袒露,他还害怕他痛一般动作轻柔地仿佛他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他的黑发上,却让陆知行如获至宝,专心致志。
邬松砚的视线从手指转到陆知行身上,眼神带上了一层浓浓的审视。
他突然对陆知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天时地利占尽的太子殿下,为何会在与皇帝的斗争中失败。
这让他非常好奇。
砚宝啊,好奇可是爱情的开始捏[坏笑][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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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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