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皇室势力本就衰微,在经历厉族入侵、叛王孙广作乱、貔貅将军祁严割据后,各世家大族越加不受皇室掣肘。中原兰氏、西南唐家、东北肖家、南方姜氏以及各路叛王,彻底让大昭四分五裂。
肼州是个特殊的地方。
它南接中原兰氏,毗邻东南,北临皇室之地,乃是通都大邑。尤其是东北方向,横亘着一座千仞山,此山可谓天险,直接隔断肖家。故而上次厉族入侵,在占领皇室部分辖地、越过东北肖家后,首先便是入侵东南。东南之地平川旷野,从此处绕过千仞山,便可直取中原兰氏。
这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惜厉族一进东南便碰到了貔貅将军祁严……
“肼州乃是要地,不管谁占了它,其他势力都不答应,所以便单城自成一派了。”祁越在距离肼州城还剩一段路程时,便弃了马,准备步行入城。
“听上去是个很重要的地方。”陶知乐打了个哈欠。一晚未曾合眼,现下肼州又在眼前,没了后顾之忧,困意一下就上来了。
“自然重要。”祁越奇怪地瞥了陶知乐一眼,“你不是容县人士吗?容县与肼州相邻,为何你一副从未听过肼州的模样?”
陶知乐哈欠暂停,心虚地嘟囔:“我不是失忆了吗?失忆了不记得很奇怪吗?而且现在你才是我,你才是容县人,我不知道多正常……”
她岔开话题:“他们怎么办?”
“快醒了,我们得在他们醒来之前,赶紧进城。走吧。”
“哦。”陶知乐赶忙跟在祁越身后,混进了进城的百姓中。
他们刚离开,马上的白衣男子便翻身下了马。
“你才是我……”他眉头微蹙,喃喃道。
果然有蹊跷……
他伸手拍了拍玄衣护卫:“子寻,醒醒。”
那唤作子寻的护卫睡了一晚,这才悠悠转醒,迷迷瞪瞪的:“公子……”
霎时,他似突然想起昨晚之事,连忙翻身下了马:“公子!你没事吧?!那女子呢?!”
“走了。”
“走了?!她怎么……”
“好了。”白衣男子抬手制止了子寻,“准备笔墨。”
“啊?”子寻愣住,但还是很快将笔墨从随身带着的行李中取了出来,“公子这是……”
“画两张人像。”他摊开画纸,两张人脸很快便随着他挥动画笔的动作成型。
画像上的两人,正是祁越和陶知乐。
“这不是昨夜那女子吗?可这男子是……”
“子寻,你带着这两幅画像去容县,向甄平打探一下这两人的消息,然后再到肼州寻我。”
“容县?”子寻愣住,“可如此一来,便只剩公子只身入肼州打探肖家细作之事,这也太危险了!”
“我自有分寸。”白衣男子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再者,调查肖家细作一事,恐怕并非只有我一人去做。”
“还有何人?”
“一位……大人物。”
……………………
“睡觉睡觉!困死我了!”陶知乐一进到客栈的房间,脱了外衫蹬了鞋便直接扑到了床上。一夜未睡,她脑子都快生锈了,一点都转不动,“你不睡吗?”
“不困。”祁越踱步到窗边,望向窗外的的一座金色屋顶出神。
客栈是他选的,在肼州城中心的位置,距离城中最大的天神殿不远,是无可挑剔的繁华位置。
“啊?”陶知乐面露难色,“我的身子应该乏了吧?你可别把花容月貌的我给熬成黄脸婆了呀!”
祁越收回目光,满脸无语。他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床边:“你睡进去些,给我留个地儿。”
陶知乐老老实实地往里挪了挪,睁着眼:“你不脱衣裳吗?”
祁越一只手都撑在床上了,闻言一声叹息,但还是起身将外衣脱了,扔到一旁:“可以了吗?”
“嗯。”陶知乐哼唧一声,满意地闭上眼,感觉到身边的位置一沉,困意也跟着汹涌澎湃了起来,不多时她便迷糊了起来。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了祁越的声音:“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好好藏在客栈中,别暴露身份,我可能会时常出去,你小心一些。”
“嗯……”陶知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不知听进去没。
祁越亦觉得此时说这些意义不大,便也闭上眼,只是眉间的愁色却是不减,当初他打算探一探这肼州城时,陶知乐可还未出现在他身旁,与自己交换身子……
事情变化太大,现下他已传信去了庆州,只能希望援兵能早日过来了。
而且……祁越越想越头痛,他和陶知乐这身份,又该如何与他人解释?
思绪纠缠间,身旁的陶知乐呼吸绵长,想是已经睡了。祁越也觉得眼皮重了起来,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想要睁眼却觉得浑身无力。
莫不是病了?
那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思及明日还要去打探情报,祁越努力想睁开眼将自己的被子加厚些,得捂出汗了才好。
亦真亦幻之时,他似乎看到了陶知乐——女儿身的陶知乐,正在烟雨朦胧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笑吟吟地看着他。
祁越怔住,他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他们的身子换回来了?否则他又怎么会见到这样的陶知乐?
可不知怎的,他所有的言语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丝毫不能外泄。
“祁越。”朦胧间,陶知乐开口唤了他一声,声音脆生生的,笑靥如花,倒有几分天真少女的模样了。
他想回应,却依旧是发不了声,甚至就连身子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祁越!”
突然间,陶知乐扔掉了伞,冒着朦胧细雨小步朝着自己跑来,眼见着竟有了几分明媚动人!待得近了身,她径直扑进了自己怀中,头正好抵在自己下巴处,他一低头便能见着少女头顶清丽的珠饰在他眼前晃动,几条珠链缠绕住又分开,分开后又缠绕。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环绕住少女的腰,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缓缓的,他似乎是觉得身上那忽冷忽热的感觉都消失了,只留下怀中女子温热的体温,与一缕缕似有若无的发香……
是梦吗?好古怪的梦……
祁越猛然睁眼,才发觉此时天已全黑了。肼州是繁华之地,夜晚也极为热闹。透过窗台的印花,街上的灯光泄了几缕进了屋内,让屋子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他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奇怪至极,自己竟然会做这么荒唐的梦……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他如何会与陶知乐有如此亲密动作?!想想都不可能!
祁越轻轻动了动身子,却突然一僵。此时他的怀里正搂着一个人,这个人似乎要比自己瘦弱许多。他一低头,便见到女子那轻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的头顶,仿佛与梦里重合了起来,就连萦绕在鼻尖的那一丝丝香气,似乎都一模一样!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突然,祁越发现,似乎他睡觉的位置,变成了床里侧……
他一惊,想到那个可能,一阵狂喜由心底升起,心更是怦怦跳得厉害!
祁越猛地坐起身,一双手在自己胸膛上胡乱摸索,果然!是平的!
他和陶知乐……换回来了!
“陶知乐!陶知乐!快醒醒!我们换回来了!换回来了!哈哈哈哈!”祁越面上的惊喜之色藏都藏不住,他连忙推了几下陶知乐,猛地翻身下床点燃桌上的油灯,又手忙脚乱地从梳洗架上拿起一面铜镜,借着油灯的亮光,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自己那张看了十八年的脸!
他们真的换回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