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怎么不吃?”陆知行头也没抬,余光里确是瞄到邬松砚犹豫地接过糕点,满脸都是“这不会是给我下毒了吧”的怀疑。
他只得压着嘴角用手掩住才没能笑出声。
最后邬松砚还是吃了,因为家里人不让他经常吃雪滚糕,外面的吃食他们总觉得不太卫生,万一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他一个月也就能吃一两回,自然珍视。
并且他也没能成功掉渣,邬松砚再混球,也是金尊玉贵的世家里教出来的,一些礼仪都是刻进骨子里,融入生活中,没有那么容易打破。
对此邬松砚极其失望,难道他真的得明天带把弓来?
于是第二日他说到做到,真的拿了把弓,气势汹汹地冲进九封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来行刺太子。
“殿下,我祖父说了,要劳逸结合。”
陆知行喝了一口茶,很淡定地“嗯”。
他叫来福鸣,让他叫下人给邬松砚扎几个靶子放在角落,随便邬松砚怎么练箭。
邬松砚:……
他真的要怀疑外界为何要传言太子殿下虽然温和待人但是规矩严肃了。
不会是陆鸣轩和戚贵妃的手笔吧?
难道你也被造谣了?
……
邬松砚愤愤不平地讲述完自己这段时间没事找事但是统统失败的惨痛经历,郁闷地趴在桌子上。
公孙裕抚掌哈哈大笑:“你也是胆子忒大了,在太子殿下面前这么放肆。”
邬松砚更加郁闷:“我这么放肆了,他都不带生气的,难不成真的要我把刀架到他脖子上?”
公孙裕赶紧捂住他的嘴:“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邬松砚一把扯下来,“呸”了两声:“你洗手了吗就往我嘴上放!”
“没呢。”
“滚滚滚。”
公孙裕翻开杯子,给邬松砚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所以你这几天不用进宫了?”
“我总算不用再过清早起床的日子了。”
“张冠中找你几回打六博你都不在,他们都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他们那几个臭牌篓子,跟他们打忒没意思,我要去一趟河羚县。”
公孙裕端着杯子一愣:“你去那里干嘛?”
邬松砚用手比了个“枪头”的形状,低声道:“磨损了,我又不能在京城里找铁匠,自然得去外面啊。”
公孙裕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承明帝是个怀疑心很重的皇帝,一帮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臣他不放心,由他亲自提拔上来的新臣他也不放心。
总觉得他们要结党营私要害他,因此让锦衣卫牢牢监控着百官府邸,一丝一毫地异动都得报告给他。
一个家族又出文臣又出武将,还都在朝中任职,在明帝眼里就是传递一种信号—
怎么,你想造-反吗?
谁都不想被皇帝扣一顶大帽子,再灭九族的威胁之下,文官后代仅入文仕,武官后代不掺政治俨然已经成为风气。
邬家明面上入仕的三人,除了邬询是举世闻名的文武双全之外,邬兆君和邬淮苏都是标准文人,一点武功都不会。
邬兆君是因为天赋有限,邬淮苏则是邬询的刻意培养,他在跟明帝示弱,告诉他我们邬家对皇权并无威胁。
明帝对邬家对识趣非常满意,再加上邬松砚实在是一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作派,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转而更加关注辛家的情况。
辛家是太子母家,更是先太后母家,跟皇权有深度姻亲绑定割舍不掉,更何况辛家从辛开宇那一代就把控着军权,虽然老人家后来将兵符归还朝廷,并当众立誓他辛家子嗣愿意世世代代驻守边疆为大承荡平一切外来威胁。
但明帝依旧如鲠在喉,时刻提防,也就忘记了邬家这边。
邬松砚跟着邬询学了一身的武艺,尤其是那一手长柄银枪,耍得虎虎生风。
他们家祠堂的设计非常讲究,外面是祠堂,供奉邬家列祖列宗,供案后面有一道小门,别有洞天。
小门后面是密室,墙上挂着弓箭刀枪,角落里有站桩和假人,中间是一把太师椅—那是邬询的位子。
邬松砚小时候调皮捣蛋时时被罚进祠堂闭门反省,没人会知道他其实是进入密室习武。
长大后更甚,别人是去朝堂点卯,邬松砚是去祠堂点卯,久而久之连明帝都懒得听锦衣卫汇报关于他的动向。
知道他会武功的只有邬家人和公孙裕。
公孙家与邬家从祖父那一辈就交好,四舍五入算铁杆盟友,跟很多世家的酒肉朋友不一样,自然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
他也压低声音道:“那你以什么理由出去?”
邬松砚伸出手指他:“你跟我一起去,就说我得了一个宝贝,去河羚县探探底。”
“他们能信?”
邬松砚勾唇一笑,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扔在桌子上,眼眸亮亮的,看起来像只机灵的小狐狸:“下个月是万寿节,这可是我邬家的贺礼。”
公孙裕半信半疑地展开一看,居然是丁香阁的请柬,欢迎他来参加品鉴会。
“这……”公孙裕瞪大双眼,“你还真是准备万全啊。”
丁香阁坐落在离皇城不远的河羚县,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宝物数不胜数,会定期举办一些品鉴会品鉴字画文物宝物,庄家出底价,价高者得。
如此一来,邬松砚去河羚县顺理成章,邬松砚知道时不时有人会来窥伺他。
但是那又如何,反正名正言顺。
酒足饭饱,他伸了个懒腰,跟公孙裕敲定时间就带着毕文离开。
回到家时正好邬询也刚到,邬询动动鼻子,闻到邬松砚一身的饭菜香:“从外面回来了?”
“嗯,明天去河羚县。”
他走过去让邬询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陪着邬询慢慢走回院子,邬询转头看他道:“公孙家那小子也陪你去?”
“也就他知根知底放心,其他人有几分真几分假根本分不清楚。”
邬询笑了,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能有这份戒心是好事,万事要多加小心。”
“孙儿知道。”
第二日他带着毕文跟公孙裕在城门汇合,两人都没想着低调出行。
邬松砚一身红色素面锦缎袍子,袖口扎起来,扣着玄黑腰封,上面缀着银丝暗纹,勒出一把劲瘦的腰。少年人的身体在向青年人过度,宽肩窄腰长腿跨坐在高头大马上赶来,看起来意气风发。
公孙裕一身佛头青宝相花刻丝锦袍,腰间挂着一块清润透亮的玉佩,他比邬松砚年岁长一些,轮廓更趋近于成年男子的挺拔,一双眉眼却生得温润,冲淡了锋利感。
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有不少注意到他的,有些女子羞红了脸掩着面似看非看。
等邬松砚骑着马走近,就听到公孙裕抱怨道:“祖宗,你能不能快一点,花等你都等谢了。”
“那我不是有事耽搁了嘛。”
“什么事?”
“喂狗啊。”
公孙裕:“……”
他抓狂道:“就你们家那狗,再喂都成猪了!”
邬松砚“啧”了一声:“怎么说话的。”
他们去守城军那里交了文碟,一路向河羚县疾驰。
与此同时,明帝同样得到了消息。
皇帝高高在上地端坐在龙椅之上,旁边还有一个宫妃依偎在他的肩上娇笑吐息。
承明帝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锦衣卫:“邬家那小子和公孙家那小子当真去河羚县了?”
“回陛下,确有此事。但是他们去的方向是城西的丁香阁。”
“好了,下去吧。”
锦衣卫磕了个头就离开,承明帝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妃大着胆子伸出柔软的手臂勾住皇帝的脖子,娇笑道:“陛下为何事烦忧呢?”
明帝回过神,他揽过宫妃的肩膀,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细细嗅闻:“无事,爱妃不必挂心,只是两个孩子去了河羚县罢了。”
“那又怎么了?这两个孩子去了难不成还能有危险?”
明帝笑道:“爱妃聪慧,河羚县近来有山匪肆虐,朕忧心他们会受到牵连罢了。”
宫妃是近来极其得宠的阮美人,她大胆又妩-媚,说话还好听,皇帝非常吃她这一套。
阮美人捧住明帝的脸,轻声笑:“陛下爱民如子,能得真龙记挂那两个小家伙定能化险为夷。陛下别想着他们了,不是说要奖励臣妾吗?”
承明帝朗声大笑,极为舒畅;“爱妃所言极是。”
等回到寝殿,阮美人嫌恶地摸了一把嘴唇,叫来侍女演月递给她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去,找个机会给皇后娘娘。”
演月离开后,阮美人呆呆地坐在梳妆铜镜前,看着镜中美人面色潮-红眼波流转得情态,缓缓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而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娘娘……”
阮美人厉声道:“别这么称呼我!”
秋生不忍,只得换了个称呼:“苑娘,你再等等,再等等。”
阮美人侧过身抱住秋生,瘦弱的肩胛都在颤-抖,她轻声问道:“我这辈子还能逃出这个地方吗?”
秋生也落泪,她轻轻环住阮美人:“会的!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只要您帮着皇后娘娘,她一定不会亏待您的,一定会帮着您逃出去的。”
阮美人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演月带着纸从小路绕到凤鸾殿,将纸交给已经在等候的大宫女和意。
和意把纸叠好,又交给了她一个荷包,里面有一些银票:“拿去吧,娘娘给你们的,可得藏好了,去买些好点的银丝碳,不够了再来要。”
演月眼里噙着泪轻轻“诶”了一声,和意笑笑,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又轻缓推了她一把:“快走吧,小心些。”
送走了演月,和意进入寝殿,将纸递给辛皇后,辛皇后正在礼佛,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绕着珠串的双手相合,闭着眼睛默念经文。
“娘娘,这是阮美人送的消息。”
辛皇后睁开眼睛,她接过纸张展开,细细阅读后冷笑一声:“河羚县紧邻皇城远郊,天子脚下进山匪,何其可笑?”
和意将辛皇后扶起来,闻言有些忧心:“殿下此去可有危险?”
“他代天子前去安慰民心,如果出了岔子,护送他的北大营都得吃挂落,一箭双雕。”
“这……”
辛皇后将纸张放在台烛上,看着火焰逐渐将它吞噬化为灰烬,烛光将她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邬松砚也去了,这孩子一身武艺青出于蓝胜于蓝,他可是邬丞相手把手教出来的。”
“对了”,辛皇后又道:“你派人盯着点阮美人那里,她最近盛宠正浓,为了防她怀上龙嗣,戚珠娴必定要给她暗地里使些绊子,叫下人都放机灵点。”
“是。”
辛皇后拜着面前的佛祖:“阿弥陀佛,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本宫也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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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松砚:不是说太子忍不了这些行为嘛!!
陆知行:别人是忍不了的,但是老婆不一样[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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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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