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孟浪之举

自那日于宫外受伤,苏谨硬生生在自己院子里憋了两日,苏辞每天下朝都来探望,还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和祛痕胶。

“你一个女孩子,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上怎么能留疤呢?”

躺在御花园凉亭的长椅上,苏谨看着手腕上快要愈合的伤口,想起了苏辞昨日拉着她手时极为认真严肃的样子,不觉唇角上扬。

现在,也就苏辞还记得她是个女孩子吧。

可惜,从背负上萧氏满门鲜血的那一夜开始,她便不再是那个骑在爹爹背上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你是宫里的侍卫吗?”

思绪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苏谨坐起身回头看,只见那繁花丛中正站着个小姑娘,身量还未及她的肩膀高,小小的身子披着个大红色斗篷,瞪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她朝女孩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到跟前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颇有兴致地问道:“你是谁?”

女孩仍有些发怵,但还是挺起了小胸膛,似是自己给自己鼓气般道:“我叫江缘,当朝太子妃殿下是我的长姐。”

哦,原来是嫂嫂的小妹。

苏谨记得之前参加酒席时听大臣们聊起过,江良有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儿,素来胆子大,给她爹惹了不少事,全家人都当成小祖宗一样供着。

隐约记起这小姑娘明年好像就要及笄了,到时还不愁坏了江良这一家子。

女孩许是见苏谨良久不说话,又伸手扯住她的衣角,“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呀,我是看守这御花园的侍卫。”苏谨撩起衣摆,大咧咧坐在长椅上,斜睨着她开口:“从小没了爹娘,没名字,别人都叫我阿谨。”

“阿谨哥哥,你真好看。”女孩似乎对她的脸十分感兴趣,小胖手捏了捏苏谨的脸颊,又笑着说:“比太子姐夫都要好看。”

嘿,小嘴倒挺甜。

苏谨颇为受用地点点头,想开口再夸她两句。

这时,凉亭那边过来个嬷嬷,喘着粗气跑到江缘身边。

“哎哟我的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夫人都等急了,咱们快回去吧。”

说着便要搂着江缘离开,余光注意到正闲闲坐在长椅上的苏谨,不由上下打量了两眼。

苏谨这几天没上朝,此时穿的都是些常服,只能瞧出身份颇为尊贵,看不出具体地位。

那嬷嬷也是个人精,以为她也是进宫来玩的哪家公子哥,俯身略微行了个礼,“奴婢是江夫人身边的,今日随夫人小姐进宫探望太子妃殿下,小姐年纪尚小若是冲撞了公子,还请多担待些。”

字眼里似是无意透露出官家身份,太子妃的娘家算得上皇亲国戚,一般的官员家眷自然不敢得罪。

苏谨索性站起身,拍打了几下衣袍上落的灰尘,拱手回了个礼,“竟不知是江大人府上,失敬失敬。贵府小姐活泼可爱,哪里又有冲撞了谁的道理。”

嬷嬷欠了欠身子,领着江缘走了,那小姑娘走远了还不忘从嬷嬷怀里探出头来看看后面立在凉亭中的苏谨。

江夫人昨日听宫里传信说江婧害了病不吃不喝,今日就急忙赶来了。

江婧是她的第一个女儿,生她时颇为艰难,自小便体弱多病,她和江良夫妻二人倾尽心血教她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如今也甚有出息成了这当朝太子的正妃,连带着江良和她几个弟弟都得了提拔,家族声望水涨船高。

眼下,江夫人坐在江婧榻边,看着她面无血色双目无神的模样,心里抽疼。

“吴嬷嬷都跟我说了,”她抬手将江婧颊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温声道:“这男人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太子殿下心里有中意的,便让他带回来,既显得你宽宏大量,又讨了夫君欢心,不是一举两得?”

江婧咬着唇不语,只是摇摇头,两行清泪随即夺眶而出。

江夫人见了连忙拿出帕子,“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出嫁前我便叮嘱过你,妻子以夫为纲,特别是为人新妇,什么事都要顺着夫君。唉,合该是我和老爷惯坏了你,这般执拗性子怎能不招夫君厌弃?”

“娘......”

江婧扑进江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千般苦万般苦,她又怎能说得出?

那般隐晦秘辛让她无意堪破,本道是夫妻鸳鸯成双对,原竟是夫妇离心各自飞。

江夫人也不忍多说她,听她哭了半晌又拍着她后背道:“养好身子,给太子殿下早日生个男孩比什么都强,到那时江家所有人的命运前途可就靠在你身上了。”

**

江缘走后,苏谨又在御花园晒了半日的大太阳。

踱步回到自己院子里时正巧看到门口的春和。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景明都出去找了您好一会儿了。”

苏谨看着春和一脸焦急,轻皱起眉:“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

“国师大人来了!”春和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都来了一刻钟了,奴婢说您不在,他却非要在这里等您回来。”

苏谨听到孔肃前来顿时头皮发麻。

进了前厅,远远就见孔肃坐在一旁的藤木椅上,走近了一瞧,竟是在闭目养神,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掠过她的脸,渐渐下移定定落在她衣袖口隐约露出来的那道伤痕上面。

“听说王爷前些日子受了伤,可痊愈了?”

苏谨拂衣坐在他旁边,未曾想他第一句话便问起自己的伤势,愣了愣才侧头看着他淡漠眉眼,“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大人关心。”

话音未落,孔肃站起身,竟径直走到了苏谨身前,抬手就拉起了她的衣袖。

苏谨大惊,险些要跳起来。

大手不由分说裹住了她细细的手腕,拇指缓缓在那道结痂的伤痕上来回摩挲,竟有些发痒。

立在一旁的春和登时睁大了眼睛,赶紧带着前厅的丫鬟默默退了出去。

苏谨心里觉得十分怪异,立刻把手抽出来。

“大人君子之姿,此番行径倒是孟浪至极!”

孔肃望着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缓缓将手收回来掩在宽大的衣袖中,淡声道:“王爷与臣出行河东,整整半月未损分毫。如今回宫不过几日却连手腕这样的脆弱命门都伤了,往后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苏谨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狐疑地瞅了孔肃两眼。

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她都不觉得奇怪,偏偏出自孔肃嘴里却怪异至极。

过了半晌,她凑到孔肃面前,眼睛直直盯着他,“你是孔肃吗?竟也会说这样的话来关心我?”

孔肃道:“王爷所见,如假包换。”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放在桌上,“这药对于祛除疤痕有奇效,王爷若是信臣,但请一试。”

这话说完,孔肃便走了。

苏谨看着他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低头拿起那个瓷瓶,把玩着思索了片刻,又打开闻了闻气味,是股子清凉的药香味。

这孔肃,应该不是来害她的吧。

侍书静候在宫门外,瞧见孔肃走近了,连忙迎过去。

现下入了秋,风里都开始泛着凉意,将手中的月白色斗篷披在他身上,低眸跟在孔肃后面。

抬头一看,是去往尚书局的方向。

侍书没忍住,张了口:“主子,您前两日为了那药都没睡几个时辰,今日还是别去尚书局了吧。”

孔肃缓步走在前面,淡薄的声音顺着秋风飘进他耳朵里。

“侍书,近日你颇多嘴了些。”

这话一出,侍书连忙又垂下头,紧闭着嘴巴不敢再说什么了。

**

夜里,苏谨用饭后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伤口。

半晌,她忽然坐起身,从枕头下暗格里拿出了白日孔肃送她的小瓷瓶。

略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将里面的药草汁慢慢涂在了伤口上面,初时感觉有些刺痛,时间长了竟又无比清凉。

苏谨正愣着神,春和从外面敲了敲门悄悄走进来。

“王爷,白天您和国师大人......没怎么样吧?”

那一脸浓浓的兴味生怕别人看不出藏在她肚子里的心思。

“什么怎么样,两个大男人能怎么样?”苏谨斜睨她一眼。

春和腆着脸又凑到苏谨榻边,“这爱情向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性别不是障碍。”

苏谨抬手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一肚子坏水,正经的不知道,专会研究些杂七杂八的。”

春和讷讷地捂着脑袋,也没敢多说什么起身要走,快要迈出门了却突然被苏谨叫住。

“我今天怎么没看见林翊?”

春和听见这名字便没了好气,撇着嘴道:“他轻功了得,谁知道去了哪里。王爷您之前去了河东,他便开始行踪不定的,有点事找他帮忙都找不见他人影,眼下肯定不知道又飞到哪里去了。全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您带回来的侍卫,自然不敢和他计较。”

苏谨听了这话,低着头若有所思,隔了许久才又开口,语气颇含了几分郑重严肃。

“林翊回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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