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乐怔住,若庆州乱了,怕就真的只有祁越才能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了。
若是他也不管,这天下就真的难说了……
陶知乐嘴唇微动,如此说来,她想要活下去,现在带着一大笔钱离开,再寻一处无人相识的安稳之地做点小买卖,确实是最优选择。
只是……她眼角余光微动,朝着祁越那厢去,却不想适逢他一个转身。四目相对之下,陶知乐连忙错开目光。
祁越看向屋顶,片刻后,起身道:“你也不用觉得对不住我,若非与我换了身子,你甚至都不会被牵连进来,细细算来,反倒是我的不是。”
陶知乐急忙道:“国家大事,哪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
可此话一出,她突然愣住了。国家?谁的国?谁的家?她不是大昭人,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说既来之则安之,但她真的就有要为这个所谓的“大昭”粉身碎骨的觉悟吗?
很显然,她没有。
陶知乐的举动祁越都看在眼里,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可半途像是记起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我去给你寻辆马车,先将你送去南方姜氏,南方未受厉族侵扰,日子也能过得安生些。”
语罢,他不知从何处摸了一块玉珏出来,塞到了陶知乐手中:“现下世道不好,出门在外不宜带太多财物,你带些碎银子便好。等到了南方后,你再拿着此玉去寻名唤‘君故’的钱庄,钱庄里的钱应是够你衣食无忧了。你也不用忧心寻不到,‘君故’是大钱庄,在姜氏几乎每座城都有。”
陶知乐下意识接过那块玉珏,分别来得太过突然,她脑子还有点懵。
说着,祁越起身,准备出门:“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寻马车,你好生待在此处,争取在晌午前出肼州城,迟了恐生变故。”
祁越效率还是高的,不多时便寻好了马车,找到了车夫,又将陶知乐本就不多的行李打包好,送到了车上。
陶知乐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睁眼,竟然就是离别。
她坐上马车,掀开窗帘,来送她的除了祁越,还有陈吾澜。
学生时期,陶知乐读了不少写离愁别绪的诗词,什么“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什么“一曲离歌两行泪,更知何地再逢君”,当时只觉得古人写的东西,能传到她这里被看到,定然是好的。可那种离情,她却觉得像哀戚的乐曲,听得到,却看不见、摸不着,缥缈缭绕,若有似无。
可现在看着马车外的两人,陶知乐倒是有点“欲说还休”的感觉了。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看到祁越、看到陈吾澜了,没有电话联系,没有发消息报平安,是真的此生不复相见了。
“要走了?”陈吾澜问。
陶知乐点头:“嗯。”
陈吾澜双唇微抿,片刻后,突然转头,对着一言不发的祁越道:“你娘子要走了,不要你了。”
祁越本身心情就不是很美妙,罕见得话少,现下更是一股无名火,偏头斜眼地瞪向陈吾澜,眼中杀意尽显。
可惜陈吾澜不是一般人,他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点火:“我说错了?那……你相公要走了?”
陶知乐:“……”
好了,她的离愁别绪稍稍淡了些。此时晌午已过,若是还不出发,今夜她怕只有露宿街头了。
陶知乐深吸一口气,对着祁越露出一个笑:“愿君……斩戟破瘴,所向披靡。再会!”
语罢,她便不再看祁越,赶紧转头催促车夫,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离奇之事一件接一件,陶知乐应接不暇,无暇他顾。而此时此刻,少有的只有她一人了,得了大把闲余时光,漫长路途,免不了东想西想起来。
想自己的结局,想祁越的结局,想自己该如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过一生,想有无回归自己原本生活之法。
想着想着,便觉生活黯淡,前途无望,自然而然难过起来。
可陶知乐毕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伤心不是好滋味,她又决定想些有趣的。
想祁越在“君故”中到底给自己留了多少钱财,想自己得了万贯家财后该如何挥霍,想自己做了什么生意最终富甲一方。想她若是再能用万贯家财资助军队,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就更好了,不但自己权势滔天,祁越也不用有危险了。
想着想着,陶知乐突然发觉,自己的马车慢了下来,在走走停停一段旅程后,彻底停了下来。
“怎么了?”陶知乐连忙掀开马车的门帘问道。
现下她可是一个人,若是出了叉子,可没人给她兜底了。
车夫指了指前方的车队:“他们停了,应当是要歇息了。”
“歇息?”陶知乐望天,估算时辰,发觉自己并未离开多久,应当还在肼州郊野。此处仅一条官道,想来这路车队也应是从肼州城出发才对,这才走多久,就要歇息了?
陶知乐心中虽有惑,但独自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是懒得深究。只是他们要歇息,堵住官道不让他人通行就不对了!
她几步跳下马车,走进车队之中想寻到领队之人,好生说道说道此事。然而待她一走近,饶是她神经大条也觉得不对劲了。
此刻,商队之人聚到一起,围了一个圈,人人面色严肃,想来应是发生了不太好的事。
这点眼色陶知乐还是有的,她尴尬地扣脑袋,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啊……
正当她不知该不该开口时,突然,一道雄壮的男音响起:“谁在那?!鬼鬼祟祟地做甚?!”
还未待陶知乐有何反应,原本围在一起的商队之人,皆是向她看来,不消片刻,便将她团团围住了。
啊?陶知乐扣脑袋的手都不敢动了,她……咋了?
这时,一个身着华服的矮胖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将陶知乐从头到脚一番打量,面色更是严肃了:“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的商队里?”
陶知乐一见这男人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她到大昭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既然觉得眼熟,那必定是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她将自己所识之人挨个回忆,突然灵光一闪:“李老板!”
矮胖男人似乎没想到陶知乐竟然能叫出自己的身份,诧异之后亦是从记忆里挖出了陶知乐这一号人:“祁夫人?”
“正是我!”陶知乐见到是相识之人,稍稍宽心,上前道:“李老板,这可真是缘分啊!竟在此处遇到了你!”
陶知乐原身是荣县人,毗邻肼州,此时又接近净华节,她在此处出现并非异常。姓李的商人并未多想,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李老板,你们为何不继续走了?停在此处做甚?”陶知乐着急赶路,直奔主题,没有要多攀谈的心思。
李老板往外一望,这发现自己的车队将官道堵住了,连忙跟陶知乐道了声对不住,让人将车马往路边移了一截,空出了一个能容他人路过的通道。
“实在是对不住,祁夫人。”李老板连连道歉,面上神色却未舒展。
“可是发生了何事?”
李老板略一犹豫,还是跟陶知乐说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下管理疏漏,车队里出了盗贼罢了。”
“啊?李老板可有寻物的头绪?”
李老板摇头:“货物都未被动过,只有车上的银两丢失了一小部分,想来应是车队内部出了问题。”
陶知乐略一思忖:“是何时发觉财物丢失的?”
“出肼州城前,我清点过一次,想来应是出城之后的这段路途上丢的。”
那应该未丢多久……
“要不找一条护卫犬闻闻?经商的车队里,应当是有护卫犬的吧?银子若是被车队之人所盗,应还在车队某处才是,想来能被找出来。”
李老板却是摇头:“我此次从西域来时,本是带了护卫犬的,可西域与大昭水土差异过大,那几条犬又不知在何处染了病,没多久便都死了。而今日我离开肼州时又过于匆忙,未来得及寻到合适的护卫犬……那人也是知晓此等状况,才敢动手的。”
言及此处,他又是一声叹息。
“匆忙?”陶知乐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一想到先前貔貅将军身死的消息就是从他这里得知的,她连忙问道:“肼州可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李老板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可说不可说!”
陶知乐无语,似乎上次他也是这般卖关子的,最后不还是都说了……
然而此次,即便是陶知乐眼中的鄙夷如此显眼,李老板却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祁夫人,不是我李某小气,而是此次确实事关重大,不便透露,还望祁夫人见谅。”
好吧,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也不再自找没趣。且她也不是专业查案的,继续留在此处也是爱莫能助,便与李老板请了辞。
可就在陶知乐刚要转身离开之际,一旦声音却是自二人身后响起。
“这位老板,在下有一护卫犬,你看可否用得上?”
陶知乐和李老板连忙回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商队里竟出现了另一人。
他一身玄色劲装,眼角微微上挑,面容秀气中又带着英气,模样虽算不得多英俊,但……却算得秀丽。
陶知乐和李老板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想法。
此人虽穿着男装,但“他”显然是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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