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诏突至,静湖微澜

大胤王朝,天启二十三年,初秋。

熹微晨光尚未穿透重重宫闱,月华宫内已是一片悄然。

静瑶,当朝七公主,封号昭阳,此刻正临窗而立,望着庭中那株孤零零的玉兰。

昨夜微雨,花瓣上凝着露,剔透得像琉璃珠子,映着天边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她身着一袭月白宫装,裙摆曳地无声。

宫人们早已习惯了这位主子的静,行动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殿宇中沉淀的时光。

静瑶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并非因这晨露寒凉,而是远处洒扫庭院的小太监心底那一声模糊的抱怨——“天还没亮透就得起来伺候,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如同夏日午后恼人的蝉鸣,钻入她的意识深处。

【唉,手又冻着了,管事太监还扣着我的月钱……】

又来了。

静瑶轻轻吸了口气,如练习过千百遍那般,意念微动,在心湖周围筑起一道无形的堤坝。

那细碎而纷杂的抱怨声,连同更远处几个宫女关于早膳点心的零星念头,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片遥远而混沌的背景音,不再清晰可辨。

她缓缓走到书案前坐下,指尖拂过微凉的紫檀木桌面,随手拿起一本前朝游记。

书页翻动,沙沙作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宫殿里,竟成了最悦耳的声音。

这便是她偏爱独处的原因——世间人心,嘈杂远胜车马。

拥有这窥探人心的能力,于她而言,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一道挥之不去的枷锁。唯有在书卷的沉静,或花草的无言中,她才能觅得片刻安宁。

“公主。”

知夏端着一盏温热的牛乳燕窝羹,轻步走了进来。她是静瑶身边最得力的侍女,自小一起长大,虽不完全知晓自家主子的秘密,却也隐约察觉到公主异于常人的敏锐,以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通透。

“放着吧。”静瑶的目光并未离开书卷。

却不知,知夏的心跳,却比往常快了半分。

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细微的涟漪。

【待会儿……该怎么跟公主说?万一……唉,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静瑶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有事要发生?她抬眸,看向知夏,后者却已垂下眼帘,恭敬地立在一旁,面上并无异色。

静瑶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有了几分了然。

这深宫之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涟漪,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果然,未过多时,殿外传来内侍略显尖锐的通报声,划破了月华宫惯有的宁静:“圣旨到——!”

话音未落,整个宫殿的气氛陡然一肃。

原本还算放松的宫人们瞬间屏住了呼吸,垂首侍立,连心跳声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住。

但静瑶的“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压抑之下的暗流涌动:

【圣旨?怎么突然来月华宫了?】

【是赏赐还是……?七公主平日里最是安静,能有什么事?】

【别是……上次皇后娘娘宫里丢了东西,查到我们这儿来了吧?】

各种紧张、猜测、惶恐的心声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清晰地呈现在静瑶的感知里。

她放下书卷,理了理衣袖,在知夏略显担忧的目光中,缓缓起身。

只见皇帝近侍,总管太监李德全,手捧一卷明黄圣旨,在一众小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不疾不徐地步入殿内。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又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眼神却在踏入殿门的一瞬,飞快地扫过静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位七公主,看着倒是沉静得很,不知听到旨意会是何等模样……圣心难测啊。】

“奴婢李德全,参见昭阳公主。”李公公微微躬身。

“李公公免礼。”静瑶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公主殿下,请接旨吧。”李公公站直身子,缓缓展开手中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清了清嗓子,用那独特带着宫廷韵律的嗓音抑扬顿挫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北将军凌云,克敌于北疆,扬我国威,功勋卓著,朕心甚慰。念其年已及冠,尚未婚配,又七公主昭阳,娴静聪慧,淑慎持躬,已届适婚之龄。为彰将帅之功,固社稷之基,特将昭阳公主静瑶,赐婚于镇北将军凌云为妻。择吉日完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宗人府办理。钦此——”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静瑶耳中,也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月华宫所有人的心头。

一瞬间,静瑶的“听力”几乎要被周围骤然爆发的心声洪流所淹没:

【(李公公):这位公主……竟真能如此镇定?面不改色……呵,倒有几分意思。这桩婚事,对将军府,对陛下,对她自己…都是一步险棋啊。】

【(某宫女,震惊):天哪!是那位杀神将军!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北疆的蛮子听到他的名字都吓得发抖!】

【(某太监,同情):公主太可怜了……怎么就许给了那样一个粗人?听说将军府里连个像样的女眷都没有,全是些五大三粗的军汉……】

【(另一宫女,幸灾乐祸):哼,看她平时一副清高不理人的样子,还不是要去那跟和亲王府没区别的将军府?以后有她受的!】

【(知夏,惶恐担忧):公主!怎么会是凌将军!那可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军啊!万一他……呜,公主千金之躯,怎能……】

各种声音,震惊、恐惧、怜悯、嫉妒、担忧……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向静瑶的意识。

她甚至能感受到知夏因极度担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出人意料的是,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静瑶只是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羽睫低垂,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待李公公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缓缓屈膝,动作流畅标准,如同演练过无数次宫廷礼仪。

“儿臣,领旨谢恩。”

她的声音清冷无波,仿佛那道圣旨所言,不过是明日天气如何一般寻常。

唯有她伸出双手,从李公公手中接过那沉重圣旨时,指尖极轻微的一颤,如同蝶翼掠过水面,若不仔细,根本无从察觉。

李公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那不易察觉的颤抖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恭谨:“公主深明大义,实乃皇家之福。奴婢还要回宫复命,就此告退。”

【圣意难测…七公主嫁过去,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且看着吧……】

静瑶捕捉到他离去时最后一缕心思,微微颔首:“李公公慢走。”

李德全带着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去,留下满殿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震惊和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到殿门被重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知夏才终于忍不住,几步抢到静瑶面前,声音带着哭腔,满脸都是惶恐与担忧:“公主!这…这可如何是好?奴婢听说那位凌将军,常年征战,性情冷硬如铁,杀伐果断,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他,他会不会……”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口,只怕冲撞了那位未来的驸马,更怕吓着了自家主子。

静瑶抬手,轻轻拍了拍知夏紧握着自己衣袖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将圣旨放在书案上,转身望向窗外,晨光已然大亮,将玉兰花的影子拉得细长。

“夏儿,不必惊慌。”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圣命已下,多思无益。深宫高墙与将军府邸,于我,或许并无太大分别。”她顿了顿,目光悠远,“既是命途,行至水穷处,或可见云起时。”

知夏看着公主平静的侧脸,担忧并未减少,却也知道公主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低声道:“是,奴婢知道了。只是……公主千万要保重自己。”

“嗯,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知夏行礼告退,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忧虑。

殿内终于只剩下静瑶一人。

她缓缓走到窗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窗棂,如同拂过那道刚刚降临的命运。

镇北将军,凌云。

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他是大胤朝的战神,是抵御北疆蛮族入侵的铜墙铁壁,是百姓口中英勇无畏的守护者,也是朝臣私下议论时那个不苟言笑,手段酷烈的“冷面将军”。

冷酷?她并不害怕。

在这深宫之中,她见惯了太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那些温和面具下的阴暗心声,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令人心寒。

她只是有些好奇。

世人皆言皮相骨相,于她而言,不过心声万象。只是不知,那铁甲之下,是磐石之心,还是亦有微澜?

这位传说中冷硬如铁石的将军,他的“心声”,会是什么样子的?是表里如一的冰冷坚硬,还是……另有乾坤?

静瑶的指尖,最终落在了书案那卷明黄的圣旨上,轻轻拂过墨迹淋漓的“凌云”二字。

月白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段皓腕,在晨光下莹莹生辉。

她望着窗外被阳光照亮的庭院,眼神幽深,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望向遥远的北疆,或是即将成为她归宿的将军府。

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期待:

“镇北将军,凌云……你,会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吗?”

五一结束啦,小伙伴们多来支持我哦,新人写手,现在关注就是老粉丝啦![无奈][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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