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惊鸿一瞥，见色起意
周显与执夜的酒局没撑过一个时辰，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军营来人传话，说北边送来急报，需执夜即刻回营处置。执夜像是得了赦令，猛地站起身，甲胄碰撞声清脆得有些刺耳，他甚至没跟周显多客套一句，只点了点头，便转身往楼外走，脚步迈得又大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着他。
壶渡正坐在窗边听周显抱怨朝堂琐事，闻声抬眼，恰好看见执夜的背影消失在挽风楼的朱漆门外。那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像极了被人硬拽着逛集市的野狗，终于挣脱了束缚，迫不及待地要跑回自己的地盘。壶渡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心里竟莫名地生出几分可惜,这“烈犬”将军，倒比楼里那些假模假样的官员有趣得多。
周显见他走神，不满地咳了一声：“壶公子在想什么？”
“没什么。”壶渡收回目光，重新端起那副慵懒的笑容，给周显续了杯酒，“只是觉得执将军倒是个爽快人，不似旁人那般扭捏。”
周显嗤笑一声，呷了口酒：“爽快？那是没脑子。一个武将，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在京城这地界，迟早要吃大亏。”
壶渡没接话，只是笑着举杯，陪周显喝了一口。他心里清楚，周显这话里带着几分酸意,执夜虽性子直，却深得陛下信任，又有武将世家的背景，可比他这个靠钻营上位的户部侍郎根基稳得多。
又应酬了半个时辰，周显才带着几分醉意离开。壶渡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老鸨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温热的手炉：“刚看你跟执将军说话时，眼神都亮了些，怎么，对那小子有意思？”
壶渡接过手炉，揣进袖中，指尖触到温暖的炉壁，却没接老鸨的话，只是道：“鸨妈，我去二楼雅间待会儿，有人找就说我歇着了。”
老鸨了然地点点头：“去吧，给你留了窗朝街的那间，风大了就关窗，别着凉。”
壶渡应了，转身往二楼走。那间雅间确实是他常待的，窗户正对着楼前的青石板路，能清楚地看到来往的车马行人。他推开门，没点灯，径直走到窗边坐下，将手炉放在膝头，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结束了一天营生的百姓，脚步匆匆地往家赶。偶尔有几辆马车驶过，车轮碾过残雪，发出“咯吱”的声响。壶渡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精致的玉雕，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喧闹的街头格外显眼。壶渡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见执夜从街角转了出来，依旧是那身玄色铠甲，只是肩上多了件黑色的披风，想来是从军营出来时随手披上的。
他走得不快，脚步有些沉，像是刚处理完棘手的事，眉宇间的戾气淡了些，却多了几分疲惫。路过挽风楼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目光恰好与窗边的壶渡对上。
壶渡心里一动，没避开他的目光，反而对着他微微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执夜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像是想起了刚才被茶水泼到手背的事，脸色又沉了几分。他转开目光，刚想继续走，却被楼里出来的小厮拦住了。
“执将军留步。”小厮手里端着个食盒，恭敬地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壶公子让给您准备的点心，说您刚从军营回来，怕是还没吃东西。”
执夜低头看了眼食盒，又抬头看向二楼的壶渡，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和警惕。他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挽风楼头牌，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是想巴结他？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不必了。”他冷声拒绝，转身就要走。
“执将军。”
就在这时，壶渡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清润如玉石相击，穿透了楼下的喧嚣，清晰地落在执夜耳中。
执夜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二楼。壶渡正靠在窗边，单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玉扳指，月白锦袍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衬得他眉眼愈发昳丽。他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执夜，嘴角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执公子，上来喝杯好茶？”
周围有路过的行人闻声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暧昧。毕竟，挽风楼的头牌主动邀请客人上楼喝茶，这可是件稀罕事。
执夜的耳根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觉得壶渡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一个武将，被风月场的头牌当众邀请，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皱着眉，抬头瞪着壶渡，语气不善：“京城谁人不知壶头牌一夜千金难求，我可没这闲钱。”
壶渡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怒气，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刚才更真切了些，眼底漾起一点笑意：“没事，我不收你的钱。”
执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看着壶渡，对方的眼神清澈，没有半分戏谑和算计，只有纯粹的邀请。他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
答应吧，他实在不想再进这乌烟瘴气的风月场；拒绝吧，对方都已经放低姿态说不收钱了，再拒绝倒显得他小气。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壶渡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我这有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还有刚出炉的桂花糕，比你在军营里喝的粗茶淡饭强多了。上来坐坐，就当歇歇脚，如何？”
执夜咽了咽口水，想起刚才在军营处理急报时，确实没顾上吃饭，现在肚子里空空的，还真有点饿了。而且，他也确实好奇，这个看起来和其他倌人不一样的壶渡，到底想干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有些生硬：“好。”
壶渡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对着他挥了挥手：“上来吧，我在二楼最里面的雅间等你。”
执夜“嗯”了一声，跟着小厮往楼上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心里既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一上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壶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刚才那番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他向来对客人保持着距离，从不主动邀请谁上楼喝茶，更别说不收钱了。可刚才看到执夜那副疲惫又倔强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想看看这只“烈犬”卸下铠甲后，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真的是见色起意吧。壶渡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执夜长得确实好看，眉眼锋利，身姿挺拔，像一把未开刃的剑，带着股少年人的锐气和纯粹，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他转身回到雅间，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桌上的茶具和点心。他提起茶壶，给两个茶杯都倒上茶，然后坐在桌边，静静地等待着执夜的到来。
很快，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执夜推门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玄甲，只是解下了披风，搭在手臂上。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走到壶渡对面的座位旁，犹豫了一下，才坐下。
壶渡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执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清香，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缓解了几分疲惫。他眼睛亮了亮，又喝了一口，然后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桂花的香气，很好吃。
壶渡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发现，执夜吃东西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像只吃到了喜欢的食物的小狗，可爱得很。
“好吃吗？”他问道。
执夜点点头，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地说：“好吃。”
壶渡笑了，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执夜吃东西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昏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种难得的温馨氛围。
桀桀桀，要先得到一个男人的心，要先得到他的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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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惊鸿一瞥，见色起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