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湿巾擦过去,那抹深红宣告手术的结束。
“呼……好了,整整齐齐的,你看一眼?”
古林调出光脑的摄像功能,将手术成果投在祈夭面前的空中。
手术时长由于主刀医师对自己生命安全的担惊受怕而略长于标准,有些血已经顺着皮肤纹理变硬变黑。好在三个凹槽正如古林所言,乖巧地嵌在肉里。
无论人品,单看技术,古林还是很过关的。祈夭满意地撑起身,笑盈盈点了点头。
刚刚煞神一样的气场悄然褪去,殊绝的少年气浩浩荡荡涌上身。
“老师,其实我是来给你送福气的,”祈夭伸手掠过后颈,再次确认无误,指甲缝刮上腥红,“只要一百二十三髓,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送福气?…指给他喂了个大炸弹?
“好说好说,送什么都依你,别是给我送终来的就行。”
古林劫后余生般靠在桌旁,祈夭的账户前不久才给他转过钱,转账记录还没消,正好能顺藤摸瓜转回去。
只不过,转来的是五位数,转出去的是三位数,差着的俩“零”像一双没有瞳孔的大眼睛,盯得古林发慌。
古林付款的手指一顿,“要不我还是多转你点吧?”
“不要。”
“为什么?”
“我不缺钱,”祈夭道,“你当手术费吧。”
“……行。”
不缺钱,呵,活人哪有不缺钱的?
古林撇撇嘴按下指纹,与此同时,祈夭光脑屏幕正上方,一条弹窗不合时宜地弹出来。
古林有点诧异,这么严肃的界面,祈夭的光脑竟然没进入防误触免打扰状态。
“收到了。”祈夭微微挑眉,故作惊讶,“真巧,一瓶D级抑制剂也是一百二十三髓。”
…?
古林眉头一皱,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祈夭在古林难以置信地目光下轻击那个红色按钮,并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是在屏幕底端弹出了一排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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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击那个红彤彤的【删除】,之后贴心地把出现在“最近删除”里的图片又删了一遍。
祈夭以手抚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安心道:
“老师,您现在彻底安全了。”
祈夭从兜里掏出那标着【D级抑制剂】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已经消失,塞进古林呆愣愣的手里。
“您的瓶子,收好。”
事已至此,古林彻底清醒过来——哪有什么“胶体炸弹”,刚刚咽下去的是同样无色无味的抑制剂!
在人们并不熟知的领域,他们往往更容易相信坏的结论。这是人类独有的自我保护机制。祈夭正是利用了这点,把古林骗了个七荤八素。
古林觉得气极,海城那弯弯绕绕自己都逃出来了,最后竟被一臭小子戏耍。而且自己还觉得他什么“耿直诚实”、什么“说一不二”。现在看来,扇出去的巴掌都最终都啪啪落自己脸上了。
也怪不得祈夭让自己不要怕——手抖不抖的,自己的小命都能保全啊!
“你他妈…”古林脸跟柿子一样红,高抬手臂,就要发狠把玻璃瓶摔下去,银蓝机械臂突然闪来,强行将动作终止。
祈夭左手食指比在嘴前,眉眼弯弯,好声好气低语:“小心些,老师。”
古林自己也有机械臂义肢,粗壮厚实,为打铁锻铜而生,此时却被那右臂压制的动弹不得。
少年精瘦的银色手臂看似孱弱,但正如他的主人一样,好像汲取了天下万物的生命脉动,倔强而不容置疑。
古林一咽口水,强压下去怒意,妥协道:“行、行…我不摔了,你先松开,胳膊要被你捏废了……”
祈夭闻言便松手,悠闲后撤几步,“您付了钱,是物品所有权的拥有者,摔不摔当然在您。我只提醒一句——”
他走到门边,扯开破布,“一经售出,不退不换哦。”
人影随着话音一起消失,只留满地狼藉和又快被气晕过去的古林。
他不是脸皮薄的人,大半辈子没皮没脸的生活让古林早就以为自己已经占领道德至低点。但向来乖顺的后辈突然变得这样刻薄,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曾经做的龌龊事又搬上台面好好剖析,还是让古林涨红了脸。
羞占三分,气占七分。
明里暗里都这么会讽刺,祈夭这他妈是入城进修怎么气人去了吧!
古林把玻璃瓶随意扔在桌子上,趁着怒气克服了懒惰,从地上捞起一个钢板,等离子切割机启动,划出一个门的形状。
他决心要安一个无比坚固的门板!即使不知道这辈子祈夭还会不会回到野川,还能不能用它拦住那臭小子。
祈夭离开维修点,一身轻松。他重新戴上手套,回到家中,四个大人正聚在一桌玩着什么新奇东西。艾米儿趴在妈妈背上指指点点。桌面上乱糟糟一片,像几组芯片块歪七扭八摆着,一面白一面绿。
祈丛笙听见脚步声,背对着祈夭开口:“怎么一股血味儿。”
祈夭走上前,解释:“我自己的。”
“噢…”祈丛笙转过头打量祈夭几眼,又转回去继续游戏,“那没事了。”
祈夭目光也随之落在桌子上,“这是什么?”
“麻将,一种消遣。”
“以前倒是没见过。”
“博尔赫送的,但是四个人才能玩,所以没拿出来过。”祈丛笙手上不停,叫一声“三万”,才继续道,“总不能叫艾米儿来玩吧。”
“怎么不能?哼,爷爷你有年龄歧视,看不起我!”艾米儿娇憨嘟嘴,举例证明道,“妈妈还不如我呢,玩这么久一局都没赢。”
爱芙妮张开嘴,说不出反驳的话,又委屈巴巴合上了。
祈夭笑着摸摸艾米儿的头,望向对角的冬青二人,解围道:“你们也会?”
“以前听说过,但没玩过。”夏威尔应道,“不过老爷子给我们添加了相关的资源包,现在应该算会了。”
祈丛笙哈哈一笑,毫不谦虚:“有我的倾囊相授,你们算得上是大师了。”
听这意思,爷爷是现编了一套程序?
祈夭讶异:“您自己编的?”
祈丛笙笑道:“你以为你脑子好使是基因突变吗?”
祈夭没吱声,艾米儿自觉举手道:“我觉得我算基因突变。”
爱芙妮垮起批脸,扔出一块幺鸡。
“碰,和了。”冬青把面前排列整齐的物块向前一推。
爱芙妮的脸更黑了。
祈丛笙没当上赢家也不在意,边笑边拍腿,“嗨呀——我是发现了,谁坐爱芙妮下家谁就能和。”
“不玩啦不玩啦!”爱芙妮一股脑把牌推出去,向后一躺,咸鱼一样,“小夭你来玩吧,不难的。”
爱芙妮一个鲤鱼打挺又坐起身,难得自己懂得多些,便兴冲冲给祈夭炫耀起来:“瞧,这是万,这是饼,这是条——这是东南西北中白发。”
祈夭扫一眼过去,寻出些不同,“怎么没有一条?”
祈丛笙把那“幺鸡”拍出来,“这不是么?”
祈夭顺上手,攥着它打量。
牌身厚重微凉,像玉一样温润。正面底色是米白色的,一只小雀儿站在树杈上,总体呈一个顺滑的倒三角,羽翼服帖,全身青绿,只有眼睛是一圈红。
寥寥几笔就把这鸟描活了,真是神奇。
“这牌倒是比其他的样式更精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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