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江合砚轻描淡写丝毫看不进眼里的气场唬住了在场的不少人。
“你的意思是,”那带头老大站起身,目光凌厉地审视着江合砚,他随手把冉明修抓到跟前,挑着眉问道,“要替他还债?”
江合砚往前走了几步,面上镇定,说话不疾不徐,在这种境况下竟也显得十分从容,“不算,只是你们抓了我的人,我出钱你们放人,仅此而已,其他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男人目光又落在冉拾身上,“哦?你的人?”
冉拾闻言也是愣了一瞬,一直盯着江合砚的眸光微闪。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江合砚并没有看冉拾,说:“嗯,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最近他莫名奇妙跟我闹分手,我想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在跟踪他。”
冉拾:?
短短一句话就编造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甚至还给人留出了遐想空间。
该说这人不愧是语文老师吗……
果不其然,男人似是来了兴致,一把推开冉明修,扬了扬下巴,“你继续说。”
“刚刚听了你们说的那些,我才知道,他是不想连累我。”江合砚说,“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告诉过我关于他的这些事,也没跟我要过一分钱,即使他知道这点钱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乍一看很是伤心落寞。
冉拾听得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太阳穴那块抽得厉害。
编故事也得靠谱些,给他搞的什么人设。
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吧。
“唉,兄弟,这你就不如我懂了。”没想到围观人群中有人出了声,“当年我入这行之前,硬是狠下心跟我女朋友分开了,就是不愿意看她跟着我受苦万一出了什么事受我牵连,你们……额,你对象虽然脾气差点打架下手也狠,但这是真的爱你啊!”
冉拾:……
居然真有人信,还共情了?
冉明修面色古怪地在冉拾和江合砚之间来回看。
他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谈恋爱了,还是跟男的,而且这男的看着有点眼熟……
他默不作声地又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他在医院跟冉拾打起来那次,这人好像也在场,最后还帮着冉拾对付他来着。
这么看,这两人关系确实不一般。
这崽子居然还有点本事,竟然勾搭上这么一个有钱人。
这么一来,他的那些债岂不是就都不用愁了。
他眼珠子一转,又凑上前道:“老板,你看我说吧,您老大可不用担心我还不起,我儿子这对象老有钱了,什么债都能帮我摆平,别说五千万,一个亿都是小数。”
男人斜睨着他,“是吗?以前可没听你提起过这个。”
冉明修陪笑着道:“我这不也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嘛,不然欠您的钱哪儿能拖到现在。”
冉拾冷笑一声,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冉明修,再乱说一句,我不介意帮你把舌头拔了。”
“逼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看我今天不教教你规矩。”冉明修被下了面子,骂咧着便扬起胳膊就要上前妄图教训冉拾,被江合砚挡在半道。
江合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冉先生,您欠下的债冉拾没有义务帮你偿还,更不用提他本人也没有这个意愿,而我尊重他的意愿,奉劝您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起相应的后果和责任。”
眼见自己欠的债又要没了着落,冉明修怒极反笑,开始口不择言道:“别跟我说这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你上了我儿子我还不能拿点报酬?替我还债那也是应该的!”
“?我没……”
江合砚被那一句“你上了我儿子”直接震在了当场,一句话哑在嗓子里久久吐不出来,耳根也不受控地在逐渐发红发烫。
在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手腕忽然附上一抹温凉的触感,他低头,发现是冉拾抓住了他。
冉拾借力站了起来,顺势把江合砚拽到了身后,抬眸的瞬间,拳头也直击上冉明修的面门。
冉明修没防备,捂着脸倒退了几步,啐出一口掺血的唾液,嘴里仍旧不干不净,“我**的……”
这场面发展得有点变幻莫测,在一旁看戏的男人见状眉头一拧,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随即出声打断道:“行了,我们该谈谈钱的事了。”
冉拾甩了甩手,看向男人,“不好意思,谈不了了。”
男人:“什么意思?”
冉拾微微勾起唇角:“因为,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一群身穿制服的人闯了进来,
“双手抱头,蹲下,不许动!”
……
走出仓库的时候,眼睛乍一见光有些不适应,冉拾抬手挡了挡,从指缝间看到一道黑影朝他急速奔来。
楚子喻在跑过来的中途踩到了冰面,几乎是跪滑到了冉拾面前,但他根本顾不上疼,抓着冉拾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上蹭,
“哥!你没事!吓死我了!”
冉拾嫌弃地往后躲,用手顶住他的脑门,“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偷听到我爸给你打电话,就跟着过来了,”楚子喻吸着鼻子说,“结果就看到那群人围攻你,我怕给你添乱没敢出去,实在没办法就求助了江老师,还有我爸他……”
楚子喻说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能感觉他爸可能是跟着他姑父做了什么错事,害得他哥差点生死未卜,他现在不太想提他又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警方押着人陆陆续续从仓库里出来,楚子喻紧紧盯着出口,终于看到了他爸从那里出来。
楚安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惊讶后又觉得羞愧地撇开了眼。
冉拾摸了摸他的头,“是你爸报的警。”
楚子喻一怔。
他的那通报警电话并没有打出去,因为在电话接通前他就远远看到了警车的车灯。
他当时还在疑惑,原来是……
“如果这样,我爸他受到的惩罚会轻一点吗?”楚子喻红着眼抬头问。
冉拾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没说话,目光看着不远处江合砚的身影。
江合砚跟一位警员打了个招呼,楚安便被单独带了出来。
然后也不知道他跟楚安说了什么,楚安突然双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抽搐。
上车的时候,冉拾坐在副驾驶问江合砚他跟楚安说了什么。
江合砚笑了笑自然道:“是你妈妈托我给他带句话。”
冉拾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妈?”
江合砚点了点头,“她说……”
那时的楚阑像是已经料想到了什么,神情看起来悲伤又痛惜,她说:
“如果见到我弟弟,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告诉他……”
“姐没怪他,是姐没保护好他。”
他们先把楚子喻送回了家,问他用不用陪他等他妈妈回来。
楚子喻却拒绝了,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他一个人可以。
十七八岁的少年总会在某个瞬间突然长大。
到医院的时候,在住院楼的楼下冉拾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江合砚关心地问。
冉拾轻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江合砚能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别紧张,阿姨现在状态很好,她在等着你。”
“嗯,”冉拾应了声,看向江合砚的眉眼不再似平日的冷淡,嘴角也挑起浅淡的弧度,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了不少,这让江合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晃了眼,眼前的人竟有点不真实,耳边的声音却又那么清晰,“我们进去吧。”
“啊……嗯。”江合砚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手指倏然攥紧,良久才抬步跟了进去。
冉拾设想过很多次楚阑如果有一天好起来会是怎么一个情景。
却没有一个情景如此刻这般……温馨。
想都不敢想。
病房里的窗帘被拉开,冬日的阳光洒进来,让病房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烘得暖洋洋的。
楚阑正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剪刀正修剪着几枝花束,修剪好后又将它们一枝枝插进花瓶里。
往常,剪刀这类尖锐物是断不能出现在楚阑手里的,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现在,楚阑手里的那把剪刀不再是伤害自己的利器,而是在被好好得使用着。
冉拾就这么看着楚阑,一瞬间有些恍惚。
像回到了多年前,只有他们母子住在小房子里的时候,楚阑每天都会悉心照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等到了花季,他放学回家后,楚阑会笑着招呼他,
“小拾,快来看,我们的花开了。”
……
“病人的情况还需要持续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不过现在看来,各项指标都基本正常。病人突然间就有这么明显的好转,在我们医院也算是奇迹了。”
谢过了医生后,冉拾走进病房,江合砚也跟着走进去但没有离得太近。
楚阑听见动静看过来,冉拾立刻停下不再靠近。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怕楚阑受到惊吓,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就又会发病。
但这次楚阑整个人都是温和的,她的眼睛带着笑意,
“小拾,过来,让我看看。”
冉拾这才一步步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
楚阑微微俯身伸手摸了摸冉拾的脸,泪水终究没忍住溢满眼眶,继而声音都带上了哽咽,“我们小拾都长这么大了啊。”
母子两人对视着,都像在确认着什么似的,过了很久,冉拾才抬手覆在了楚阑的手上,轻轻喊了一声,“妈。”
这个称呼已经有多久没切实地喊出过他早就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楚阑刚住院那会儿他还试图喊醒过她,后来因为每次都得不到回应渐渐的便不会再喊了。
时至今日,他再次对楚阑喊出这个字眼,也终于是等来了回应。
楚阑的眼泪瞬间绷不住了,她探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冉拾,不住得道歉,
“对不起,小拾。妈妈对不起你。”
江合砚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为冉拾感到开心,眼前也没忍住跟着模糊起来。
原来亲情也是能跨越时间不会改变的。
真好。
待楚阑情绪慢慢平稳下来,江合砚才上前,把楚阑之前给他的文件还了回去,“我觉得,这个还是您亲自给冉拾比较好。”
这些文件里包含着双方已经签署过的离婚合同以及冉明修家暴的证据,甚至冉明修涉嫌的各种罪名的证据也在其中。
毋庸置疑,这些文件只要提上去,冉明修就永无翻身之地。
多年前的离婚合同因为楚阑的病情一直无法得以生效,如今冉明修又罪行累累,诉讼离婚成功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这也是楚阑走出牢笼的第一步
之前冉明修想找离婚合同,无非就是怕有一天楚阑真的会清醒过来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他想以夫妻关系作为他的保护伞,就得趁楚阑病还没好的时候把那份离婚合同毁掉。
他来医院找了很多次都没找到,最后甚至生出了把楚阑带走彻底毁掉的念头,后来他从楚安打听到了冉拾的地址,便故意把追债的人引到冉拾家里,他知道那群人的行径,破坏之后冉拾必然暂时不会住在那里,他便有了找合同的可乘之机。
只是后来都落了空。
“他想不到的,这些东西我当年都给了楚安。”楚阑看着手上的文件道,“我赌我亲手带大的的弟弟虽然性子软弱但心有良知。”
“还好,我赌对了。”
“他不仅帮我保存得很好,还在继续帮我收集冉明修犯罪的证据。”
“他带着这些来医院见我的那天,是我真正醒来的那天。”
“就让一切都有个了断吧。”楚阑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冉拾,“这样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冉拾接了过来,沉声应道:“好。”
出医院的时候,冉拾收到了房东的消息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安置好了,随时可以回来继续住。
语气热切、态度极好,话语间甚至还用上了“您”。
还没等深想,就听到江合砚问他接下来去哪儿。
他收起手机没再继续在意,说:“回家。”
江合砚:“已经都收拾好了吗?”
冉拾:“嗯。”
“那我送你回去。”江合砚说。
冉拾没拒绝,“好。”
让江合砚没想到的是,冉拾到了地方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开始质问他。
“江老师。”这是质问的开始。
“嗯?”
冉拾懒散地倚靠在车座上,微微歪头看向主驾驶的人,
“听说,我是你的人?”
江合砚手一颤,在大晴天开了雨刷器。
他手忙脚乱的把雨刷器关掉,又听到冉拾说,
“还听说,我在跟你闹分手?”
江合砚手抓着方向盘,闭了闭眼,“那都是我瞎说的,你应该知道。”
冉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故意道:
“我不知道,需要江老师给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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