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陶知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祁越才好,但不说些安慰人的话,似乎又过意不去。
她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悠了两圈,眼珠乱转,仿佛多往四周看看,就能发现些宽慰人的灵感一般。
自然,灵感不是那么容易来的。陶知乐回头看向祁越,发现他眼中已是一片死气。她怕说多错多,还是决定先离开这被尴尬包裹的房间,让祁越自己静一静:“无事,祁兄你莫怕,此乃正常生理现象,女子每月都会来,来了才证明你是健康的。别担心,我立刻出门给你寻月事布去!”
谁知祁越听到“月事布”一词,一直空洞的双目突然涌现无尽愤怒!
“我去去就回!”陶知乐忽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吓得连连后退,趁祁越还未来得及发作,迅速套好衣裳,冲了出去,且还贴心地关了门。
她一步几阶地下了楼,就见张氏已将客栈开了门,且把大厅收拾得干净整洁,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端着盆菜在洗。
张氏见陶知乐起床了,赶紧道:“掌柜的,你饿不饿,我煮了粥,要不给你和夫人盛两碗?我还带了点自己做的腌菜,若是你需要,我还可以给你炒点……”
“不必不必!”现下这些都不重要!陶知乐赶紧将张氏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张大娘,你们女人的,嗯……月事布是如何做的?”
“嗯?”张氏一愣,“月事布?”
陶知乐点头如捣蒜,“今早我娘子她……你懂的!”
张氏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祁掌柜,这你就不懂了,你和夫人新婚燕尔,她哪是来了月事,这分明是落红!恭喜掌柜的!”
陶知乐吓得赶紧往楼上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惊恐。幸好幸好,祁越没有跟过来。不然让他听到“落红”这违、禁词,怕是又要闹上一番。
“不是!”她赶紧解释:“落红和月事我还分不出吗?”
张氏突然想起,她这掌柜的跟夫人之所以成亲,就是因为他二人在成亲前私通,有了夫妻之实。夫人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又哪来的落红,估摸着是真来月事了。
她也不再耽搁,赶紧回去寻了几条新的月事布,气喘吁吁的就想上楼给祁越送去。
陶知乐赶紧拦住她:“不必了不必了,我去就好,我去就好!”
说着,她便接过张氏手中的月事布,细细端详起来。
先前她在书中看到过一些古代女子来月事时,所用月事布的大致模样。现在看来,这里用的跟书上写的相差不大,一根长条布袋,里面还夹了些草木灰。看模样跟卫生巾的使用方法相差不大,夹在腿间就好。
陶知乐看了一眼就快步往楼上去,却不想没走两步,就被张氏给拦了下来。
张氏一脸难色:“掌柜的!这女子来月事,你一个男人送布过去,怕是不大好吧?”
现如今祁越本就觉得自己的男子尊严荡然无存,若自己还让张氏去围观,陶知乐真怕他会当场自尽:“无事无事,现如今她是我夫人,夫妻之间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语罢,她又想走,却再一次被张氏拦了下来:“掌柜的,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女子的月事不干净,你一个男子,怎能沾上这种东西呢?!”
陶知乐愣住,方才她太过着急,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在古代,女子的月事时常被视作不祥之物,甚至连进寺庙都有限制。
想要扭转他们的观点不容易,陶知乐不强求,但还是解释了一下:“张大娘,月事每个女人都会有,是正常生理现象,这怎能说是不干净呢?”
说完,她也不管张氏听懂与否、作何反应,赶紧拿上月事布就给祁越送了上去。
自然的,这如何使用的过程又是祁越的另一个屈辱史了。
垫好月事布后,陶知乐又给他拿了新裤子,换了新床单,让祁越好生修养,自己就拿着这些个脏了的东西,到后院洗了起来。
张氏一直注意着楼上的动静,见陶知乐去了后院,也就跟了过来,眼睛都看直了:“掌柜的,你这是……”
陶知乐知张氏定是不能理解,但也别无他法,她总不能让祁越自己洗吧?加之现在乱世刚太平一些,布匹不是想浪费就浪费的,不洗还能怎么的呢?扔吗?
不过有人在旁边一直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自己,陶知乐总觉得这活做着不对味,便打发张氏去做了他事:“张大娘,你把粥热热给夫人端上去吧,再烧点热水,夫人现在肚子定是不舒服,喝点热水会好些。”
张氏本怔在原地,现下得了吩咐,赶紧回神:“啊?哦哦哦,好的,我这就去!”
等陶知乐洗完,张氏也做好该做的事,来帮陶知乐晒床单。两人忙活了半天,陶知乐这才终于吃上今天的第一口饭。
张氏一直在旁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陶知乐,弄得她不自在极了。呷了两口粥,她到底还是做不到对这目光置之不理,只好问道:“张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张大娘叹了口气:“无他事,只是觉得祁掌柜你对夫人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肯帮自己媳妇洗月事布呢。”
陶知乐未曾想到她竟是因为这个,所以被夸了,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小小地谦虚了一下:“女子来月事之时身子多有不便,我总不能让她自己就着冷水来洗吧?这样对身子不好。”
“男人才不管这些呢!”张大娘说着,竟动了几分气:“譬如我家那糟老头子,我跟他成亲数十年,不论寒天酷暑,家里的衣裳都是我洗!甚至于有时我病了身子不好,他都会将待洗的衣裳堆那等我病好了再来洗!哪会像你这般,对媳妇嘘寒问暖的,当宝贝一样疼。”
陶知乐也未想到自己竟会因这件小事成了好男人,心中暗喜,面上却继续虚伪地客气:“主要是我无事可做,比较闲……”
“他们不也无事?成天不知道在哪瞎晃悠,晚上回到家就往椅子上一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丫鬟呢!哪像掌柜的你,银子给媳妇管,对媳妇好,还一表人才,难怪夫人非要嫁你不可。”
陶知乐心里美滋滋的,如此看来,她做男人还是比较成功的嘛,真是便宜祁越这小丫头片子了~
正说着,楼上传来了一阵动静。陶知乐和张氏抬头,发现祁越竟强撑着身子想要下楼。
陶知乐赶紧放下碗筷,几步冲上楼梯,来到祁越身旁,低声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祁越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虚弱道:“不行,躺着也流,倒不如早些起来去澡堂。”
祁越扶着栏杆,小碎步一点一点往前挪,这模样,与陶知乐第一次来大姨妈时走路的姿态一般无二差,还没适应。而且……
“你这正来着呢,去澡堂做甚?!”
“我受不了了,我要赶紧换回来!”
“人不会让你进去的,你一进去,那汤池还能用吗?过几日我一定陪你去,如何?”
祁越叹了口气,问道:“过几日?”
陶知乐想了想,回了一个较为保守的答案:“七日左右吧。”
祁越咬着后槽牙用力锤了一下手:“好!就七日!七日后你必须同我去!”
天下局势虽暗藏风云,但到底还是安稳了一些。荣县虽非兰氏内腹,但水陆交汇,又北临肼州要地,现下也多了些来往之人。
不得不说祁越还是有些商业头脑的,他开的是如今县里唯一的一家客栈,过路的旅人自然都是在他这打尖住店。
且祁越也没陶知乐想得那般脆弱,他在房里郁闷了两天,就调整好了心态,走路的姿势也越来越正常,开始到楼下走动。
此时他正与那路过的胖汉聊得甚是投机,三五句就把这人的身世挖得干干净净,这插科打诨的能力看得陶知乐那叫一个羡慕。
原来这胖汉姓李,是做丝绸生意的,先前大昭乱,他正好在西域有些产业,就暂时搬到那边去了。如今他见大昭太平了些,便想着回来看看。毕竟他的根基在此处,抛不得。
“那李老板可以安心做生意了,现在战乱方平,百废待兴,大昭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才,若以后李兄你飞黄腾达了,可万万不能忘了荣县的小弟我啊。”祁越斜倚在桌旁,架着个甚是豪迈的二郎腿,聊得满面通红。
那李老板听到祁越这声“小弟”不由得一愣,但也并未多想,而是苦涩地摇摇头,道:“如何飞黄腾达?现今这世道说太平还早了些。我此次回来也待不了多久,还是得回西域避避。”
“为何?”祁越问。
李老板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待到确认无旁人听到时,才低声答道:“这天下局势,若是一直僵持着,倒也能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丝喘息之机,可先前我路过庆州,却听说……那位貔貅将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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