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老实维持不足一刻钟,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宋献音当着宋汀和邱五娘的面,从丫鬟手中接过银针,所有菜式都试了个遍,无毒后,又询问了其中一个会医的丫鬟,确保所有吃食间没有相克,才缓缓动筷。
啪嗒一声。
宋汀将筷子搁下,沉声道:“这是你自己家,还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为父还能害你不成?”
他都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那女人牌位给出去了,现在闹这出,是要哪样?
他这个做父亲的脸面往哪搁?
“知你今日回门,你邱姨娘不放心,还亲自去购买食材,为的就是让你吃的新鲜,吃的安心!你倒好,一进家门忤逆尊长不说,还怀疑我们下毒要害你!”
“当真是长本事了!”
“爹爹说的对,你现在能吃这么好的东西,还不是娘亲的功劳,以前,你院里哪能见识到这些?”宋星玉躺在架子上,一边张口吃着丫鬟们喂的吃食,一边愤愤不满道。
她就是看不惯宋献音这副不正眼看人的模样。
不过是当了个诰命夫人,有什么好神气的?
“还不是我们宋府的女儿……”她嘟囔着,惹的宋星承也附和了几句:“嗐,妹妹你不知道,长姐之前没吃过这些,这今日见到,还以为是多么珍贵难得的物件呢,自然是要小心些。”
“我们生下来就有爹爹娘亲爱护,不像长姐,有娘生没娘养,父亲离得远,又照看不到。”
宋星玉满意点点头,见邱五娘弯腰给宋星承喂粥喝,嚷嚷着也要。
邱五娘嘴角勾起一抹笑,哎呀一声。
“献音莫怪,这两个孩子被我惯坏了,其实她们对你并无恶意,孩子嘛,是口直心快了些,你身为长姐,可不能跟她们一般见识。”
宋献音本就没有用膳的胃口,邱五娘这样一说,她倒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秘事。
宋星玉扯了扯邱五娘的袖子,撇了撇嘴,“娘,我也要喝~”
“你不能光喂哥哥啊。”刚挨完板子,宋星玉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爹爹不管她,娘亲又只顾哥哥,心里边顿时委屈的厉害。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非要邱五娘亲手喂她。
“多大了你?”邱五娘撇开她的手,“小没良心的,这不是有下人在吗?你哥哥为了护你,伤的可比你重的多了。”
“娘……”
宋献音观望着,找个个合适机会:“确实是个小没良心的。”
“小没良心和两个老没良心坐在一起,到成了幅嗑家团圆的画儿了。”
“宋献音,你给我把嘴闭上!”
“闭上?”她笑了一声,“你可知你娘为何只喂你那好哥哥?宋星玉,你在府上长了十几年,该不会连一点儿传闻都没听说过吧?”
四人皆是一顿。
除了宋星玉外,其他三人目光皆有闪躲,显然,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宋星玉一人。
换句话来说,只有宋星玉还不肯接受现实。
宁愿被蒙在鼓里,也不愿打破这虚伪的和睦。
“献音长年在外,哪里……哪里知道府里的事?莫要听了那帮下人胡说才是。”
邱五娘慌了,语气有些发颤。
她转手接过丫鬟手里的汤,舀了一勺递到宋星玉跟前。
宋星玉张口,木讷地喝着,不顾舌尖汤汁是否滚烫,待汤汁从嘴角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后,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抬头看向邱五娘。
两行水渍从眼眶流出,滴在邱五娘的手上。
“哭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邱五娘心中莫名烦躁。
“娘,当初若没有生下哥哥,若……若是女儿先出生,您是不是就不要女儿了?不要阿玉了?”宋星玉肩膀微微收拢,整个人塌在了架子上。
这事从宋献音口中说出,爹爹娘亲应该不会怪她了吧……
“怎么可能?别听她们胡诌,这帮下人就是在府上吃饱了没事干,才整日嚼主家舌根!不哭不哭,娘亲明日就让管事将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全辞了去!”
没听到邱五娘的正面回应,宋星玉心里算是明白了。
“娘,你是不是不要玉儿了?”宋星玉带着哭腔,执着地一遍遍问她。
当年的事,她确实如宋献音所说,听到过些传闻。
一开始,她也只以为是传闻,是假的,是这些恶仆与母亲有怨。
私下里,她不是没有问过。
可同现在一样,哥哥,娘亲,父亲,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好像随便一两句就能轻易糊弄过去!
“所以都是真的吗?若当年先生下的人是女儿,不是哥哥,娘要亲手将我掐死?还是像对待宋献音一样,将之毒哑,毒聋,像冠一个‘献音求子’的称号,随意给女儿取一个贱名,丢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吗!?”
“是不是?是不是!”
所有人都不语,衬得她像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宋献音看在眼里,眉心忽然隆起。
“你说话啊!”宋星玉吼完,被重重推倒在地上。
她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死死抱住邱五娘的腿,乞求道:“女儿知道,您不会的,娘这么疼爱玉儿,给玉儿取了个寓意这样好的名字,怎么忍心将玉儿丢到庄子上呢?”
“对,还有哥哥,从小就疼玉儿,你们才不忍心……”
宋星玉拼命摇头。
这些话私下里质问,她也就忍了,现在当着谢言安还有宋献音这两个外人面前,岂不是人白白笑话?
邱五娘越看宋星玉,越觉得这个女儿一无是处。
长相没有继承到自己的美貌也就罢了,这脑子也是一点墨水都没有,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好了!娘不是解释过了?看来你能说出这番话,也是娘和你爹,还有你哥哥将你惯坏了。从今日起,你就在院内安安心心养伤,没有娘的允许,不得出门!什么时候‘伤’彻底养好了,再出来!”
说着,外面涌进来五六个下人,作势就要将宋星玉抬走。
“好一个惯坏了,那昨日给宋星玉寻夫家的下人,是谁派的?”宋献音冷眼旁观,问宋汀,“该不会是你吧?”
“一次卖女儿不成,还想再卖一次?”
好一个卖女求荣。
所有的不乖,所有的错都归咎在宋星玉一人身上,其余三人,全是无可奈何,迫不得已?为了宋星玉好?
“当年你将我母亲逼疯,现在又何尝不是在逼她?!”
没等宋汀狡辩,那边宋星玉像是再一次被宋献音的话挑起,双手扒着大门不愿出去。
“我不要被关起来!我不要嫁人!娘……娘,你跟爹爹说女儿不嫁!”
她只不过是想让娘亲在宋献音这个外人面前对自己好一点,表现的宠爱自己一些,就这么难吗?
“哥哥!你不是最疼玉儿吗?你不是说将来要给玉儿买大院子,让玉儿过上最好的日子吗?”
“二小姐再不松手,这手怕是要废了。”下人们也是无奈,也不想为了宋星玉丢了养家糊口的活计,只能照做,用力扯开宋星玉的手。
“你闭嘴!”宋星玉苦苦哀求:“哥哥……”
“知道他为何不说话吗?放了你,谁来做那个让他们往上爬的血肉枯骨?”宋献音每说一句话,宋星玉心里就凉一寸。
字字如针扎在她的手上,疼的她不得不松手。
她闭上眸子。这一年以来,她总是有事无事找宋献音的麻烦,她问娘亲,娘亲不说,问哥哥父亲,也是。只能拿宋献音这个外人来出气。
每次出手打骂时,宋星玉也问过自己,若是哥哥没有出生,自己现如今是否也跟宋献音这副狼狈模样一样。
越是这样想,她越是不愿相信。
只有把宋献音折磨的不成人样,才能衬出她们身份不同。
松手的那一刻,宋星承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看一眼。
“哥哥也想……可是星玉,给二皇子做妾,也能住上大院子,也能过上好生活……不是吗?”
宋星承安慰自己,这两种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做错。
是星玉不懂事,才不理解他与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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